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秋，张阿宝还是没法联系上师父。社交媒体上，好多粉丝都在问他师父的近况，张阿宝只能以师父在闭关修行为借口搪塞过去。
捉鬼捉一个多月，不太可能。倒不是张阿宝相信师父实力，是因为一个委托耗费这么长时间，效率实在太低。有这么长时间，师父多接几个委托，钱赚得更多。
为期三天的假，当天晚上张阿宝就坐火车回了云市。师父家水电还没断，洗衣机里衣服洗好了也没拿出来晒，直接在里头干了，皱巴巴作一团。冰箱一打开，臭气熏天，张阿宝捂着鼻子赶紧清理了。
种种迹象都表明，师父遭遇了意外事件。不过师父仇人实在太多，张阿宝压根排除不过来。
幸而云市还有位可能知晓他师父踪迹的人、啊不，说是虎比较恰当。
翌日一大早，张阿宝马上赶往动物园。还没到开放时间，工作人员正在给动物们喂食。
他跟师父基本上一周来一次，和这里的动物、人都混熟了，动物园园长还是他师父的客户。所以当张阿宝说明了情况，门卫叮嘱两句就放他进去了。
虎啸苑。铁栅栏边上竖着一块牌子——
品种：东北虎
年龄：三岁
习性：爱吃鸡
这位“三岁”的东北虎早上吃了五只鸡，懒洋洋地伏在石板上，等待今日份的营业。
“虎爷！”张阿宝半蹲下，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虎爷打了个哈欠，吐出几根鸡毛，“咋滴啦？一个月没来，来一次还空手？”
张阿宝尴尬地挠了挠头发，“这不有急事嘛，给忘了。”
“我说你一大早噶哈来了，原来有事找我。”
虎爷踱步到他跟前，嗅了嗅，“你师父没踪影了？”
“是啊，我联系不上他，”张阿宝有点着急，“虎爷，您看您能不能施展一次神威找下人，反正也不消您多少功夫。”
虎爷撅屁股，拉伸前肢：“我既是他义父，自然会去找他，你甭急。”
“我害怕师父出意外嘛，万一他给仇人噶了——”
“瞧你那熊样，有点尿性行吗？”虎爷都忍不住替他师父一爪子拍过去了，“你师父也是自作自受，跟我在山里住着多得劲，非要跑这城里来挖金淘银，搞得我都吃不上野味了。你平时也该多劝劝你师父。”
恐…恕难从命。他师父以前醉酒，总要拉他说上大半宿自己如何跨越艰难险阻逃出大山，而且，虎爷似乎还没有自觉——
他师父，超级怕老虎。
假期，尹净屿带崽崽回地下过节。地府不较人间热闹，有家人的鬼被准许暂时回阳间看望家人，鬼和鬼之间也团聚在一起。
尹净屿的族人功德圆满，大多投胎转世，或担任政要，或富甲一方；叶元澄是孤儿，不清楚也不愿意去找生身父母；余年，一生布衣让他觉得愧对祖先，因此从未刻意找家人与之团聚。
幼崽站在凳子前，专注地将月饼切成小块，然后叉了一点送进嘴里，很快，他抬头：
“二爸，月饼难吃。”
“有那么难吃吗？”尹净屿正看书，并没多在意幼崽的吐槽。
尹心砚抱着月饼盒过去，叉了一小块送到二爸嘴边。
尹净屿张嘴咬下，过了一会儿：
“是挺难吃的。”
他又翻了几页书，小崽子还站着。尹净屿偏过视线，“怎么了？”
尹心砚摇头，抱着月饼转身离开。
二爸不跟他玩，月饼又难吃，他不喜欢过节。
尹净屿从小小的背影中生生读出了一点落寞，他叫住尹心砚，“崽崽过来，二爸教你认字好不好？”
只听前半句话尹心砚还是开心的，要是能把后半句话截掉就好了。
小幼崽爬上藤椅，在二爸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开始指点江山：
“我认识这个字！还有这个字，那个字不晓得意思，但我会读……”
叽叽喳喳的小幼崽，是阴冷地府里唯一一抹亮色。尹净屿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
崽子说累了，头枕在尹净屿肩膀上：“二爸，你继续看书叭。”
不一会儿，小幼崽的胸膛有节奏地起伏着，长长的眼睫合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尹净屿放下书，抱着崽子，也闭上了眼睛。
隔着一道门，叶元澄和余年来给鬼王送月饼。
鬼王元气大伤，闭关了月余，情况也没好转到哪去。
席楼泽捂着胸口，心道老婆动了真格。
不就是亲了一下嘛，不想让他亲，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喝醉酒，嘴巴还红嘟嘟的，他犹豫一秒都是对老婆美貌的不尊重！
“大人，今天是中秋节，属下们给您送月饼来了，祝大人您中秋快乐。”叶元澄敷衍地祝福。
“心领了，我不吃，你们拿回去分了吧。”
叶元澄和余年转头望向小山堆似的月饼，心里犯难：可大家都不吃啊。
三天假期结束后，水果幼儿园的小朋友个个犯懒，还没有从欢乐的梦中醒来。
老师宣布了一个让小朋友为之振奋的消息——这个月的主题是动物，所以后天，他们要一起出发去参观动物园。
徐梨说完，山竹班的崽子们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我喜欢大熊猫，大熊猫特别可爱！”
“我要去看长颈鹿，它可以吃到树上的叶子！”
“还有大象，它的鼻子会喷水！”
……
尹心砚插不上话，转头问双胞胎兄弟，“动物园是什么？”
“有好多动物便便的地方，又脏又臭。”罗游回。
尹心砚和其他小朋友：……一下子就不想去了。
“也没有游游说得这么夸张啦，”徐梨假笑着打圆场，“动物园里有很多可爱的动物哦。”
“再可爱还是会拉便便。”罗弋补了一刀。
徐梨：……便便这个话题，绕不开了是吧。
隔日早上，临出发前，叶元澄给崽崽扣上帽子，穿好防晒衣，最后一步是把水杯交给崽崽，但叶元澄直接跪坐了下去，挂住尹心砚的脖子上：
“崽崽，把我带走吧，三爸想和你在一起~”
“不要这样啦，”尹心砚推开矫情的叶元澄，接过水杯挂在身上，“三爸，你要学会坚强。”
“好嘟。”
人到齐之后，徐梨给山竹班的小朋友两两分组。
“尹心砚。”
“乔京。”
“你们俩一组。”
乔京听老师话过来，跟尹心砚坐在了一起。
他们两个，是水果幼儿园小红花持有最多的人。尹心砚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乔京有多少小红花了，跟他差多少。所以即便现实中他和乔京还不是很熟，早在心里，乔京这个名字就被他念了不知道有多少遍。
“老师说了，哪个小组表现得好就给小红花，你待会别拖累我。”乔京扬起下巴，飞快地瞥了组员一眼。
尹心砚“哦”了一声，盯着窗外没下文。
比起其他小组，尹心砚、乔京这一组要格外沉默，一路上除了开头的对话，没有任何交流。
乔京抿着嘴巴，不太高兴。
到了动物园，小朋友一个接一个下车，老师清点了人数，和动物园的工作人员一起，带小朋友们一起进去参观。
尹心砚走得慢，被落在了队伍后头，听不清工作人员的讲解，旁边有牌子介绍，但他字认不全，稀里糊涂地走了半程。
忽然，一边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是乔京。
“这个长得像绵羊又像骆驼的叫羊驼，它性格很软，胆子小，腿很细。”
“可爱，喜欢。”
“这只趴着的大蜥蜴叫湾鳄，它会吃人，也叫食人鳄，体型是鳄鱼里最大的。”
“尾巴长长，喜欢。”
“趴在树上叫考拉，就是树袋熊，它一天能睡20个小时，从小就会爬树。”
“蠢蠢的，喜欢。”
……
乔京科普得口干舌燥，不知不觉，她身边除了尹心砚，没别的小朋友，老师也不见了。
“尹心砚，我们跟大家走散了。”乔京上前，拍了拍正趴在玻璃上观察大蟒蛇的小男孩。
尹心砚回头，四处张望，找不到老师和同学的身影：“确实诶。”
他还在想其他人去了哪里，乔京已经拉上他去找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联系同事，得知幼儿园的大部队正在虎啸苑。他想带这两个落单的娃过去，但实在脱不开身。
乔京无所谓，“没关系，我来这好多次了，知道怎么走。”
“真的吗？”工作人员对小孩子的记忆力存疑，“还是等你们老师来接你们吧。”
“不要！这样就没有小红花了！”乔京强硬地攥过尹心砚的手离开。
尹心砚两步作一步，才能跟上乔京的步子。
乔京没说谎，她真的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只是隔着好远，尹心砚隐隐听见一声虎啸，心里莫名犯怵，停下不想走了。
“尹心砚，你肚子痛吗？”乔京问。虽然是关心，语气很拧巴。
“没有。”尹心砚摇头，继续跟她走。
虎啸苑。小朋友们围在一只东北虎的栅栏前，议论纷纷：
“它长得真像老虎啊。”
“不要睡了，起来走走嘛。”
“它真的是山大王吗？看起来好弱哦。”
……
虎爷翻了个身，脸对着墙，懒得理这些傻了吧唧的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