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斯曼从天台下来，他回到家，进屋发现门都没关，深吸了一口气，把门关上，然后去敲宛遐霨的房间门。

宛遐霨没关房间门，听声音，他现在正在洗澡，阿伊斯曼犹豫一瞬，轻轻把宛遐霨的房间门掩上，回自己的房间洗漱洗澡去了。

等阿伊斯曼洗好出来，宛遐霨也洗好了。

尽管已经凌晨十二点多，他还是洗了头发，现在正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拿吹风机吹头发。

阿伊斯曼轻轻敲了敲门框：“阿宛？”

宛遐霨头也不抬地和吹风机做斗争：“请进。”

阿伊斯曼走进，宛遐霨向他招手：“阿伊斯曼，帮我吹头发，好多头发——”

宛遐霨换了一件v领睡衣，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脸上还有被水汽蒸出来的红晕。

阿伊斯曼接过吹风机，宛遐霨嗖地一下跳上床，让阿伊斯曼坐在床边，他把毛巾铺在湿发可能碰到的地方，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阿伊斯曼的腿上。

长发倾泻如瀑，阿伊斯曼就像水中捞月一般捞那些如同丝绸的长发，宛遐霨闭上双眼，惬意极了。

室内灯光昏黄，一片静谧美好的景象。

头发快吹干了，阿伊斯曼突然觉得不对。

他摁住宛遐霨乱动的手，关掉吹风机，无声注视宛遐霨秀美无辜的脸。

宛遐霨挣了挣手，没挣开，他睁开眼睛，促狭笑道：“摸一摸腹肌都不可以吗？”

“喂……我们都……了，”宛遐霨起身，死心不了一点，他试探着推阿伊斯曼的肩膀。

阿伊斯曼不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招，选择顺从躺下。

宛遐霨露出得逞的笑意：“哨兵！你现在已经被我制服了！还不投降！”

阿伊斯曼没憋住笑了声，然后赶紧又板回脸，他在床上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我一个人制服了一个高级哨兵！”宛遐霨跨坐在阿伊斯曼腹肌上，他愉快道，“西部塔是不是会气死？”

阿伊斯曼笑起来：“是的，他们会被气死。”阿伊斯曼抓住宛遐霨的手，十指相扣，他问：“怎么了？今天？”

今天宛遐霨十分反常，像是喝了酒，晕乎乎醉醺醺的，但两人今天几乎寸步不离，宛遐霨根本没有喝酒。何况按照阿夸雷尔州的法律，宛遐霨也没到能够喝酒的年龄，他出去买酒，也没人卖给他。

宛遐霨迷迷瞪瞪地：“哎？”

“没什么呀？”宛遐霨扒开阿伊斯曼的衣摆，认真数数：“一块腹肌、两块腹肌、三块、四块……”

他不高兴地问：“你怎么这么多肌肉？你什么时候练的？”

阿伊斯曼浑身肌肉绷紧，他整个背部都仿佛惊雷闪过一般酥酥麻麻的。

他凝视宛遐霨：“之前练的，你今天怎么了？”

“我没有，羡慕呗，”宛遐霨摸了一把阿伊斯曼的腹肌，也不管阿伊斯曼会有什么感受，就那么懒洋洋地趴下，伏在阿伊斯曼身上，“今天好开心呀，你不觉得吗？”

宛遐霨伸出手指头一根一根掰扯：“和你一起看了蝴蝶展，一起去听了小姨的音乐会，还一起看了烟花——”

宛遐霨从阿伊斯曼身上滚下来，躺在床上，他对着灯光，举起手：“今天做了我三个星期做的事情，简直前所未有！是我的一个大突破。”

他手指纤细，指尖被热气蒸得微粉，手指形状优美漂亮，骨节分明，外人看了，也许会说这是一双音乐家的手。

但实际上，音乐家往往并不长这样一双漂亮的手，他们训练量大，高强度的训练让音乐家的指关节变大，指尖变方，像宛遐霨这样半路出家的，才有可能会是手指上只有些茧子而已。

宛遐霨欣赏自己的手指：“如果是以前……我出去一次只能去一个地方玩，然后就得回家休息一个星期，出去玩真的好累……你不觉得吗？”

他笑起来：“不过今天跟你一起，就觉得没有那么累。”

宛遐霨撑起身，笑眯眯地蹭阿伊斯曼：“阿伊斯曼，你后面几天有什么事儿吗？”

阿伊斯曼一顿，回答：“没有。”他裤子都快要撑破了，大脑还勉强保持着理性。

宛遐霨“哎”了一声：“那就好。”

他一脸严肃：“我放假结束就要期末考试了，这几天每天要在家里复习，不能出去玩，你不要打扰我学习哦。”

阿伊斯曼：“？”

室内旖旎的气氛一扫而光，突然跳转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学习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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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遐霨真的就每天把自己锁在卧室里，除了吃饭几乎都不出卧室的门，只有送菜阿姨过来的时候，他会出来打个招呼。

周一的宛遐霨：“阿姨好呀！”

“阿伊斯曼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周四的宛遐霨：“阿姨好呀……”

“阿伊斯曼……”

宛遐霨心碎地和阿伊斯曼说：“我不想学习了……”

“学习……”宛遐霨躺在沙发上，“不想考试了怎么办啊阿伊斯曼。”

宛遐霨从沙发上滚下来，滚到软垫上：“为什么会有学校放完假一回学校就考试呢？”

阿伊斯曼榨汁中：“你周一回去就要考试吗？”

宛遐霨悲催道：“是的……”

“应该比高中轻松点吧。”

“唔……”宛遐霨不吱声了，他从地上爬起来，“阿伊斯曼，你这么多天不回西部塔上班，会不会被开除啊。”

“不会。”

“为什么不会啊，”宛遐霨绕到阿伊斯曼身边，“那你的同事和朋友，还有家人，会不会以为你死了？”

阿伊斯曼把果汁表层的浮沫撇掉：“不会的。”

“为什么呀？”宛遐霨疑惑，“你是不是记忆已经恢复了？”

他不想学习，看什么东西都比书好看，此刻在阿伊斯曼身边扯东扯西：“阿伊斯曼——你是不是故意想要呆在我这里？”

“阿伊斯曼，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宛遐霨靠在阿伊斯曼肩上，“我还有别的地方想去玩呢，你能陪我一起吗？”

阿伊斯曼把果汁倒进漂亮的透明玻璃杯，递给宛遐霨：“喝果汁。”

“……”宛遐霨撇嘴，“我等会儿喝。”

“不行，你一点水果也不吃，这样不好。”

宛遐霨不高兴：“可是我有吃蔬菜啊，我有吃蔬菜的！！！”

阿伊斯曼默默盯着他，宛遐霨轻轻地“哼”了一声，一点也不怕阿伊斯曼，他凑进一步，也盯着阿伊斯曼。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阿伊斯曼无可奈何，宛遐霨完全把他的严肃当作一件好玩的事了，没有办法说服对方，阿伊斯曼也不愿意说狠话，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你等会儿记得要喝。”

宛遐霨才开心了，他说：“阿伊斯曼，我考完试，我们一起出去旅游呗？怎么样？今年我就不回赛勒斯州了。”

阿伊斯曼想了想，允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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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就要开始考试，宛遐霨第一次经历大学考试，他不太了解菲尼夏大学对考试的重视程度，听闻有的老师严格，有的老师宽松。

无论老师怎样给分，他都想尽力做到最好，幸而他这学期学得本就很认真，无论是文化课考试，还是钢琴考试，他都有信心。

放假后的第一周考文化课，钢琴演奏考试在第二周。

第一周阿伊斯曼每天早上陪宛遐霨上学，下午又陪宛遐霨去咖啡店弹钢琴。

宛遐霨解释：“怕到时候没有手感，钢琴弹不好，教授给我不及格的分数怎么办？”

阿伊斯曼心里不太愿意宛遐霨这样辛苦，但他也没说什么。

宛遐霨把阿伊斯曼带到咖啡店，他还给琼·希尔介绍阿伊斯曼。

“这是……呃，我男朋友，阿伊斯曼，”宛遐霨说，“这是我朋友，咖啡店老板，琼·希尔。”

琼·希尔长眉微挑，目光把阿伊斯曼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你好，阿宛的男朋友。”

阿伊斯曼：“你好。”

两人相当僵硬地握了下手，宛遐霨没察觉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他施施然挑开放着钢琴的小房间的绿色帘布。

宛遐霨在这里弹两个小时，阿伊斯曼就在咖啡店里坐了两个小时，临走的时候，宛遐霨要了两杯蜂蜜红茶，他和阿伊斯曼一边在角落里等蜂蜜红茶，一边小声说话。

这个点其实人还挺多，宛遐霨下午三点钟考完试，考完后立刻就来咖啡店了，现在也就五点半左右，不少人来买东西。

宛遐霨小声地说：“这里客人好多呢……”

他捧着脸，开始幻想：“我以后，如果当不了音乐家，那我就回虹州，在虹州开个小店。”

“嗯，你的小姨呢？她怎么办？”

“她会有自己的生活呀，她现在钢琴事业已经很成功了呀，如果她没有孩子，那我就给她养老，如果她有孩子……那也轮不到我去做什么了……”宛遐霨思索，“姐姐……”

宛遐霨突然想到：“我跟你说过我的姐姐吗？”

阿伊斯曼摇头，他自然知道宛遐霨的姐姐是周流玉，这消息阿里亚斯和尤利乌斯已经说，宛遐霨却没说过，他猜测可能因为两人姐弟关系一般——毕竟阿里亚斯也几乎从来不提他的哥哥姐姐。

其实宛遐霨身上疑点确实很多，比如他父母去世后，宛遐霨的抚养权自动归给了他唯一在世的亲人，他的小姨张澹。

尽管当时张澹也只是个学生，但两人坐拥丰厚遗产，其实没有必要再去给宛遐霨找一个养姐。

准确来说，当时周流玉完全构不成收养的资格，想要做宛遐霨的姐姐，只能由周流玉的亲叔叔周煜去收养，则宛遐霨为周煜的养子，周流玉也就算是他的姐姐。

然而根据调查，其实两人真的只是名义上的，甚至可能只是口头上的，在网络上搜索周煜，只能搜出他的哥哥，嫂子，侄女，还有死去的小侄子。

并没有什么养子。

这是正常的，毕竟人家的亲小姨还在呢，何至于要一个陌生人去争夺抚养权？

阿伊斯曼怀疑宛遐霨倒也不是全无道理，他这样的敏感身份，多疑一点很正常。

只是阿里亚斯所说仅仅是一面之词，他说他在白塔的时候知道这些内情，焉知这内情不是假的？

如今宛遐霨主动提起姐姐，倒叫阿伊斯曼感到稍许惊讶，他以为阿里亚斯是在说谣传，这谣传，居然是真的。

宛遐霨故作神秘：“你猜猜我姐姐是谁？猜对了有奖励哦。”

阿伊斯曼随便说了几个联盟知名女性执政官，宛遐霨笑得开心：“你不要想到谁就猜谁好不好！”

宛遐霨像在说悄悄话一样靠近阿伊斯曼：“我姐姐是……周流玉。”

“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宛遐霨如愿以偿看到阿伊斯曼惊讶的表情，半捂住嘴，让自己的笑声不至于让客人们都听到。

宛遐霨笑了会，很快平复好心情，说：“害，你不知道……其实是这样的。”

“我八岁不是出车祸，然后父母去世了吗？小姨就带我去赛勒斯州了，因为当时她在赛勒斯州上学嘛，方便照顾我，”宛遐霨用手指在桌子上圈圈画画，简单示意，“这个你是已经知道了的。”

“因为我出车祸，失去了向导能力，又多天高烧不退，小姨就带我去白塔看病，正好碰到了姐姐——就是周流玉。”

宛遐霨思索：“她当时是……嗯，十八岁？正好比我大十岁，她看到我，一见如故。”

阿伊斯曼微微笑起来，宛遐霨道：“你不要不相信嘛，这是真的！”

“你知道她有个早夭的亲弟弟吗？”宛遐霨小声地问。

阿伊斯曼点头。

“就是，她爸爸妈妈和弟弟是一起出意外去世的，她弟弟死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八岁。”宛遐霨低头，漫无章法地在桌子上瞎扒拉。

“她一看到我，就说：‘这个孩子，长得好像我弟弟！’”

“然后就一定要认我为弟弟……”宛遐霨说。

他看起来也很无奈：“我和她弟弟长得像吗？我也不知道，我和她弟弟年龄还差了很多哎！”

“不过只是多个姐姐而已，小姨就让我喊了，那可是周家！”宛遐霨耸肩，“其实我们不太熟，她貌似很忙……”

阿伊斯曼看着宛遐霨长发上的宝石蓝色发带，可能是因为考试，宛遐霨今天把平时披散的长发扎了起来，他突然问道：“那你见过周煜吗？”

“？周煜？周煜……？”宛遐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回忆了下，他才意识到周煜就是周流玉的叔叔。

“电视上会看到……平时没怎么见过，他应该更忙吧，不是说，后面选举很有可能……”

服务员把蜂蜜红茶递给宛遐霨，宛遐霨连忙改口：“谢谢你！”

服务员对他笑笑：“我们客气什么？”

宛遐霨拉住阿伊斯曼的手：“我们回家吧。”

离开咖啡店前，宛遐霨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一眼过去那个靠窗的位置。

“咦……？”

阿伊斯曼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那里只坐了一些普通客人，没什么奇怪的。

宛遐霨解释说：“我之前在这弹钢琴的时候，看到过一个白金色头发的客人很喜欢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

宛遐霨强调：“白金色头发！我在阿夸雷尔市还是头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白金色头发呢。”

阿伊斯曼淡淡道：“哦，那你怎么没跟人家交个朋友。”

宛遐霨丝毫没发觉阿伊斯曼话中带着酸意，他诚恳地回答阿伊斯曼的问题：“我不太好意思啊，直接过去跟人要联系方式，我有点……没那个胆子。”

宛遐霨一本正经地表示：“其实我挺害羞的。”

阿伊斯曼无话可说，他长吸了一口气，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怀疑宛遐霨，这人一点眼色也不会看，笨兮兮的，根本听不出来别人有没有生气，随处留情，对谁都好，看到长得好看的，就软言软语地撒娇，真是要气死人。

挑食不爱吃饭，运动也不运动，温室里的花儿晒到的阳光都比他多，什么好人会派宛遐霨去做卧底做间谍？

阿伊斯曼也不知道自己是要被宛遐霨气笑了，还是被自己气笑了。

*阿宛：下定了某种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