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关于魏尔伦的档案上记载了他作为谍报员的一些事迹，但相当语焉不详，大约是因为魏尔伦是法国人，外人很难知道太多细节。

档案里也提了一笔魏尔伦是个活特异点，但相关技术并没有详述。

档案很厚，但关于魏尔伦的信息并不多，后面那厚厚一沓都是关于他的前搭档——阿蒂尔·兰波。

据档案所说，兰波是当年将魏尔伦救出，并为他起名的人。他们都是谍报员，而且是非常好的搭档。只是九年前，魏尔伦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背叛了兰波。

这里写有一行小字——推测因为“荒霸吐”。

九年前，“荒霸吐”在镭钵街失控，魏尔伦逃离，兰波重伤并失忆，被港口mafia收留。

港口mafia？中也他们在的那个组织？黄泉暗暗想，看来出去之后得拜托他们查一下这个兰波。随后继续看了下去。

一年前，兰波确认死亡，推测是“荒霸吐”所为。

中也杀的？黄泉有些意外，以中也的护短程度，杀敌人她信，他对自己人动一根汗毛都不大正常。

黄泉粗略翻了一下这本档案，决定出去再细看，并且要调查一下魏尔伦和兰波的关系，也许这会是破局的关键。

“……会湮灭一切且自我毁灭的特异点并不能叫兵器，所以诞生了我们的研究……目前法国已经成功制造出了特异点兵器。”

耳机里N还在侃侃而谈。

法国，魏尔伦的国家。

“把特异点变成兵器，怎么做到的？”

耳机里传来了中也的提问。

黄泉：“灵魂。”

N：“用心。”

黄泉叹了一口气。

「造物」赋予了异能，同时异能者也被「虚无」笼罩，为了生存的意义而如野犬般奔走。

如果没有异能，是不是不会有这些残忍的人体实验？是不是……他们能在一个平凡的世界里过着普通的生活？

这样的假设没有意义。「造物」的赐予和「虚无」的笼罩都不是此世人可以违抗的，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这两股力量的存在。

一如踏上「虚无」命途并非她的本愿。

那边N依旧在高谈阔论法国研究员用人格式欺骗异能“那里存在灵魂”，魏尔伦就是这种技术的产物。

黄泉揉了揉额角，不得不纠正道：“这不能算欺骗，他是真的诞生了灵魂。这种事可遇不可求，不然也不能只有魏尔伦和中也这两个成功案例。”

真当人格式那么好写？亚当能自主思考那是搭载了多少模组，真当你们是造物主了？

中也突然站住了。

此前因为钢琴师听不懂黄泉的话，他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就把耳机偷偷递给了话题的核心中也。如今是中也在听黄泉说话。

尽管中也理智知道黄泉的话有待证实，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高兴了起来。从N的话不难推测出，他其实不是人类，而是用和魏尔伦相同的技术制造出的活特异点。

但黄泉肯定了他的灵魂。

事情突然就没有那么糟糕了。

“嗯？中也？”N疑惑地回头。

“没事。”中也摇摇头，跟了上去。

“后来那些资料到了我们手里，我们也想以同样的方法制造出以异能者的模样出现的特异点，所以就有了……”

中也跟着N走入了一扇门。

“‘荒霸吐’计划。”

门骤然关上了。

黄泉的耳机忽地息了声。

黄泉站住了脚步。她能感知到中也的位置，以她的能力，即使以直线前进一路拆墙也能赶到中也身边，但她没有这么做。

中也在填补他的人生，这不是她能插手的。

即使中也会为此痛苦，甚至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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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黄泉的设想不同，和N独处的中也此时尚算冷静。

中也以一种自嘲的语气道：“你就直说吧，我不是人类，对吗？”

N饶有兴致地看着中也：“你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

“不，我很在意。”中也道，“但那又怎么样？有人比我更在意这个，他们甚至差点为此送了命。”

——旗会的其他人，为了替中也调查身世，违抗了首领，招来了魏尔伦。

多神奇啊，这个中也没有背负太多，却拥有更加坚韧的灵魂。

此时中也的眼前是陈旧的走廊，苍白的灯光，和……

中也忽地扶住了头，过往的记忆仿佛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争先恐后地冲击着他的精神。

来往的研究员和武装人员，嘈杂的警报声，和……

将他拉出安眠乡的阿蒂尔·兰波。

和他身边的保罗·魏尔伦。

“原来如此啊……”中也低低笑出了声，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在数年后想要他的性命，然后被他反杀。

生杀予夺者，眼中何时容下过他的意志。

就连自称他哥哥的魏尔伦，也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所以才执意带走他。他中原中也的意志从来都无足轻重。

兰波和魏尔伦可真是亲搭档啊。中也不合时宜地想道。

中也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黑色的圆筒——同他幼年记忆里的摇篮一模一样。

他知道这不是他待过的那个，他出身的那个研究所已经被兰波，呃，其实是被他自己变成荒霸吐炸了。

他驻足在圆筒前，片刻后转身面朝N：“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该走了。”

“你不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N也走了过来。

中也摇摇头：“这已经不重要了。”直觉告诉他，别知道比较好。

“这样啊。”N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叫你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了。”

“什么？”中也突然警铃大作。

天花板上突然探出了好些喷头，下一秒，不知道什么气体喷了出来。

中也当机立断屏住了呼吸，但已经迟了。

“把真相告诉你也许能打消魏尔伦的暗杀计划，但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戴着防毒面具的N走到了中也面前，“所以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杀了你。”

“但你是如此宝贵的奇迹，杀了你未免可惜，所以，我们准备了新的人格式。”N用蛊惑的语调说道，“中也，放弃‘荒霸吐’吧。只要说出那个指令，你的命令式就会还原，你就会消失，被新的人格式覆盖。你就会从漫长的黑暗里解脱。”

“你想都不要想！”中也怒骂道。但此时他已经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很快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会想清楚的，我的孩子。”N轻轻拍了拍中也的头，“作为父亲，我可以宽恕孩子的一切过错和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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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依然在一边迷路一边寻找着不知在何处的主控室。

至今她已经找到了档案室、电机室、食堂、宿舍和若干个实验室，这个研究所简直像个地下城一样。

又一个房间。

黄泉用不知何处顺来的卡刷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无数屏幕。

这是监控室。

黄泉粗略地扫了一遍，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块屏幕上。

那是中也。被铁丝捆缚的、身上插满了电桩和输液管、满面痛苦似乎在嘶吼的中也。

黄泉的呼吸不可避免地停顿了一下。

这时，地面忽地震动了起来。

黄泉倏地回头，另一个活特异点在靠近。

魏尔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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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也，你何必坚持呢？你本就不是人类，在人类的世界里也只能感到孤独和痛苦。既然如此，解脱不好吗？”N用仿佛唱歌的语调说道。他的声音从扩音器传出，传入了中也的耳朵。

N已经退到了他的研究室，借着监控和操作台观察和控制中也。

中也已经没有骂人的力气了。在电击和药物的作用下，他开始看到幻觉了。

他似乎看到了他的同伴们死在了魏尔伦手下。

他看到公关官的尸体从车后备箱里滚了出来。

他看到阿呆鸟抓着他的手，说他救下了外科医生，让中也赶紧抢救外科医生。

但外科医生只剩下了上半身。

他看到阿呆鸟用最后一口气对他说，他有一台很宝贝很宝贝的车，送给中也了，让中也一定要好好待它。

他看到他们的尸体宛如被破坏一样，像破布娃娃一样散落在“旧世界”台球吧里，到处都被他们的血染成了红色。

他看到了白濑和柚杏，看到了“羊”的少男少女，看到了他们用刀捅他，用枪指着他。

他听到他们痛骂他抛弃了“羊”，明明是“羊之王”，明明拥有力量，明明应该保护他们。

他听到他们诅咒他去死。

中也觉得他已经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了。他仿佛真的经历了同伴的死亡，真的听到了“羊”的诅咒。

太宰的声音传来。中也知道那是幻觉。

“你和我一样，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错误。这个世界腐烂而生锈，为什么你还要坚持留在这里，寻找那虚无缥缈的意义呢？”

“滚蛋！”中也被太宰给激起了火气——太宰总能做到这件事，“你才是个错误！”

一阵电流穿过，漂白了中也的脑子，击碎了中也的所有幻觉。

“你的同伴都离开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魏尔伦。

中也当场反喷回去：“你的同伴也离开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什么狗屁幻觉，怎么这个脑子有病的奇葩也能出现。

“因为他是人类，我不是。”幻觉魏尔伦回答中也。

中也怔住。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是人类？”中也终于还是发出了这个萦绕他心头多年的疑问，“究竟哪里出错了？”

“没有出错！”一把还在鞘中的刀飞了过来，正正砸向了魏尔伦。

魏尔伦不得不抬手格挡。

“没有出错！从来都没有。”是黄泉，她打碎了一面墙，走了进来，“你是不是人类，这不重要，这一点也不重要。”

“你的出生不被期待，不被祝福，那又怎么样？世上本来就没有先天的绝对意义，很多问题也没有答案，你要自己回答它们，你要为你的灵魂立法！”

人类是社会性动物，人的自我定位和价值需要他人的认同。但如果没有他人认同，人也要自己认同自己。

这很困难，也很痛苦，但你必须这么做！

黄泉用戴着锁链和指刃的手拽下了中也身上那布满了倒刺的铁丝、输液管和电桩，向中也伸出了另一只带着皮手套的手：“你的同伴还在等你。”

中也眨了眨眼，看看黄泉，又看看魏尔伦，嘟囔道：“原来不是幻觉啊。”

就，我发现了一件事，作者和读者的脑回路不一定能接上（叹气）。当然我知道出现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作者的问题。新人作者，见谅。

首先，我郑重声明，“造物”就只是我给书的力量起的名字。它跟任何已知的命途没有关系，没有命途。书是一个死物，啊，我再说一遍，书是一个死物。它没有目的，没有意义，它是个死物，懂？

星神是以命途叩问存在的意义，但对抗虚无不是一定要踏上什么命途。不想死需要理由吗？不想消失需要理由吗？一切本为虚无，但生命仍然诞生了。出云从始至终都笼罩于虚无之中，但出云不想灭亡，芽衣执救世诏刀，出云仍然是璀璨的文明。你说出云是什么命途？

虚无它不是毁灭，它不是一上来就把你给消灭掉，它更倾向于无声无息将一切变成死局。就像出云，虚无从来没有直接出手过，它只是一直笼罩而已。

我就不太明白，你们为什么如此执着于一定要战胜虚无，要和虚无势均力敌。好吧我知道这里有我表述的问题，我之前说中也是虚无和造物对抗平衡，但这只是中也和魏尔伦的例子，是个例，不是这个世界。在中也和魏尔伦这里虚无力量被具象化了，当虚无可以探测，它不再是纯粹的“虚无”了。中也和魏尔伦甚至连自灭者都不是。而笼罩世界的虚无是抽象的、无处不在的。

就，你们别纠结是不是够格的问题。不够格就躺平吗？出云够格吗？面对注定的败局就放弃反抗吗？是，我就很直白地说，小野犬很弱小，那出云就不弱小吗？但出云仍然奋战到了最后一刻。这也是我对小野犬的期许。飞蛾扑火，向死而生。我们不是给文明以岁月，而是选择给岁月以文明。我们改变不了必死的结局，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埋骨地，可以谱写自己的墓志铭。

以及，球球了，不要电子斗蛐蛐了。黄泉对于普通人一直是平视的态度，我也会不自觉地以她的视角写文，她不会傲慢地打压普通人的反抗，也看得进普通人光辉的灵魂。黄泉是忘川守，她会竭尽全力助不想堕入虚无的人返程。她一刀有多灭世不重要，因为她永远不会肆意妄为。黄泉最动人的不是她的战力，是她绝不向虚无屈服、向死而生的意志。

我写在立意里的那么大“向死而生”四个字感觉白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