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ove工作室位于繁华街区，正值下班高峰期，玻璃大楼人员进出频繁，流通迅速。

没人注意车库角落停着一辆熄火的奔驰。

黎佑珉骤然睁开双眼，天旋地转间，她的衣服被桓崇单手撩起，温柔而有力的掌心与她后背肌肤相贴，如触电一般。

“桓……这里不行！”

她竭力推开，两具身体间终于有些缝隙，她委屈地垂眸。

有车驶过，明亮的车灯透过玻璃，黎佑珉本能地把头埋在桓崇肩处。

黎佑珉愣神，记忆中也有这样一个人。

—

“停下急促的脚步，把自己浸泡在一方清辉之中，给自己嵌上幽清的色彩。”

——《月》 海子（①）

初到南方，黎佑珉不习惯沿海气候，水土不服地厉害，躺在宿舍几乎半身不遂，吃饭全靠室友带，旷了一周的校青媒活动。

彼时，宋培彦是校青媒的部长，考勤表上的“黎佑珉”一栏划了四个圈。校青媒有严格的考勤标准，新人磨合期长达一学期，他与副部长讨论了下，又在“黎佑珉”名字上划了一条杠。

看着被辞退的短信发呆，黎佑珉在宿舍踱步，直到室友问她怎么了，她绝望道：“怎么办啊！”

“要不你来礼仪队？”

“我们广播站也缺人，我们部长可好了，排班轻松，你追星吗？柚子啊——如果你追星一定要来广播站，可以安利新歌。”

“我对参加部门没有兴趣，不如校外兼职做家教。”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亚于给黎佑珉火上浇油。

黎佑珉靠着椅子，丧着脸：“可是我就想去……我解释了原因，部门的人说她没有决定权。”

“可宋培彦铁面无私，无敌冰山脸。”

“想开点，你和校青媒没有缘分，隔壁寝室的美女不是喊你去校礼仪队吗？我觉得你去礼仪队蛮好。”

“关于宋培彦的帖子都盖了多少楼！你可以去了解他，然后放弃求情。”

听了这么多，黎佑珉抓了抓头发，脑中灵光一闪，觉得看帖是个好方法！

经过她一个月的学习以及不间断的努力，终于在校门口的奶茶店，等到了宋培彦。

宋培彦并不是单身一人，他和六、七个朋友坐在一起，有男有女，像是聚会前的集合。

黎佑珉点了杯最便宜的奶茶，就近落座。

“彦哥，你一会真不喝？周末了，兄弟几个放松些。”

宋培彦目光扫视，淡淡地说：“……你正在追胡珊珊吧。”

被点到名的男生嘿嘿一笑，算是默认。

众人期许中，宋培彦：“不去。”

“那不能够啊，彦哥，你是不是觉得没妹妹陪？”

陡地，有人吹口哨，俨然是在起哄。莫名的，黎佑珉脸颊发烫，她压低帽檐。

宋培彦卸下书包，翻出纸牌，修长的手指捻住牌面，“真心话大冒险，赢了我就去，三局两胜。”

宋培彦是本地人，普通话带点机车味，像极了台剧里的男主角，风度翩翩。

黎佑珉想，论坛里讲得不对，宋培彦明明不是冰山脸，有说有笑。

纸牌按照默认分成两叠，手气好的人跃跃欲试，搓手预热。

二人纷纷亮牌，这一局宋培彦胜。

黎佑珉听不清他们讲什么，只见输了的男生掏出手机，众人说着什么“查记录查记录”，盯着手机界面发笑。

第二回合和第三回合，宋培彦臭手，接连失败。

“大冒险和真心话，各来一个？”

什么！黎佑珉紧张，绷紧了嘴唇，宋培彦要去酒吧了吗？那她的机会岂不是化作泡影……

她注视着宋培彦，眉心皱起。

宋培彦起身，望向她。

她急忙偏过脸，故作镇定，若无其事地吸着奶茶。

“同学。”

“哎、哎怎么了？”

宋培彦为什么坐在她旁边了！

宋培彦点点她的肩，示意她转过身，“不好意思。”

黎佑珉乖乖照做，胆怯地开口：“我有话对你说……”

咔嚓。

宋培彦手臂一挥，严严实实地罩住她，她下意识地靠在他怀里，心脏跳得好快，血液倒流般发热。

“过分了。”

男生吹了声口哨，点头哈腰：“对不住对不住，好啦，彦哥愿赌服输。”

原来是大冒险，黎佑珉松口气。

感觉身上一轻，宋培彦松开手，她清了清嗓：“部长，我是黎佑珉，我缺席是因为……”

宋培彦微怔，打断她的话；“同学，不好意思，冒犯你了。”

后来，宋培彦借部门有事，顺理成章从酒局脱身。

—

这段时间黎佑珉都住在蕴木庄，桓崇派来的助理很贴心，名叫沛玉，负责接送她上下班，小姑娘看似没心没肺，实则稳重有序。

媒体统一口径，外界的舆论新闻噤声，

几天时间，沛玉断断续续把她公寓里的必需品搬到了套房里。

黎佑珉靠在躺椅上，看着一箱衣服陷入沉思，揉揉太阳穴，“沛玉，你老板给你开了多少工资……”

沛玉弯了弯嘴角：“现在黎小姐才是我老板！”

“感觉你像桓先生派来的卧底。”黎佑珉一边埋汰一边捡起笔，“我看好房子了，明天就搬走。”

由于没有办理入住，黎佑珉进出全靠指纹，门口时刻立着两位保安，桓崇真是考虑周到。

沛玉抱她大腿，“老板，不要啊！我是你的人。”

“我开不起高工资。”黎佑珉噎她。

不过，她确实需要一位助理。工作量增大，随处可见的图纸，无数需要对接的客户，她分身乏术。

沛玉举起手指发誓：“我愿意跟你走！”

黎佑珉在纸上画了一颗心，想到有趣的事情，笑了笑，才继续说：“晚上我要去和客户吃饭，需要你去取一下礼服。”

沛玉乖巧一笑，把老板的事情办的妥妥的，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个纸袋。

黎佑珉画好淡妆，修身吊带包臀裙，典雅别致，她打开纸袋，是风格相似的耳坠。

沛玉在门外喊：“黎小姐，看看喜欢吗？”

几何造型的耳坠，镶嵌颗粒小钻，刚好点缀了她今天比较素的造型。

想来也不是桓崇用心挑的，顺手的事。

“桓总特意吩咐的！”沛玉说。

黎佑珉不动声色地戴上耳坠，推开门，语气平淡，半笑着：“那你替我谢谢桓总好意。”

桓崇出差，忙得没有消息，黎佑珉没空深究。他们有时会通电话，多半是半夜，寥寥数语，她草草敷衍。

带上必要的资料，沛玉开车送她，半路堵车，她脑中真生出一个想法：招个助理，招沛玉。

“桓总给你开多少工资？”

沛玉数着指头：“三万。”

黎佑珉沉默了一阵，又听沛玉讲：“我在实习，还没签合同。”

三万，她开得起。黎佑珉点点头，慵懒地支着脑袋，认真地说：“刚好月末，下个月想跳槽吗？私人助理，不挂公司名下。”

前车移动，道路逐渐通畅，沛玉一脚油门轰出去，爽快应下，“黎小姐，好呀！”

黎佑珉开始打量沛玉。

三言两语，撬走了桓崇的人。黎佑珉良心未泯，竟然有点开心。

餐厅临江，景观设计奇特，黎佑珉为了订到包厢，费了不少力气。

客户是法国华裔，祖上居东南，她早就看过菜单，选的颇具特色。

侍应生接待引路，VIP888包厢大门敞开，她前脚踏进，客户后脚跟上。

客户姓黄，健壮的身体看得出他长年运动，一头利落的短发，活力而又精神。

黎佑珉伸出手，嘴角抿成微笑的模样，“黄先生您好，我是黎佑珉。”

黄忠回握：“黄忠，久仰大名。”

一个“久”字，令黎佑珉陷入沉思，她来港城发展不过两年。前期和黄忠对接很顺利，对方没有提及什么，但回想起——黄忠对她的设计理念侃侃而谈。

黄忠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语气却很真诚：“我看过黎小姐学生时代的作品，那时候你的作品署名为Pomelo.L对么？”

黎佑珉深深地吸口气，掩住震惊，“原来如此……”

她的起名逻辑十分直白，pomelo，柚子，名字谐音。

学生时代的作品充满了少女的幻想，既不贴近现实，又不赋有规则，像是造梦绘梦，天马行空。

深夜，结束便利店兼职工作，她拿着画笔，坐在路边绘下一个个瞬间，顺间连起来就是她的烟花世界。

那时候她会经营媒体账号，生活与烟花分享在ig上，积攒了一些粉丝。毕业后，她的作品重心便脱离了网络世界。

ig没有更新，最新一条动态停留在前年圣诞节。

原来她小有名气。

黄忠见她一言不发，以为黎佑珉掉马尴尬，缓和气氛：“是我唐突，提及了旧事。”

黎佑珉回过神，替黄忠拉开椅子，陪笑道：“谢谢您对我作品的喜爱，这是菜单，您应该会喜欢。”

菜上齐，黄忠主动开口，黎佑珉便回忆起她在法国求学的日子，称自己很想再去一趟里昂。

聊到设计，黄忠的爱情长跑结束，即将和相恋十年的女友举行婚礼，宴请宾客。他邀请黎佑珉为他的婚礼以及after party设计烟花。

“看来您喜欢我早期的设计风格。”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场童话。”

二人举杯，达成共识。

“你知道Song吗？其实我也很喜欢Song的风格。”黄忠惋惜，“可惜他本行做金融，分身乏术。”

Song，黎佑珉对这个ID印象深刻。

那段时间，Song总是模仿她的作品风格，发布对照的作品，仅仅是画面，称不上烟花设计。

“Song是他艺名，他叫宋培彦，你认识吗？有机会的话……我想你们合作，效果一定很好。”

黎佑珉怔愣。

她认识很多设计师，可是不认识宋培彦。

①引用：“停下急促的脚步，把自己浸泡在一方清辉之中，给自己嵌上幽清的色彩。”

——《月》 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