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顺流而下，江面渐渐开阔，水天一色山川相缪，吴裤子那破船竟然还有帆，哑巴帮忙一起给升了起来，寒碜是寒碜了点，却还管用。微风习习，再看这满目的青山碧水，倒也好一番景色。

“杀！杀！杀！”马鞍怪举着马鞭冲着前方兴奋的大喊，慧檀和玉臣见怪不怪，吴裤子和哑巴好奇地盯着它看。

“这里有创伤。”玉臣用手指指脑袋，“打仗打的。”

“我懂我懂，”吴裤子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咱们村也有一个老头，先前服过兵役，据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送回来的时候人都傻了，整天嘴里念叨‘杀人了杀人了’。整天疯疯癫癫的，他媳妇孩子都受不了，谁也不管他，后来一个冬天自己跑出去给冻死了，找到的时候人都硬成石头似的，寿衣都穿不上。”

“哎，你别太阳下站着了，进去歇歇吧？”吴裤子对着马鞍怪说，回头问玉臣二人，“妖怪不怕太阳吗？我只道鬼怪都怕日头的。”

“他又不是阴间鬼怕什么太阳晒。”慧檀笑笑，“马鞍化形只是一股执念而已。”心想，大部分妖魔鬼怪怕的是桃棓天鸡神荼郁垒而已，但也不跟他多解释。

众人看着岸边苍翠间微露出一角白墙灰瓦，片刻又见一丛修竹后柴门半掩，见着驶过的船只，几只家犬追出来吠叫几声，把岸边的水鸭惊得扑腾跳下水中，惹得青石板边洗衣的妇人们一阵笑骂。

渐渐这一切都被抛在身后，只剩下清澈明净的水面托着自己乘坐的小船，轻轻驶进一轴画卷似。

“养女莫嫁驾船郎，朝生暮死谁知道，一片伤心哭断肠，河水哪有我眼泪多......”吴裤子不禁轻轻哼起小调。

“什么靡靡之音，听着就萎靡不振，哪有我唱的歌好听！”马鞍怪脖子一扯又吼了起来，“豪气傲笑万重浪——”

“太亢奋了。还是听我的吧，相思苦来苦相思，望见檀郎我心欢喜，白天黑夜都想你，为你留下相思泪......”

“都给我闭嘴。”慧檀实在是怕了这些叽叽喳喳嘈杂之声，便取出自己的玉箫，吹奏起来。

此时太阳余晖照射水面，霞光下云雾蒸腾，两岸山峦倒影如墨，箫声悠扬，飘渺间穿过江堤绕进金色芦苇群。若不是看这破船，和船上几个太寒碜的家伙，此情此景倒真如神仙下凡般美妙。

忽然，船只往下沉了沉，除了马鞍怪，其余几人都有些警觉，哑巴赶紧坐正，探头看向船舷，水流停滞，他们的船仿佛被定住了般动弹不得。

“你瞅我干啥？！”马鞍怪不解。

“他瞅船底呢。”吴裤子觉着这怪物脾气大，怕它吓着哑巴，赶紧打圆场，“他眼睛就长那样，习惯了就好。”

“我还想你瞅啥呢。”马鞍怪倒也不计较，也探头往水底看去，“水里有啥？”

“水里有我呐！”忽然从水里窜出一个黑乎乎的大脑袋，把马鞍怪吓得一个踉跄，跌坐在船上。

众人定睛一看，水里这巨石般的怪物凸眼怒目，牙齿锋利鼻子高翘，头上长着鹿角，见它伸出水面的手状物又分明像鱼鳍。

“你是何人？”玉臣不解地望向它。

“你管我何人！且答上我问题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小水牛还挺傲娇的。”

“啊——什么水牛！我这是龙角！”那水怪气得一呲牙，把尾巴一拍，差点把他们的船给拍烂，玉臣赶紧施法抚平水面，而慧檀眼尖，看到它一晃而过的鱼尾和巨大的鳞片。

“你是龙族？”

“你怎知道？”

“你自己说你长的是龙角，难道不是正统龙角，还是散装龙角？”

“你才龙角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