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遐霨默默注视阿伊斯曼：“那……你现在好一点了吗？”

阿伊斯曼即答：“精神领域恢复了很多，但是记忆还是没有回来。”

他说：“不过，我想起来精神体的名字，它叫‘弗罗斯特’。”

宛遐霨往沙发里缩了缩：“这是个好名字。”

阿伊斯曼笑起来：“它现在，正在这呢。”他指向单人沙发的一侧，表情温柔，“弗罗斯特很喜欢你，只是它太大了，如果可以，他想变成一只小猫，一只小狗，钻进你的怀里。”

弗罗斯特站在沙发旁，它现在没有保持一米五的体长，而是非常大的一只，四肢粗壮，肩高超过一米六，体长估计有近三米。

因为它，客厅一下子就显得狭窄拥挤起来，因为只是精神体，不接触现实世界的尘埃，弗罗斯特比真实世界的北极熊要洁白干净得多。

宛遐霨看向阿伊斯曼指的地方，他什么也看不到，面对一片空白，宛遐霨无话可说，精神体的行为与主人相当，人会说谎而精神体不会，精神体会诚实地反应主人最真切的想法。

“有的精神体可以变大变小……”宛遐霨小声道。

随着他的声音，弗罗斯特好像才想起来自己是可以变大变小的，呼吸间它就缩水成为原来的一半。

阿伊斯曼：“……”

阿伊斯曼嘲道：“还不够小，你觉得你这个样子就很小吗？”

宛遐霨迷茫地望着阿伊斯曼。

弗罗斯特不高兴地咆哮了一声，觉得自己被主人嘲讽了，而且变成幼崽大小实在有损它的威猛霸气。

它用自己圆滚滚的大脑袋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还是选择变小。

弗罗斯特变得和一只小型犬差不多大，它圆滚白净的外形让它看起来颇似一只小萨摩耶，可惜宛遐霨看不到。

弗罗斯特钻进宛遐霨的怀里，阿伊斯曼适时道：“它变小了，跑到你的怀里了。”

宛遐霨看不见，摸不着，求救似地向阿伊斯曼求助，阿伊斯曼轻轻拉着他的手，抚摸弗罗斯特柔软的皮毛。

真正的超越者可以看到精神体，被他们看到的精神体和现实世界里的动物一摸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超越者可以感受到精神体柔软的皮毛、坚硬的外壳，可以感受到精神体的体型，可以感受到它们的重量。

只要超越者的精神领域存在，精神体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真实的，而非虚无。

如果精神领域不存在了，那么超越者就不再是超越者。往好了来说，这个人不会再看到、感知到普通人平时看不到的精神体，可以做回没有变成超越者时的自己，往坏了来说，精神领域消失常常伴随着脑死亡。

“我的精神体是蝴蝶……”宛遐霨摸着他其实感知不到的柔软皮毛，“一种闪蝶，大蓝闪蝶。”

“上一次见到它，已经是很多年前了，它很漂亮，”宛遐霨低头，“如果它还在的话，它们俩也许可以一起玩，好吧，大蓝闪蝶和北极熊是不是离得太远了？一个在北极，一个在热带雨林，它们能玩到一起吗？”

精神体不存在这种障碍，它们能够适应现实世界里的所有生活环境，主人在哪里，它们就在哪里，也没什么物种问题，只要他们的主人是互相喜欢的，那么精神体就算一个是飞鸟一个是鱼，在一起玩也没有任何问题。

弗罗斯特体型变成小狗的体型，它对这个体型适应自如，简直真把自己当成小狗了，憨憨地在宛遐霨怀里嗲嗲撒娇，又是吐舌头又是舔宛遐霨的手指，就差没哼哧哼唧了。

阿伊斯曼不爽地眯起眼睛：“……”

想把这小崽子捏下来。

小崽子得寸进尺，舔宛遐霨的下巴和脸颊，从它张着的嘴里，可以清晰地看出它只是等比例缩小，而不是像之前阿伊斯曼受伤时那样退化成幼崽，它口中牙齿锋利，四只爪子上的爪尖也十分锐利。

宛遐霨道：“等你的精神领域完全恢复，也许你的记忆也会跟着一起回来。”他安慰阿伊斯曼：“别太担心。”

一点也不担心的阿伊斯曼点头：“我不担心，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什么也不担心。”

宛遐霨脸红，他实在不适应听情话，这样亲昵的话超出了他的反应范围，他只好回答：“你还是担心一下吧……万一我是坏人呢！”

小猫……不，小奶猫。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举起小爪子在你面前挥舞，对你喵喵叫，你只会觉得：啊！好可爱！

难道你会觉得有威胁吗？你会觉得恐惧吗？

它是在示威，它是想要驱赶你，或许它还想要吃掉你。但你只觉得，它在撒娇卖萌想要你的抱抱。

外表太有迷惑性，有时候是一件好事。

阿伊斯曼几乎忍不住想笑，他眼含笑意：“如果你是坏人，唔——你决定把我怎样？”

宛遐霨抚平自己的袖口，一脸严肃：“你这人也太花言巧语了，所以，肯定要很坏地对待你。”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想出一个抽象的惩罚：“就叫你生不如死吧。”

到底是怎样的生不如死，怎样去做，他也不知道，毕竟只是一个年轻学生，阿伊斯曼倒知道很多：水刑、鞭刑、烧烙、轮刑、锯刑、鼠刑……这都是简单版，还有更残忍、更叫人毛骨悚然的酷刑。

阿伊斯曼曾经见识过一部分，但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他的脑中迅速闪过回忆，而后如雪落在手心，刹那间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

他近乎爱怜地说：“好，那就叫我生不如死吧。”

人情绪上头时都是这个症状吗？好像很多人都这样，不论是阿伊斯曼，还是利安德，或者是其他人，他们表现得就像愿意为宛遐霨献出一切，如出一辙的目光，相似的话语……

但是阿伊斯曼是不一样的，宛遐霨想，他失去了记忆，一切纯出于本能，他不会骗我的。

而且，他还有双这么好看的灰色眼睛，宛遐霨心中喃喃，我喜欢这双灰色的眼睛，可是……

直到现在，宛遐霨心里才想起要警惕，他意识到一件事，一个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问题：“如果你恢复记忆了，但是却把我们的记忆给忘掉了怎么办？或者你爸爸妈妈不让我们在一起怎么办呢？”

他实在单纯得可爱，他甚至已经在想两人的未来，这很好。阿伊斯曼心情很愉快。

大尾巴狼阿伊斯曼保持自己什么都没想起的人设，没有对此进行分析，而是轻描淡写道：“我没有那么蠢。”

“哎？”宛遐霨疑惑，想要问阿伊斯曼这句话的原理，话还没问出口，门铃突然响起。

宛遐霨更疑惑了：“谁？”

阿伊斯曼：“你没有请人上门是吗？”

“对呀……我没买什么东西呀，也没要谁来。”宛遐霨起身，弗罗斯特敏捷地跳到地上，身型瞬间变大，阿伊斯曼阻挡宛遐霨想要开门的步伐，说：“我先去看一下。”

“嗯……”宛遐霨跟在阿伊斯曼身后，弗罗斯特紧紧跟在他的身侧。

阿伊斯曼打开大门——“阿宛！”

这位不速之客是宛遐霨唯一在世的亲人，他的亲小姨，联盟知名钢琴家：张澹女士。

阿伊斯曼：“？”

宛遐霨：“？”

张澹：“？”

三个人六只眼睛两两相望，张澹一只脚踏进门内，凝视阿伊斯曼：“你是谁？”

张澹穿着一身浅茶色厚大衣，挎着一个黑色小包，脚踩长靴，她人长得瘦削高挑，这样的穿着更衬得她整个人都干脆利落。

她头发长而浓密，乌黑发亮，烫了大波浪卷，随性地披在肩上，一张脸白皙干净，没有任何修饰，棕色的眼睛明亮有神，从眉眼看，大概和宛遐霨有三四分相似，是个眉目浓艳的美人。

没等阿伊斯曼回答，她转头看向宛遐霨，放柔语气：“阿宛，这是谁呀？”

宛遐霨下意识回答：“这是我朋友……”

“哦——”张澹微笑，“我们阿宛的朋友啊。”

宛遐霨察言观色，张澹浑身上下只挎了一个小包，看起来只是过来看一眼，没有要在这里长留的意思，他给阿伊斯曼介绍，“这位是我的小姨，”宛遐霨为难两人的称呼，小声道，“你管她也叫小姨？叫小姨就行了吧？”

“我叫张澹，你好，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张澹看了一眼她这不争气的外甥，直接向阿伊斯曼伸出手。

“小姨，小姨！”宛遐霨急忙拉住张澹，“真是我朋友，我来给你介绍嘛！他那个——”

宛遐霨匆忙编了一个姓氏：“他叫阿伊斯曼·柯尼希。”

张澹对宛遐霨微微笑了下，注视阿伊斯曼，等待他的回答。

“张女士，你好，我叫阿伊斯曼·柯尼希。”如宛遐霨所愿，阿伊斯曼采用了这个名字，同时也采纳了宛遐霨对他身份的解释，“我是阿宛的好朋友。”

“阿宛朋友很少，在这里，他能够交到新朋友，我很高兴，”张澹说，她挑眉看了一眼玄关处明显不止一人份的鞋子，看向宛遐霨，“我想我需要一双拖鞋，阿宛，你说呢？”

“嗯嗯！我这有备用的，我给你拿，”宛遐霨急忙在玄关柜子里找备用的一次性拖鞋，“喏，小姨你穿这双？”

张澹换上拖鞋，从走廊上长驱直入，直达客厅。

她丝毫没有架子，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我其实只是顺路过来看下你。”

没想到发现了“意外之喜”。

“凯登思音乐大厅要举办一场新春音乐会，邀请了我们乐团，今天乐团刚落地，我寻思着正好你就在附近，就顺便过来看你喽，等会儿我就要回去。”张澹简单地解释了下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然后她开始关心小外甥：“你在这里住得还舒服吗？”

阿伊斯曼适时地端来他刚倒的温水，放在张澹手边的茶几上。

张澹对他一点头，喝了一口水润润嘴皮，继续发问：“你放寒假回家吗？”

她道：“我是很忙，估计这段时间以及之后一段时间，都不怎么能在家，你要是想呆在阿夸雷尔市的话就呆在这里吧，也有人陪着。”她话中似乎意有所指，但宛遐霨的注意点是：“你怎么这么忙？你这么忙，能休息得好吗？”

宛遐霨低落道：“你瘦了好多……”

“哦，正常，我一到冬天就掉肉，这天生的，没办法，”张澹摸摸宛遐霨头顶的头发，“你注意自己的身体就够了，自己就是个体弱多病的！还管大人呢。”

宛遐霨：“……”

张澹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看都不看直接挂断，然后道：“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七点半，如果你想来看这场音乐会的话，记得提前给我发消息，我可以提供两张亲属票。”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如果不来，也没关系的。”

世事无常，北极熊cos萨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