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思源好像已经知道是他，并不意外。

高级饭店的服务员就是照顾得周到，黄垚钦刚准备转身就走，凳子都给他拉开了。

自己僵硬的“谢谢”还没说出口，罗思源已经叫人准备上菜了。

面对“熟人”他也没那么客气，说话直来直去的，“我没记错的话，我今天好像是来相亲的。”

罗思源点点头，“我也是。”

黄垚钦捏了捏拳头，大拇指的指甲轻轻掐在自己食指关节处，憋了好久才继续说。“你什么时候要，要相亲了？”

看他这么老实这么熟悉流程，怕不是已经相过好几个。

罗思源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是第一个。”

这句话不说还行，一说黄垚钦又坐不住了，说得就像他等着后面一堆一样。

碍于自己前面二十年修炼得来的教养，黄垚钦忍住没有当场离席，只盼着这家饭店的上菜速度能像刚才服务员那样训练有速就好，吃了饭就当没这回事。

“我，”罗思源终于脱离刚才的平静，“我不知道是你。”

“我看了你朋友圈……”

黄垚钦心想还是该一开始就设置成仅聊天，就那么几分钟就把自己暴露了。

“你知道是我怎么不说？”

黄垚钦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小丑，人家在暗他在明，白瞎了买这一身衣服，晦气。

罗思源低下头，语气闷闷的好像在认错，“我怕我说了，你就不来了。”

这句话还算说到黄垚钦心坎上，他确实是这么想的。“还算你识相。”

高级饭店的上菜速度就是快，没聊几句就把菜端上来了，两人的视线中央多了一堆碟子，黄垚钦没空和他废话，他已经权当今天就是来蹭饭的。

刚吃了几口开胃小菜，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互联网行业……

还真会给自己找说辞。

“你现在，还在干吧？”

他知道自己在说废话，自己也是主播，不知道罗思源是ES战队首发打野才是不正常。还真让自己爸妈撞上了，确实有共同话题。

只是话题对上了，人没对上。

“恩，我前年进的ES。”

“哦……”黄垚钦没说话了，心里默默算着时间，那就是他走后没多久呗。不吹不黑地评价，罗思源的技术他还是相信的，能站在这个位置无可厚非。

其实人家介绍也没说假话，人品上确实不错，年薪……好的话可能都不止百万，互联网嘛……也算吧。

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你今天穿得还挺好看的。”罗思源没话找话，知道黄垚钦不是很乐意跟他说话，他识趣的跳过自己和工作，努力找点轻松的话题聊。

黄垚钦看了看自己今天的搭配，全程低着眉眼，一个正眼都不给对面。“是吗？那我回去就扔了。”

黄垚钦在这方面不会说气话，他是真想扔了，早知道是罗思源，他来都不来，还买什么衣服。

罗思源放弃，也开始闭嘴专心吃饭。

黄垚钦专心干饭，吃得比平时都快，加上菜品分量不多，没多久他就放下筷子。罗思源看见他不吃了也放下筷子，“吃完了？要不要再加点菜？”

他没敢多点，主要是怕浪费，黄垚钦以前就说他点外卖眼睛大肚皮小，被说了好几次他才慢慢改过来。

黄垚钦摇摇头，人虽然在饭桌上，心早就飘到十万八千里以外。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罗思源的车停在楼下停车场，知道黄垚钦八成是不想和他多待一秒，能送一节路就行。

得到的答案当然是拒绝。“不用了，我自己转转，太早回去我妈又得说我。”虽然确实聊得不愉快，但是黄垚钦还是想装一下，免得父母担心。

罗思源立在原地不动，好像是先等他回去了自己才肯走。

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黄垚钦分不清这是装的还是真的，自己嘴也没把门，想说什么就说了。

“你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吧，之后你还可以继续相亲的，我反正……”

“没有之后了。”

“你没有架不住别人给你介绍啊，你那么多粉丝什么的……”说到一半觉得不太好，自己说气话了，但是即便说过了也还是不解气，“再说，你什么时候，喜欢男的了。”

他也不是质问罗思源，他有什么立场去问罗思源这些。罗思源喜欢谁都和他没关系，喜欢女的也好，喜欢男的也罢，就算他今天是专门来见自己……

算了算了，有关于罗思源的一切他根本都不想知道，说完这句话就自己走了。

罗思源看见他过马路，步伐没有半点犹豫地走向旁边的商场，穿过旋转门消失在自己视野中。

点开对话框，心里其实有准备的。

“能别拉黑我吗？”

发出去就看到一个红色感叹号，格外的刺眼。

黄垚钦又把他删了。

今天是基地的休息日，休赛期的时间安排一直比较松散，每周都有固定放假的时间。回去的路上比来的时候还通畅，时间少了十分钟。

才三点一刻。

休息室训练室空无一人，连灯都没开。罗思源在旁边休息室拿了罐饮料上楼，楼梯口碰见队友，上单坦然。

“队长？你不是才出去吗？”他早上被饿醒，睡意朦胧之间爬起来觅食，刚好碰见罗思源下楼，休息日出去玩不是什么稀罕事，罗思源只说要出门玩。

“嗯。回来了。”

“这么快？”

“就出去转了一下。”

坦然不信，“你转一下动车干嘛，大周末的不嫌难停车啊？”

“……”也是倒霉碰见的眼神好但是脑子不好的，“兜风。”

说完没继续跟他瞎扯，自己回房间休息了。

【妈：怎么样了？吃过饭了吗？】

【妈：完了给妈妈回个消息啊】

还有两条未读消息没回，罗思源只好扯谎说还可以，就是对方忙吃不了晚饭了，自己晚上也要训练。

【妈：人过得去就行，人家张阿姨说他可懂事了，年纪比你小，你多让着别人一点。】

罗思源想，他想让都没机会让了，人家年纪是小，但是脾气大啊。

其实以前家里人也给自己介绍过，或者有意无意提起过这种事，他拒绝很多次了。知道家里人是好心，干这行的每天也没那么多时间社交。

开始介绍了一堆女生，他都拒绝了，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罗思源单纯觉得自己好歹算个公众人物，万一发酵到互联网上，多的都去了。

长辈就没那么好糊弄，后面直接吼他“你这也不见那也看不上的，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女的！”

罗思源摆烂，“嗯，所以别给我介绍了。”

不到三天就甩过来一张微信名片，性别男。

黄垚钦微信改过id，加上罗思源后面换了手机号就跟着换了微信，一时间没认出来是黄垚钦。加上的那一瞬间露出朋友圈预览图，第一条就是他签约星空TV的那天，和经纪人的合照。

“男的我也给你找来了，这回你必须去。”

罗思源口头上敷衍着，心里比谁都慌张，怎么是黄垚钦。

他没理由不去，退一万步来说，黄垚钦是星空TV的主播，自己战队签的也是同一个平台，日后大概率都有合作，而且也算同行。

他掰扯半天，其实理由就那么一个，因为这是黄垚钦。

其实今天的事情反过来，他也能理解黄垚钦的做法。

如果是他先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只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才知道是黄垚钦，那么大概率他也是同样的如坐针毡。

不是都删好友告别了？现在这样明知故问的样子是想怎样。

在那之后他还是在当青训生，没过多久就被ES买走，最开始是二队，过了一个赛季就是一队。直到现在，原本的中单和射手下个赛季就要退役，他被选为队长。

所以他一直都在这条路上走着。

也一直都知道黄垚钦的消息。

最开始和他一样是青训生，黄垚钦走了之后进了公会做过一段时间陪玩代打，后面自己开了直播。

都在同一个圈里，想不知道对方近况都难。他想知道对方在干什么，很简单，点开直播就知道，或者找人牵个线，无论是私底下还是工作上，接触的机会都多的是。

他偏偏没有，就当不认识这个人。

别人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清融的主播，他马马虎虎含糊过去，说知道这个人。后面的他就不肯多说了。

光两个大号撞车的次数就不下五次，有的时候在对面，有的时候在自己这边，弹幕上说撞车主播，他保持商业互夸的态度夸清融打得不错。

在直播以外的地方撞车，他会结束后直接点个“不想同队”。

结果下一周还能碰见，不是自己大号碰见就是小号撞车。算上黄垚钦打粉丝号之类的，估计次数更多。

明明他自己也不太想见黄垚钦的，结果还是打着相亲的幌子去了。

倒不是说他真想和黄垚钦发展一下，罗思源现阶段根本就不想谈恋爱。就是觉得天意，居然绕一个大圈子能碰上，要是不去见见，有违天意，迟早会遭报应。

报应来了，黄垚钦一点面子不给，三年前什么样还什么样，一根筋。

越想这些新仇旧恨就越烦，罗思源自己这一天都过得云里雾里的，索性拿出吃灰很久的switch放松一下。

这一肝就肝了四个小时，罗思源简单解决了晚饭后准备接着肝。

经理还不忘在群里提醒他们休赛期该干嘛，除了训练自然就是直播，罗思源一看表格，还差十五个小时。

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直播软件，甚至想用电视剧来水时长。

【又到了我最爱的月底】

【主播头呢？】

【基地没其他人吗？】

罗思源有气无力地说了点开场词，答谢礼物和回答了一些弹幕。

【有人相亲撞车主播了】

【相亲？撞车？你管这叫撞？】

【主播不是小事了】

【清融直播间来的】

罗思源皱了皱眉头，黄垚钦那么急于和他撇清关系肯定不可能是他说的。

工作人员及时给他发了消息，原来是某论坛的帖子，说中午在市中心某餐厅偶遇了ES职业选手和主播。

【全世界都在偶遇竞人，为何本宫不能？】

【我靠次元壁破了？】

【有什么破的，一个主播一个职业认识很正常啊】

【清融不是说他今天是去相亲吗……】

【他说着玩的啦，最开始说了是和朋友吃饭】

罗思源心想这发帖人也是厉害，两个背影他都能认出来，底下人更是离谱，说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谁。

他也不知道黄垚钦准备怎么说，毕竟，几个小时前自己刚被他删了。

“不是相亲，你们想什么呢……是约好了的，就吃个饭。”他选了个最稳妥的方式回答。

【……】

【你俩澄清不对个口供的吗？为什么那边说就是相亲】

罗思源一惊。

顾不上自己还在直播，直接用大号切进了黄垚钦的直播间。

“看上没？没有，人家没看上我，我一主播能有啥实力。”

【正主查房来了】

【我靠哈哈哈哈哈哈】

【我真有点磕你俩了】

罗思源刚进去就听到黄垚钦这句。

罗思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