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企业有跨国公司，很需要像你这样精通他国语言的人，我现在中文虽然进步很多，但还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在这边见客户什么的也需要有人提点。”

韩信宇说的很是云淡风轻，就跟刚才随口说下次一起吃饭一样，颜兮同样用很平淡的语气拒绝。

“不了，我高中都没毕业，进去你公司也做不了什么。”

她话音一落，一旁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漫长的寂静之后，韩信宇开口问：“颜兮，你到底……”

“吃饭吧。”颜兮打断他的话，明显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一顿饭吃得三个人没一个心里舒服的。

颜兮无声叹了口气，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不来。

吃完饭，池郁说是要去卫生间，让两个人下去等他，包厢里只剩了韩信宇和颜兮两个人。

“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韩信宇说，“十年前你消失那天，池郁他找了你很久。这十年里，他也一直没有放弃。”

“颜兮，我不知道你是有怎样的苦衷，也不知道你是怎样看待自己当年不告而别的行为，但是你也知道，那时候的池郁有多依赖你，我们四个人里面他对你感情最深。你消失那天，是池郁的出道舞台，而且那一天……他是准备跟你告白的。”

颜兮愣住了。

“我和玖莉还有正厚都知道这个事情，池郁说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我们谁也没有告诉你。你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池郁再见到你时会是这种态度。”

看着面前沉默的人，韩信宇继续说。

“这十年里，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中但凡有一个人向你透露一点消息，如果池郁没有想着准备惊喜，而是直接表明心意，你当时是不是就不会走的那么决绝，会不会稍微顾及一下当时池郁的心情，我们之间，是不是也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么陌生。”

韩信宇说完，见面前的人一直不说话，觉得应该给她一点缓冲的时间，就没再开口，起身往外走。

“不会的。”

颜兮突然在他身后开口，韩信宇转头看向她。

“不会有什么变化，不管我知不知道当时池郁的安排或者心意，不管你们三个人之中有没有人告诉我，都改变不了我们现在的结局。”

颜兮轻笑一声，“信宇，听到你们都过得挺好，我挺高兴的。我现在也挺好，你们也没必要一直找我，都十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韩信宇定定看她许久，看出了她眼中的认真。韩信宇忍不住更加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颜兮可以什么也不顾的跑回国？

还是说……那时候的池郁对她而言根本就无足轻重，所以不管池郁做出什么样的事都改变不了她当时选择离开的决定？

颜兮没有再说话，走上前拉开包厢门。

走廊上，池郁正低着头靠在一旁的墙上，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异样。

“聊完了？那就走吧，我结好帐了。”

池郁说完，率先转身离开。

到了餐厅门口，韩信宇因为还有工作，跟两个人道别离开，走前拍了拍池郁的肩膀。

池郁神色平静没有什么异样，对一旁的颜兮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颜兮点头，上了副驾驶。

“地址。”池郁问。

“送到酒店那边就好，我家就在那附近。”

池郁应了一声，开车前往酒店。颜兮在酒店门口下了车，池郁跟在她身后也下了车。

“这么久没见了，不请我去你家坐坐吗？”

颜兮把身上的棉袄裹紧，摇摇头说：“不了，不太方便。”

池郁没有强求，颜兮准备要走的时候，被池郁喊住。“颜兮。”

她扭头看他。

“不是说让我想好怎么让你还账就来告诉你吗？我想到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

“明天吧，”池郁说，“明天早上来这里，我再告诉你要做什么。”

他说完，不等颜兮回应，转身进了酒店。

颜兮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懒得去想。在酒店的下一个路口打了辆车，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到家门口的时候，颜兮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影。

“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一直在这儿等着多冷。”

说完之后，颜兮才想起来自己走的时候并没有带手机。

“啊，出门的时候忘记带手机了。”

程瑾年点点头，“嗯，听到里面在响了。”

颜兮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发现门上有被砸过的痕迹，她抬头看向程瑾年。

“我砸的，锁也给撬了。”他拿出两把钥匙给她，“之前的撬坏了，给你换了新的锁。”

颜兮叹了口气，把其中一把备用钥匙放到他手上，拉开门走进去。“下次别这么冲动了。不过既然都撬了锁了，不在里面呆着在外面受冻，你是不是傻。”

“嗯，我下次注意。不过你屋里跟楼道里也差不了多少，你真不打算换个房子吗？这里又冷又偏，邻居也不怎么好。”

颜兮开了灯，从门口的鞋架上拿下拖鞋换上，反手给程瑾年也扔了一双。

“我住习惯了，不想换。”

在小沙发上坐下，看到桌上的东西，颜兮问：“来送这个？林姨让你带的？”

程瑾年点点头，在她旁边坐下。

“说是昨晚上梦见你了，怕你生病什么的，让我过来看看你，顺带送点饺子。怕路上冷了所以没给你煮，你可以冻冰箱里，要吃的时候再拿出来下点儿。”

颜兮把东西拿起来放冰箱里，“替我谢谢林姨，不过她年纪也大了，让她别老惦记着我了，我挺好的。”

“还有你，以后也少来这儿，不是嫌冷吗？而且你这也大三了，对自己的事儿也多上点心，程叔和林姨还指着你养老呢。”

程瑾年笑了笑，“我才来多久啊就赶我走，这么不待见我？”

“是啊，我真不想看见你，所以你可快点走吧，赶紧的。”颜兮说。

程瑾年站起身叹了口气，“行吧，那我也不招你烦了，你好好休息。”

走到门口换好鞋，程瑾年背对着她说，“姐，下次把手机带身上呗，我可害怕你不接我电话。”

颜兮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错，我下次注意，手机一定不离身。”

程瑾年转过来冲着她笑：“行，那我有空了再给你打电话。”

颜兮应了声，目送人出去。

程瑾年走了之后，颜兮顿时浑身卸了力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不太好，有点低烧。她不敢再敷衍，烧了壶热水，从抽屉里找出退烧药和感冒冲剂一并喝了。

做完这一切，颜兮躺在靠墙的那张床上。她觉得又累又困，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睁着眼睛在黑暗里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却一遍遍过着遇到池郁之后发生的事。

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想现在的池郁和韩信宇，不去想过去和现在天差地别的自己，也不去想跟他们有关的一切。

脑子里乱七八糟无数的念头，直到外面天微微亮起，颜兮才合眼睡着。

睡醒的时候，拿出手机想看眼时间，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未接来电和信息，颜兮还没来得及回个消息过去，那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一接通，就是一声质问。

“你是不是忘记昨天答应了我什么？”

颜兮想起来两人约好见面的事，忽视嗓子里的干涩，回道：“啊，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过来？”电话那头的人问。

“我现在收拾收拾，就过去了。”

挂了电话，颜兮洗了把脸，把药吃了，翻出一件厚棉袄把自己裹紧，出门去赴约。

到了酒店楼下，颜兮给池郁发消息说自己到了，池郁直接给她把房间号发了过来。

颜兮顺着房间号找过去，敲开了房门。

门被拉开，池郁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毛衣，整个人显得温润儒雅。

“进来吧。”

他稍稍侧开身。

颜兮走进套房，站在屋子中央看着他。池郁走到沙发旁坐下，眼神示意对面的位置。

“坐。”

坐在他对面，颜兮说：“不是说想好怎么让我还账了吗？你想让我做什么？”

池郁把桌上的两张纸推到她面前。

“颜兮，十年前为什么不告而别，你不想说也可以，我以后也可以不问，只要你签了这份协议。”

颜兮拿起桌上的协议一行行扫过，轻笑一声，“我送外卖每天工作十五个小时，一个月工资可能也没有一万，你是想让我还账还是来我这儿扶贫？”

“不用把我想的那么高尚，你觉得我把你留在身边让你当助理是为了帮你吗？你应该做好准备，在我身边当助理不见得比你送外卖好到哪里去。”

“所以，你是想把我留在身边折磨我？”颜兮觉得有些好笑，“你是觉得我很好骗？还是说，十年不见，你反而变幼稚了？”

池郁抬眼看向她，“等你坚持下来再说这话吧，时间期限是一年，任意一方违约都需要赔付十倍工资金额的违约金。”

“我并不需要帮助，不管是你还是信宇。”颜兮说。

“颜兮，你凭什么觉得在你抛弃了我们这些朋友之后，我还会想要帮你？这是你欠我的，签了这份协议，十年前你不告而别的原因，我可以再也不过问。”

颜兮放下手里的那张纸。

“我不想说的事，没人能逼我开口，我不想做的事，也没几个人能硬让我去做。”

她神色平静，没有半点生气恼怒，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如果不愿意开口，他又能拿她怎么样呢？她如果不在协议上签字，他还能逼着她把名字印上去吗？

即使二人都知道会是如此，池郁也不甘示弱。

“颜兮，这份协议你迟早要签，我们等着瞧。”

“好啊，你大可以试试，”颜兮站起身，“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不顾池郁难看的脸色，转身离开。

走出酒店，颜兮深深呼出一口气，漫无目的往前走。

身后传来剧烈的轰鸣声，一辆炫酷的黑色机车从颜兮身边疾驰而过。

颜兮看着那辆机车飞速远离自己，那身影一点一点变小，缓缓从视线里消失，她站在原地恍惚了很久。

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雪，没走多远，雪越下越大，没有一点要变小的趋势。颜兮回到家里骑了车出来。

下雪天外卖单会比往常多一点，送单的人也因为天气原因会变少，这种时候去跑单的人赚的会比较多。

颜兮顶着刺骨的寒风和大雪去送外卖，忙了一整个下午，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停止接单回家。

快到小区的时候，路上的积雪被人踩过被车碾过，以及结成了一层污脏的冰层。

颜兮稍不注意，电瓶车车轮一滑，她一下子连人带车摔倒地面。

好在她骑车的速度不快，没有受什么伤。

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膀和胳膊，颜兮走进家门开了灯，等把电视打开又把灯关上，然后躺进沙发里。

沙发前的小几下面，是一个还没拆封的快递盒，买回来有段时间了，但她一直没有打开。

电视屏幕里，那只猫还在不遗余力追着老鼠。

追不到就别追了呗，这么久了也没追上，干脆放弃多好，又不会失去什么，干嘛这么折磨自己。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颜兮躺在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合上了眼。

夜里被冻醒了，颜兮顶着昏沉沉的脑袋从沙发上爬起来。

电视里汤姆猫劈里啪啦又砸坏了好多东西，颜兮没有关电视，径直走到床边躺倒在床上接着睡。

再醒过来的时候，颜兮摸起手机看了眼，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十二点。

手机上显示闹钟已经响过，但是她完全没有听到，这会儿躺在床上还是觉得难受，嗓子也很不舒服。

她勉强维持清醒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顾不上洗漱，穿了外套走出门。

走出小区在路边打车，等了好久也不见有车，她在手机打车软件上打了辆车。上了车跟司机对了下尾号，颜兮躺在后座上闭上眼。

“姑娘，你没事吧？”司机看她不对劲，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怕她在他车上出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