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江远岫的话，余烁全身怔住，愣愣地杵在那儿。

再定睛一看，眼前的人不再是之前看见的大脸，而是正正常常的人形。

他倏地一下坐起来：“我真的……变回来了吗？”

为了证实他的话，江远岫点头：“对，变回来了。”

余烁眼圈泛红，面上是无法掩饰的激动。

甚至激动得想去拥抱江远岫。

双手张开半天，僵在原地，后知后觉他们都还坐在床上，显得这一米二的床尤其逼仄。

堵在外边的余烁赶紧下床，给江远岫让出一条路，他的食指挠挠脸，略带窘态地说：“谢了。”

这时江远岫的手机响起，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江远岫道：“快递到了。”

余烁：“……”

他这会更无语了，有什么比恢复正常人形出现在传闻中的死对头家里还收到打算常住的快递更尴尬的事情。

余烁担心管家陈叔寄来的快递太重，提出要下楼一起拿。

江远岫同意了，拿着钥匙，带余烁一起下楼。

江家在四楼，天花低矮，白天照不进阳光，更显楼道阴沉沉的。

穿着一件黑色T恤的江远岫走在前头，背脊挺直，腰肩弧线流畅修长，185的身高优势，让跟在后头的余烁相形矮小。

所幸包裹不大，余烁一个人就能带上楼来。

虽然弄不清楚这突然变小的原因，但既然已经恢复正常身形，他就不能再多打扰江远岫了。

不过请吃饭的想法能提前实现。

小人形态的他能厚着脸皮求助，到现在反倒不好意思了。

余烁前思后想，最后憋出一句：“下午我请你出去吃个饭，当谢礼。”

江远岫没有拒绝。

余烁顿感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再道：“现在我得回家了。回头加下好友，给你发地址。”

江远岫上楼梯的脚步一滞，足足停顿几秒后才扭头对余烁说：“好。”

中午两点，正是太阳最热烈的时分，屋外蝉鸣声声，吵闹异常，偏偏四周没有一点风，空气干焦凝固。

两人默默以对，像有一条平静无波的河横亘在两人的中间，江远岫那双静似冰潭的眼睛，从遥远的河对岸凝望他，而后转身离去。

不知是否心里作祟，余烁总感觉江远岫的背影透着一丝转瞬即逝的落寞。

他如同被那个高瘦的背影蛊惑了一般，再次叫住了江远岫。

“喂，姓江的。”

“我……下次还能再来找你一起学习吗？”

说这话的同时，余烁也在心里找理由给自己下台阶。

他是真的想跟传闻中的学神切磋一下学业水平而已，毕竟上次的选择题他五道题只对了一题，还是蒙的。

因为江远岫还全对了。

他曾经也是以全班前三的成绩考进来的，这一次PK真的是太拉夸了。

且丢脸。

“好。”江远岫这次没回头，径直往楼上走去。

顶上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细长，直至消失在余烁的视线里。

余烁提着他的包裹，转身下楼。

在江远岫家里借住一宿的事情就像是做了个奇幻的梦，走出江远岫住的小区后奇异的心情才逐渐平息下来。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尝试按下开机键。

所幸这次手机成功打开了。

周边的环境看起来都很陌生。余烁找了个十字路口，停下来叫快捷打车。

他瞄一眼定位，发现原来江远岫住的地方距离他并不算远，但过去两年似乎从来没有碰见过。

大概是他们活动范围不同的原因，毕竟江远岫看起来像是会长期三点一线的人。

至于余烁自个儿，周末动不动就跑出去约人吃个饭，打个球，好不快活。

就是成绩这种，他也偏科严重，成绩长期在级排名10到50徘徊。

对上江远岫这类碾压级别的，各类奖项拿到手软，班级学校大会经常表彰的，更是云泥之别。

余烁无聊的仰头看了看天。这是他变小后养成的惯性动作，因为不这样就没办法和江远岫正常沟通。

十分钟后，司机到了路口接人。

车上开着冷气，空气的闷热因为这凉风得到了暂时的解脱，只是汽车的皮革味仍然让人不适应。

司机让余烁报一遍地址和电话，确认没问题后，汽车平稳向前。

窗外流转的景象，让余烁时不时回想起江远岫家的布局。

才一晚，他就开始眷恋起江远岫的指尖和淡淡的玫瑰香精味道。

可能这也是后遗症之一，余烁觉得他好像有些不正常了。

为了整理思绪，他打开手机，找点事情打发下。

刷了一会新闻，给父母的朋友圈点了赞。

然后想起来说要加江远岫的事情。

他打开班群，找到江远岫的头像，一只趴桌的灰白色小仓鼠，桌面余烁认得，是江远岫的书桌。

他点开来，申请加为好友。班群的备注就是名字，连备注都不用改。

刚申请完好友，许士锋就给他打了电话。

“余烁！！！”

余烁刚听电话就听见对面撕心裂肺地呼唤。

他不禁把电话拿放远了一点，问：“叫爸爸干嘛？”

许士锋很激动：“爸你毛线！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敢放我们鸽子！”

余烁拍拍脑门，才记起来，出事前他是打算去跟许士锋和四班打球赛的。

“有点事情绊住，忘给你说了。咋地，赢了输了？”

“赢毛线啊！你不在没人跟我打配合啊！头都快被打爆了好吗？”

余烁笑了：“哦豁。那谁替补我？”

许士锋的声音高了几个分贝：“你说还能找谁？辣鸡双胞胎，打球像逛gai！”

“果然没我不行啊。”余烁的心情好了不少。

“这下可好，欠四班那帮人一顿奶茶了！”

“那就先欠着，下周给打回去。”

许士锋：“下周你还鸽？”

“不鸽不鸽，锋子，爸爸爱你。”

“爱个锤子，给爷滚。”许士锋利落地挂断电话。

这时车停在了红绿灯前。余烁望着窗外车水马龙，思索着要请江远岫去哪里吃饭好。

忽然，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地方。

腿上的手机“叮当”一声，显示江远岫通过了他的好友。

余烁不多话，直接给发了个定位，在学校附近的餐馆。

学校是他们都熟悉的地方，位置不难找。

江远岫的回复始终如一的简洁：[好，几点？]

车停了下来，司机提醒目的地到了。

余烁向司机到了谢，抱着快递下车，脑中盘算着约几点才比较好。

[四点点可以吗？我会提前到，吃完回学校]

不一会儿，江远岫回：[没问题]

做好约定，余烁的心情轻松不少，迈着大步走回家。

陈叔对于他突然回家很是惊讶，忙问原因。

余烁编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匆忙跑进房间。

回到熟悉的地方，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暂时松懈下来，看了眼手机，离下午四点还早，便计划先换套衣服，再完成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

太沉浸于学习的后果是忘了时间，他意识到的时候，经已三点过半了。

余烁只好给江远岫留言说他有点事情大概会晚点到，一面收拾好东西出门打车。

更不巧的是，路上遇到了一小波车流高峰，待余烁匆忙到达约定的地点时，离远就瞧到江远岫站在那家餐馆不远处。

江远岫留着易于打理的碎短发，眉如墨画，眼睛黑白分明，唇薄如削，185的身高加上俊俏的脸在忙碌的人群中尤为出众，不断吸引了各种来往的视线。

更有胆大的，直接上前搭讪。

由于在学校附近，余烁还瞅到了不少熟面孔。

不一会儿，那个地方便以江远岫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包围圈。

可惜江远岫依然是一副冷漠脸，对眼前的场景视若无睹，对那些女生的问话更是爱答不理，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余烁不禁“啧”了一声，虽早有预料，但看见和想象的心情仍是不同的。

江远岫的女性缘一直是个谜。因为他对别人的示好总是不理不睬，除去学习话题有心情多说几句，其他话题都会被他当空气略过。

对江校草有意思的女生们一面评判着他“薄情寡义、不近人情”，一面奋不顾身争先恐后地往上扑。

与江远岫相反的是余烁这种性格，爽朗大方也爱笑，对别人的请求属于是能帮忙不会推脱的类型。但一张娃娃脸被众多女生评为像儿子很可爱以及不会想要交往的类型，因为接受不了男朋友比自己还要好看。

不是八卦的潘夏阳跟他说，余烁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原来在大家心中是这样的形象。

然而他目前一门心思在学习上就是了，谈恋爱什么的，看别人来就好。

神奇的是，江远岫没有发信息来催他，只是说了一句“我到了”。

余烁给他发消息：[我也到了，你那边太多人了。要不你先进去，跟老板说要单间，把房号发给我，我等会再上去]

他这样说不是没有考量的，毕竟不久前同江远岫都是水火不容的状态，才过去一天就突然现身一起吃饭，很难不让人深究其中的原因。

身体缩水这种事情过于天方夜谭，余烁不想太引人注目。

江远岫似乎跟余烁想到了一起，发了一个“好”后转身进了餐馆。

余烁收起手机，百无聊赖地倚在路边的栏杆上，心情怪怪的，怎么他们这弄得跟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侣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