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烁等了好一阵才敢走进餐馆。
他低估了那群女生的行动力，在明知没有收到邀约的情况下居然直接跟着江远岫进了店里。
如狼似虎。
除此以外，他还是有点小小的羡慕的，从小到大他都不曾受过别人如此热烈的追求。
这家店开在学校附近，定价却比较贵，环境清幽，喜欢放抒情的音乐调调，名字也搞得套路化，叫“遇见”。成功吸引了不少学生情侣到这里消费。
余烁看中的，是这家店二楼的小隔间，二人或者四人类型的，隔间门口一般用一块厚帘布隔开，若非主动闯进去，很难看清楚里面坐的人是谁。
“不好意思，来的时候塞车了。”余烁弯腰坐到白色枫木椅上，耳尖微微发热。
这两天在江远岫面前把他前十几年都没丢过的脸都给丢光了。
说要早到，结果自己给忘记了。如果能提前到的话，江远岫就不会被女生们逮到，他们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江远岫用清亮的眸子淡然地注视着他：“没关系。”
桌上放着两杯水，还有个透明的玻璃水壶，里面泡着几块柠檬。余烁看了眼桌上的菜单，叫服务员来收掉，顺道点了一个双人餐。
“被一群女孩子穷追不舍，很累吧。”余烁将手机放在桌上，语气不经意地说。
江远岫眼里闪过一丝讶然，似乎没有料到余烁会这样问，他停顿片刻，然后问：“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江远岫这调皮的一面倒是余烁没见过的。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小饮一口，“……那就都听听看吧。”
舒缓的蓝调纯音乐还在顶上放着，偶尔听见服务员来送餐的声音，他们所在的这个小隔间靠着住宅区，透过玻璃窗仰首便能看到楼顶上乌压压的一群鸟来回飞过。
“很累。”江远岫回答，“真假都是。”
余烁很能理解江远岫那种想低调，想远离人群的想法，这正是他欣赏江远岫的点之一。
主要他认为摒弃杂念专心做一件事的男人真的很帅。
太阳渐渐西沉，天边出现了橙一块红一条的火烧云，映着咸蛋黄般的太阳，异常耀眼。
余烁不禁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他想，江远岫会跟他开玩笑，大概是把他划分到朋友一类去了。
不过仍是想确认一下。
“江远岫，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朋友了对吗？”
“是朋友。”江远岫不假思索。
“朋友”二字令余烁的心雀跃不已，脚尖轻轻点了点地，举起喝水的杯子，“敬我们滴友谊。”
说这话时，余烁团团的脸蛋白里透红，脸上的笑容天真又稚气，神采奕奕。
江远岫的嘴角微微向上挑起，举杯相碰，“嗯。”
余烁心想这两天他和江远岫说过的话比他们上一年说的话都要多。
恰好此时上菜了。余烁点的双人套餐里面有薯条和石锅牛扒，刚出锅的牛扒油嗞嗞地响，香得不行。
缩水了一回，余烁对这些馋到几乎流口水，提议先吃再说。
对他的话，江远岫从来都是否定的少。
套餐最后上的是切块的水果，余烁用牙签戳下倒数第二块西瓜，才记起问一下恩人江远岫：“你还吃吗？”
江远岫小幅度摇了摇头。
“欧克。”余烁这才动手做最后清盘。
吃饭归吃饭，正事还是需要谈的。途中他们讨论了一下，出于各种考量，最后决定在学校还是维持以前的状态。
因为江远岫在学校太过显眼了，就是不说话，也会有一堆人暗戳戳地关注着他。
余烁发现江远岫并不是传闻中的对人冷漠，只是不太爱说话而已。
像对上熟的人，例如他，江远岫的话明显就多了。
余烁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问出了心底最疑惑的问题：“我之前在学校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好？”
“你很……”江远岫欲言又止，“因为想和你做朋友。”
余烁的眉眼不禁弯了起来。
饭后，余烁和江远岫一前一后出了门。
回到学校，余烁先回了一趟宿舍。宿舍静悄悄的，看手机才知道宿舍群里他们三个艾特余烁要不要一起去吃饭的消息。
他在群里留下一句“已经吃了”，接着去洗澡了。
洗完澡回来，宿舍群聊无缘无故多了十几条消息。
许士锋：[@全部人]
许士锋：[@全部人]
许士锋：[都出来，重磅消息！]
潘冬阳：[啥啊]
潘夏阳：[你说的江远岫那个？]
许士锋：[@潘夏阳，你居然知道？]
潘冬阳：[傻冒，他们聊那么大的声音，鬼都能听见啦@许士锋]
许士锋：[@余烁]
许士锋：[老大造吗]
潘冬阳：[咱班万年老二笑得很嗨嘛]
许士锋：[你说苏倩？]
潘夏阳：[可不是，之前她说毕生的愿望就是超一次江远岫当年级第一。真就分数追不上，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了]
余烁打字：[什么魔法？]
潘夏阳回道：[还能是啥，谈恋爱呗]
恋爱？谁谈恋爱？怎么他去洗个澡回来，江远岫就恋爱了？
余烁很想问清楚这个事，转念一想江远岫现在在学校跟他不和，便假装冷漠：[呵，江远岫找对象了？]
发出这句话后，群里静默了几分钟。
余烁心里直骂这群挑了话头又吊人胃口的小崽子们。
末尾潘冬阳回复了：[我们在教室，晚自习跟你说]
谜题在余烁回教室后解开，原来是他们仨在饭堂吃饭的时候，听隔壁桌同班女生在八卦，说从来不在饭堂以外的地方吃饭的江远岫，被碰到在“遇见”那家店的门口，一直看手机，像在等人。
有其他班的女生过去搭讪他都不理睬，她们又跟着进了店，结果被他冷脸赶跑了。
有人说江远岫这必定是在约会，而且是很重要的人。
许士锋对余烁悄声道：“这是女生们的大型失恋现场你信不？”
潘夏阳却表示他不信江远岫会谈恋爱，潘冬阳则说不关他的事。
余烁听得心里一愣一愣的，就约个饭吃的事情，咋地演变到这种地步了？
甚至在江远岫进教室门的时候，全班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眼睛齐刷刷地投向发梢微湿的江远岫。
被众人瞩目的江远岫眼睛都不斜一下，径直走向座位，干脆地放下书包，一如往常。
安静的气氛持续了几秒后大家才继续各干各的。
余烁心想这下他们一起吃饭的事情更加不能暴露了，
晚自习开始前，他给江远岫发了条信息：[你知道你“被”谈恋爱了吗]
发完就收起手机，专注学习去了。
然而这事情还不算结束。
晚自习中间有十分钟左右的休息时间，下课铃一响，一班的走廊突然就围了不少人。
余烁还在跟英语作业较劲，桌上忽然多了一茬瓜子。
“烁儿，嗑瓜不。”潘夏阳搬了凳子，坐到余烁旁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吃就吃，别扔我位子。”余烁眯眯眼睛，一看潘冬阳那边也吃上了瓜子，“什么时候买的？”
“下午，吃完饭，小卖部。”潘夏阳倒简洁。
余烁指了指外头：“这也在你们的意料之内？”
“这不正常吗？”潘夏阳咬开葵瓜子的壳儿，“我觉得还有更好看的。”
果不其然，有几个不同班的女生直接走进了一班的教室，围着江远岫问东问西。
余烁心里默叹一口气，果然受欢迎也是很累的一件事啊。
“重点不是这个，主要其他女生其实都算好的。你知道明星最害怕的是什么吗？”潘夏阳问余烁。
余烁不明所以：“说的什么鬼？”
“你看那个正中间站着的女生，”潘夏阳神秘兮兮，“那个女的，有点魔怔。”
“明星最怕的，是私生饭。”他补充道。
“你说话啊！为什么不澄清？”潘夏阳说的那个女生突然暴躁，连同音量也大了一些，“有没有这些东西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的吗？”
“这女生忘了是几班的了，据说超喜欢江远岫，喜欢到梦里都叫他的名字，差点就以女朋友自居了。”潘夏阳讪笑，“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如果换做以前，余烁可能会跟着嗑瓜子看戏，但如今立场不一样了，他反而替江远岫担心起来了。
“烁哥哥，我想吃瓜子。”许士锋眼巴巴地凑过来，“冬哥哥不给我吃。”
“给你，我不吃。”余烁说完不忘提醒他们，“小心被抓，老周说过不给课室嗑瓜子，等下扣分罚搞卫生就自生自灭去吧。”
潘夏阳答：“放心。壳我给收好好的。”
许士锋毫不客气地把余烁桌上的瓜子装进口袋，捏上一颗开始嗑：“现在有的人真奇怪，光看张脸就说喜欢得要死要活的。都不看看那人人品的吗？”
余烁深感赞同，就拿这个女生来说，她根本没有跟江远岫说过几句话吧？肯定也不知道江远岫内里是什么样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莫名其妙就喜欢到不能自拔了，确实不妥当。
“不过——”许士锋拖长声音，“如果喜欢的对象换成我，不是不能考虑下。”
余烁翻了个大白眼。
“滚吧你，丑东西。”潘夏阳踢了下许士锋的膝盖。
那个女生不依不饶，眼见骚动越来越大，一班班长许蕊站了出来。
“这位同学，我们年级规定不能乱串班，你这样会影响我们学习的。麻烦回你们班去，否则我这边就代表学生会扣你的分了。”
女生柳眉倒竖：“我跟他说，关你什么事啊？”
“哧呀”一声，椅子拖动地板的声音，先前一声不吭的江远岫站了起来。
“关你什么事？”他盯着那女生说，脸色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