“许枝，朋友啊？”走着遇到一中年女人，她拉住许枝搭话到。

“昂，是，过来这边玩。”

“好，玩的开心啊。”女人视线来回转扫视，朝宋今绽开一个如正午般明媚的笑意，朝两人点点头，才错开身走过。

宋今边走边扭头看过去，问道：“谁啊？”

“我们村支书。”

宋今眯起眼睛，满脸堆笑，发出“哼哼”两声：“又在小说里夹带私货了？”

许枝脸一红，微微翘起嘴角，娇嗔道：“哎呀～你这都能看出来？”

在一本已经完结的小说里，许枝给女主写得母亲就是一个坚韧，温柔的人。从外貌和谈吐方式，村支书就好像书里的人走了出来。

宋今平时是不看小说的，比起文字她更喜欢看画面，国产剧、美剧、英剧、韩剧来回切换着看。

某天她洗完澡躺在床上，打开微博看许枝最近在更新一本小说，正好闲得没事儿，便上阅读软件搜出来看，结果一看就是一整晚，还打电话催许枝更新快点。

待到车里热气完全散出，两人才逃离了火炉，上车出发。

宋今戴着和许枝同款不同色的墨镜，一黑一白，副驾驶的许枝在补觉，与绝大部分女性朋友之间约定好那样，终于有机会一起旅游了。

虽然这个地方另一人很熟悉。

宋今有一段时间晚上几乎是流着泪睡着的，那种呼吸不上来，内心杂乱得状态持续了很久。

那天在邮箱收到了许枝发来的照片，许枝留言到：抱歉这次不是和你一起来看海，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请打给我，我会立刻出发。

于是她决定辞职，在家好好休息了几天，不想看海，想去朋友生活的地方看看。

宋今从车站出来拥抱许枝时，熟悉的体香扑面而来，她一路上奔波劳累的精神才安定下来。

该怎么定义宋今眼中的许枝呢？执着却没有行动力，钟情却也会尝试不同方式。

昨天晚上洗澡，她发现浴室里那款沐浴露，许枝从大学就推荐给她，同一个牌子同一个味道用到今天。

宋今有一年网络购物平台大促销囤了五瓶沐浴露，结果一年下来身上一直是那个味道，她暗暗下定决心之后再也不囤沐浴露了。

宋今喜欢每一天重复想同一件事情，用不同的方法想把它从生活中抹去，过几天又会开始想它里的自己。

她对自己的评价是，自负且拧巴。

许枝被宋今摇醒，抬头一看已经到了镇上预约好的餐厅，剩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好在是宋今拍照摆造型会不那么显眼。

全部是当地特色菜。

宋今很快摆好动作，双手手指交叉支着下巴，榛果色头发在脸颊边弯起一个合适的弧度，小而厚的嘴唇上涂着亮晶晶的唇釉，笑起来嘴角很圆润，像只温顺的北极熊。

许枝用不同能成像的机器拍出来几十张照片，嘴中不停指挥着动作，发出“呜～哦！”的怪声，情绪价值给满。

许枝舀了碗汤，放到宋今面前。

“这汤你只能在这个季节的雾镇喝到，快尝尝！”作为东道主，许枝想把宋今的嘴摁到每碗她觉得好吃的菜里。

宋今舀了勺汤，吹掉热气放进嘴里，快速咽下喉管，愣了一秒出声：“咽太快了没尝到味道，再来一勺。”

重复之前的动作，又快速咽下。

这次味道被味蕾尝出来，炸过的鲫鱼做汤底，把当季的菌菇、豆腐、猪蹄放里熬几个小时，浓而不腻，又很好保留了每样食材该有的味道。

鱼和猪的味道居然能相容，并且融合的很好，之后是菌菇的鲜甜直冲大脑。

“凭什么？”宋今抬起眉毛瞪大眼睛又连喝了好几口，“凭什么什么味道都能尝到，还这么好喝？”

许枝眯起眼睛笑道：“听说是这家店的秘密配方，不过我感觉纯菌菇汤会更好喝。”

宋今的头埋在碗里，“嗯”了一声，继续把汤喝下，再抬起头时，碗里什么都不剩。“难怪这么多人。”她感叹道。

刚刚坐下来时觉得店里人太多，吃饭会吃的汗流浃背，尝了几道菜，死而无憾了。

雾镇的旅游业有一半是那几家老店撑起来的，这家店提前了两天才预约到，许枝上次吃还是在去年淡季，人也很多，不过运气好，来了居然有位置刚空下来。

吃饭，总得聊些什么，宋今拿纸擦擦嘴，对许枝问道：“你还记得我上次给你说的那相亲男不？”

“记得，咋了。”

“你知道他有多烧杯，第二次约我出去说是去朋友家打牌，结果他姑姑，堂妹，表哥表嫂一屋子人都在…”

“啊？神金吧？”

“他爸妈脑子也坏，非要拉我爸妈吃饭，这一吃饭不就是说定下来了。”

许枝有些想骂人，但还是忍住了，只是脸皱在一块，从嘴里传来“哈”一声气声。

宋今把嘴里的骨头吐到骨碟，继续说：

“本来一开始我不知道是他亲戚，结果他一次约我说他做饭给我吃，我问他是到自己家吗，他说到朋友家，这我就抿出来是他亲戚，问他是不是，他说是朋友也是亲戚……”

“有一种不在现场，没法给每个人一巴掌的失望。”

听到许枝这么说，宋今一下笑出来：“你也别听你家里的话相亲，这趟浑水，我自己一个人经历过就够了。”

语气很悲壮，动作和表情很好笑。

吃完饭车棚终于有机会打开，阳光照到宋今脸上，白里透红，许枝在给她指路，瞟过一眼她的脸就移不开，宋今比两年前更要好看，只是好久不见，宋今变得不像宋今了。

开到河边，找了家甜品店靠玻璃坐下来，许枝不停地用手机扇风，宋今负责扫桌角的二维码点餐。

窗边放着鱼缸，里面的金鱼在不停地游动，阳光从鱼缸透进来，浅蓝色的，波光粼粼的光照在木制桌面上。

许枝伸手过去，那些光又倒映在她的手上。

“小金鱼气泡水，抹茶云朵，树莓布丁，海洋之心厚吐司，都上齐了哈！”店员端上桌一个轻声细语地说一个名字，侧头看去，围裙上还印着可爱的纸杯蛋糕。

小金鱼气泡水，把冰块冻成金鱼的模样，放到蓝色的气泡水里，用吸管搅动，就像是鱼缸里的金鱼。

抹茶云朵，就是抹茶上浮着几块棉花糖，味道微苦。

海洋之心厚吐司，浸泡过牛奶的吐司煎过后，抹上一层奶油，放上一勺的蓝色冰淇淋。

“搞这么好看都不舍得吃。”

“得了吧，你拍照拍半天冰都快化了。”

“嘘～这不是拍照，是姐的朋友圈装装时刻！”

拍完照后两人搬离了这张桌子，因为想透过玻璃看到真正的河。

应该是很多游客来打卡，店主在窗外种了颗花树，这时开得正旺，起风时会吹落一片花瓣。

两人看得出神，沉寂了一会儿，气泡水在噼里啪啦地响，不远处店员在前台洗盘子，许枝抬手用玻璃吸管搅动气泡水，碰到杯壁会发出“叮当”一声。

“你回去了干什么？”

“不知道，先闲一阵吧。”

宋今大部分生活就是自己一个人上下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被家长指责，有时会一个人在无人的河边疯狂练琴。

只有在朋友和自己都有空余时间聚在一起，才有那么点社交。

其实辞职后也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办，她想去花店工作，但是自己不会插花，最后这个想法被埋在脑海里，直到此时被许枝挖出。

许枝把最后一块布丁放进嘴里，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看向宋今说道：“那就先去当学徒呗，你喜欢不是吗？”

“没钱啊。”

“就当辞职给自己报了个兴趣班。”

宋今非常喜欢花，但是妈妈花粉过敏，所以平时都不怎么接触，只有在朋友生日时去花店包一束喜欢了很久的花束送给朋友，回家后快速冲进浴室洗澡。

出来工作后怕妈妈过来看自己时过敏，也习惯性的没养花，每次路过花店都会驻留好久。

许枝看宋今沉默不语，眼底浮上一抹情绪，不急不缓装作稀疏平常道：“你妈都不知道你有这想法吧，其实只有你把它看的很重，你爸虾过敏，你说要吃你妈还不是会买回来做。

你回去把这事儿告诉老宋，她指定没什么反应，不过是会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去当学徒。

老宋又不是会因为自己，去让孩子委屈的人，她自己都没委屈过吧。”

宋玉英从来不是软弱，死板的人，反而比宋今这个年轻人都潮。

初中时宋今被隔壁班的女生欺负，回家告诉玉英，玉英说：“你打回去，打赢了回家庆祝，打不赢我就去打她们父亲。”

一天放学宋今走在教学楼里又被那群女生故意绊倒，她想起玉英的话，提起书包就砸过去，压倒一个女生就扇她，旁边人拽她头发都不带卸力。

那天回家身上挂了彩，还不少，玉英给她处理好后，买了当下很时兴的炸鸡，第二天那群女生看到宋今就绕道走。

玉英不满意这个结果，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地址，休息日一个个去登门拜访，宋今本来人缘就好，后来再也没人敢欺负她。

痛苦比幸福更容易忘掉，宋今很早就忘记是哪里疼了，反而那天吃到的炸鸡，宋今炫耀了一个星期，现在想起来都会嗤笑出来，太尴尬了……

玉英常常反思，为什么自己的女儿总是为别人着一些没必要的想，但看到女儿还是一样长成了勇敢的人，于是不再去想。

“行，回家就告诉老宋。”宋今听完许枝的话，也不再继续纠结，反正待会儿还要吃一顿饭。

两人坐了会儿，到杯里的饮料喝完，临走时许枝打包了一份“蓝莓酥粒派”，放进车载小冰箱里，没管了。

河边不远处有一条街，什么都有卖，虽然许枝极力阻止宋今购买，最后依然提了大包小包，自己甚至被拉去换了个美甲。

都不太饿，于是把车还了就回院子了。

在沙发上七横八竖躺了一个小时，宋今终于决定动一下，比如开始重新试一遍买来的衣服。

不止衣服，有手工编织的包包、毯子、玻璃饰品……

许枝冷不丁吐槽道：“来的时候箱子爆满，补给卸下来了，回家箱子依旧爆满。”

“这不是物品，是姐的情绪价值！”

宋今把新衣服丢进洗衣机，想明天穿，“我去洗澡了，待会儿煮两包粉吃。”她从浴室探头出来朝许枝说。

“去一楼煮，味大。”

“其实你超爱吧。”

蒸汽很快在浴室里弥漫，模糊了镜子。宋今随手扎了个丸子头，等待浴缸中水放满的空隙，先在淋浴下用沐浴露清洗了遍身子。

直到整个人沉浸在热水中时，今天兴奋了一天的身体，才得到舒缓，开始庆幸自己一回来便卸了妆。

宋今轻轻闭上眼，外面合时宜响起了音乐，思绪回到去年冬天。

她买了一堆零食囤在茶几底下，只要是在家，那嘴就没停过，成功把嘴吃起泡，上颚也一碰就痛。

吃了一星期流食，老实了。

宋今提粥回家路上，看到墙根下堆积的雪，她突发奇想想堆个极大的雪人，把粥放一旁，戴上手套就开始。

正起劲儿时，路过的女生走过来帮她把雪累积到一处，那女生烫一头小卷发，从毛线帽边缘呲出来，一直到腰那儿。

“我就住你隔壁，靠楼梯的另外一间。”女生低着头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宋今。

宋今努力回想那间房住着什么人，依稀记得是留着黑色短发的学生。还未发问，女生补充道：“哦，我最近新搬来，前几天那五个桃子就是我放你家门口的。”

“诶？”一直被困扰的问题得到了解答，但新邻居的礼物已经被宋今丢到了垃圾桶，她如实告知道，“我怕死，然后给丢了，真不好意思。”

女生笑起来，拍了拍雪人的肚子。

“没事儿～我也没留个纸条，能理解，现在咱俩不就认识了嘛！”她银色耳环反射出光，闪到宋今眼睛，宋今露出八颗牙齿，不好意思抬眼看向她。

女生伸出手，说：“你好啊，我叫裴因。”

“宋今。”

两人给雪人留下自己的物品，毛线帽和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