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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扶桑神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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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知道下了多久。

然后开始起雾。

雾。

很大的雾。

在雾中她什么都看不清,更不要说那张面孔。

他轻笑,并向她伸手。

“来。”隔了那么远,却好似耳畔低语。

她不可控制地也伸出手,手刚一伸出来,却以更快的速度收了回去。她浑身都在发抖,害怕得直接闭上了眼睛。

隔着浓稠的雾,有什么东西在剥落,一点一点碎了,直直地掉在宛若琉璃做的冰面上,清脆的音振得你魂魄都在颤抖。

一双手,隔着千万重云雾,向你伸了过来。那手鲜血淋漓,仔细地看,居然已被剥了皮,只剩了骨头。

渐渐地,那张“面孔”似乎要自迷雾中走来,渐然清楚。

她惊恐地连连后退,便要颓然跌倒。一双手,另一双手,另一双冰冷的手缚住了她的腰肢,阻挡了她的去路。

那徐徐而来的面庞自迷雾中若然隐现。

她便似看到鲜血,看到枯骨,看到凌凌厉厉的恐惧。

惊愕已不能从口中发出,她双目不可控制地大睁,那滴血的骨爪早已一把扼住了她,而身后这紧紧揪住她腰腹那冰冷的手,恐要将她的心肺一起冻结,然后再从后背生生掏出。

冷,已不再是身体的恐惧,而是灵魂的战栗。

一点一点逼近。

是血肉模糊的一张脸。只有一张脸。

“你在怕什么?”雾在消散,身旁突然显现出人影,却是刚才那样的声音。他贴着她的面孔,像没有骨头的虺蛇,冰冰冷冷地说话。

“你在怕什么?”

悬空而挂的那张脸同样不可思议地张开嘴。

“你在怕什么?”

两人模糊的面庞重叠在一起,突然变得清晰。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

夜幕沉沉,静得如水一般。

连那只玩闹不堪的大猫也不知躲到哪里睡去了。

天上繁星点点,莹莹亮亮,似乎十分热闹。

郎小西不辨星相,只约莫记得有人说过:北斗七星,斗柄东指,天下皆春。

现在往南偏去了这些,是这么快就要入夏了吗?

郎小西笑笑,难怪入了夜,身上沾了雨露也不觉寒凉。

夏日即至。

已有蛙叫、蝉鸣。

盛绿的叶将枯木覆盖,新枝盈盈碧玉,见有半红半绿的鲜果冒在枝头,簇簇声响。

郎小西呆坐了大半夜,见日头已经出来,想那挨千刀的白子司是不会来了,便悻悻然离去。

回来时遇见了璞玉,那小家伙一下子扑到她面前,面容愁楚,还抽抽啼啼。

“小西姐姐,你不要走,呜——璞儿不让你走。”

郎小西的思绪还在那后山坡石上吹风,这会儿听了,愣了又愣,见她脸蛋儿红红湿湿,泪珠儿一串一串,十分震惊。

“谁说我要走了?”惊诧之余万分犹疑。

璞玉挨着她,把泪水鼻涕一股脑儿蹭到她腰腹的衣缎上。

“宣哥哥说他一定要走,呜呜,真讨厌,我恨死他了……”

“什么时候的事?”

“衡哥哥都这么说……说你们今早便要离开。”

郎小西懵了——为什么她要走,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

“小西,可找到你了,准备得如何,早点吃了没有?”衡寂之头发梳得颇为光溜,衣服崭新,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他看到璞玉哭哭啼啼的小模样,万分柔情蜜意涌上心头,“小璞儿,莫要伤心,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乖乖,不哭,不哭,我以后还来,你也随时可以找我去,我青州的别院很快就会修缮一新。”

璞玉听了他的安慰,立时又翻到他怀里哭去了。

郎小西十分委屈,“你们都知道要走,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衡寂之还在和璞玉互诉哀肠,听到这话,双双抬头道:“扶御(哥哥),没有跟你说?”

澹台扶御自然没有和她说,郎小西颇为愤慨。先前白子司这家伙不把她话放在心里,让她息风露雨,苦等多时,便让人生气。如今澹台扶御这混帐东西要去要留,也不曾与她商量,甚至连知会一声也没有,都不把她当人看,可恶,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天朗气清,春日向暖。

白子司自始至终没有再露面,陆玄嚣送他们出岛。

一路上,璞玉与衡寂之俩人哭了又哭,感怀了又感怀,把离别伤悼的话前后说了个遍,也没安静下来。

野草已经长得很盛,都开始扎脚了,郎小西一刻不停地跟着他们,小心着山上的泥石。这山道并不好走,路歧坡陡,他们走得轻快,她却跟得辛苦。

许是昨天下午受了惊吓,稍晚又做了噩梦,她精神一直焉焉的,现在还要这么大清早的走这崎岖山路,她哪里吃得消。她心里将那可恶的澹台扶御咒了个千八百遍,他自个儿在前头走得这么利索,也不回头望望她是否安稳,停下来几步让她歇歇。

这么想着,她脚下一不留神,打了个滑,便猛得向前栽去。

她自然要“啊”地大叫,这么大的动静,身侧的澹台扶御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手都没有拦一下,甚至步子都没有停一停的,她便这样“哗嗒”一下直直摔了个四仰八叉。

衡寂之赶紧去扶她,温言软语地宽慰着叫她小心,郎小西还未说出一句感激的话语,便听得澹台扶御一旁冷冷地说,“摔痛了才能长记性,再这般心不在焉,迟早滑下山去,予豺狼野兽作食。”

真是个糟糕透顶,可恶至极的混蛋。

郎小西直觉心中郁郁,她抚着摔疼的腰背,拼着那一口恶气,速行几步,将那人狠狠甩在身后,她这才舒了口气,也想得通透了,自己何必与那厮斗气,岂非辜负这良辰美景?

山风带着肆意的轻快,遮天蔽日的枝叶与藤蔓纠缠交接,熠熠晨光透过密密层层的遮盖映照下来,斑斑点点,摇摇曳曳,仿若白日明星,夜空千烛。

白翅蜡嘴雀从一枝头蹦到另一处,再扑闪翅膀,从高处下落,又高飞而去,真真惬意。离得更远处,一只暗绿绣眼鸟从隐秘的林间透了些身影来,紧接着,另一只比它还要快速地冒了出来,它在密林树枝间敏捷地穿飞跳跃。“滑儿——滑儿——”似地欢欣鸣叫,不多久,那两只雀鸟停在一株云杉上,细小柔软的脖颈紧贴在一起,交耳摩拭。

“你猜它们在说什么?”

“……”

“那么聪明,你不知道?”笑声像那枝头鸟。

“在说你的坏话——”笑得更欢了呢。

“……”

“说好端端的一个春日,懒懒歇着不行,要大清早的来这吵闹,生生毁了一场美梦!”气呼呼的口气,却满带揶揄的笑意。

“叫你赔它呢——”同样的声音,用了两种不同的声色。

“他有什么好赔的?”学着那雀鸟神态,发出了尖细之声,“你不知道他是个无赖,是个彊横之徒,是个顶顶不讲道理的恶怪!”

“你又听得明白?”另一个声音终于说话了,“难道不是说‘再三再四地催着起身,这人的骨头究竟比我们鸟雀要来得松懒些,一会儿再练上几招,又卧在枝头睡觉,这震耳欲聋的酣声得从午时一直持续到申时,看来我们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唉——你真是——”

“哗”的一声响,郎小西的身子猛地失去重心,直直地朝着低陷深凹的下坡摔去,山石哗啦啦地响,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眼望着自己摔下去必得粉身碎骨,腰腹被一只手腾然捉住,极度的恐惧,连带着抓捏的巨大疼痛,她被拾了起来。

她的头也似被这样用力捏了一捏,疼得不可思议。

墨色广袖自眼前飘去,那袖口密密的云纹图案似镂刻在脑际,挥之不散。

“小西姐姐,你没事吧?”璞玉一下子从衡寂之怀里跳了下来,仰着头拉她的裙袖。

陆玄嚣也停了下来,转面问她安好,嘱她小心。

衡寂之见她脸色白惨无光,心下担忧,“小西,是被吓到了吗?”他连连叹道,“幸亏扶御眼疾手快,不然不知怎样呢,唉,你今日精神不济,还是让我扶着你吧,我就说要多呆几日——”

衡寂之喋喋不休着,伸手去拉她,郎小西退后了几步,似乎还未从惊吓中清醒过来,隔了半晌,她呐呐道,“我没事。”

她抬头,眼睛一下子落到了澹台扶御身上,他立在一株松木之下,阳光透过缝隙漏下来,叫他那墨色衣袍一阵斑驳,便似繁星缀夜,熠熠生辉。

郎小西吞下口中唾液,面上挤出些笑容,点头示意安抚了众人,便紧紧跟了上去。

红日当空,微光将山林之路映照得流离绚目,山雾空朦,林风绕过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叶露被若隐若现的光照得发亮,像是遗落在深林里的珠宝,暗绿绣眼的雀鸟已不见踪迹,却听到了青色鸾鸟口衔轻铃鸣叫。

一切近似发梦,郎小西面色白惨,她的手按在了额头。

“前面便是扶桑神树!”璞玉在最前头,高兴地叫唤道:“宣哥哥、小西姐姐你们快来看!”

天玄地黄,宇宙洪荒。日出扶桑,云海茫茫。

传说,蓬莱之东,岱舆之山,有扶桑神木,树高万丈,纤枝入云,其下无底,居水而生,上至九天,下通三泉,闪金烁日,光曜四方。

“东极扶桑,西极若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郎小西暗叹着,身体已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一步登仙的神木——扶桑神树?”

“小西姑娘——”

忽然,万鸟齐翔似乌云压顶,这根枝错杂,盘盘相绕的木叶骤然转动,立时间遮天蔽日,四周皆然暗了下来。

郎小西惊觉异常,想要退回,脚似乎被什么缠住,紧接着万千道枝杈儿齐齐迎面甩来。

陆玄嚣大道不妙,忙扯了符咒。

“大家速速退后。”说话间当即掏出符咒相抗。

郎小西被缠住一腿,倒挂着往树中掷去,只觉得头晕目眩,惊愕异常。

陆玄嚣递了咒符,制住部分树枝,而中心树杈仍然四处击打,粗糙的枝干重重甩下,挥起层层泥石,一时间地动山摇,叫人不得站立。

衡寂之见着不好,心里着急,眼看澹台扶御一动不动,便自舍了怀中璞玉,展翼飞去,徒手送去几道烈符,只是那扶桑神树愈发疯癫,枝叶狂卷若鞭索笞杖,他根本没有办法靠近。衡寂之知晓困斗难熬,忍不住急急催促:“扶御,莫要再看,快些帮陆师父救小西啊!”

澹台扶御沉吟不语,他上前几步,并不急于施法,只见那扶桑神木已被咒法打得吃痛,硬生生要将郎小西从万丈之上凌空摔下,他便于此时伸展羽翅,飞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拾进怀里。

他尾羽丰盈,展开来足有丈余,通体雪白,发出耀眼的光来,让人目不能视。

他平稳地穿过发狂中乱摆乱摇的藤蔓与枝杈,从泥沼飞入云霄,直至不见树下人影。

这么高。

是要飞去九重天界么?

郎小西头嗡地一下炸开了,即便是方才被缠绕鞭打,悬空抛掷,也不曾有这般惊愕。

她回神的时候,澹台扶御已经带她站到了地上,那神树不知何时止了声响,收纳起枝叶,恢复了那青天白日之貌。

衡寂之去哄了一旁愣神的璞玉,见郎小西也痴痴地站着,一副吓傻了的模样,关心问她:可是无碍?

郎小西仿若未闻。

璞玉骑在衡寂之肩上,糯糯地说道:“小西姐姐,不要害怕,这树从前也发过一次疯的。”

陆玄嚣上前安抚道:“让小西姑娘受惊,实在是在下的疏忽,不想会发生这等事情。”

澹台扶御望了望这扶桑木,转而笑笑,目光停留在陆玄嚣的脸上,“先生不必见怀,是她粗疏急躁,鲁莽造次,好在有惊无险,还烦请先生授我等出岛之法。”

陆玄嚣竟有些不自在,他点点头,俯身拾起一尾彼时扶御飞天落下的羽毛来。

“且随我来。”

他以手捏法,以羽作符,在天际划出一道灵符来。那尾羽被掷在空中,缓缓飞行。

“衡公子、宣公子、小西姑娘,你们随此羽而翔,不久便能寻到出口。”他微微屈身作揖,“各位珍重,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郎小西由澹台扶御持住,纵入天际。

那白羽似如纸鸢一般,由一根细线牵引,翩然飞翔。

果然不要多久,便看到水天一线,放眼望去,碧海茫茫,只道是入了海里,再回头望去,那岛便似沉了一般,不见一点踪迹,那尾羽也自出岛口处便消隐而去。

行至数里,衡寂之与他们道别,说有要事,须得回别院一趟,澹台扶御点头应承,由着他往另一处飞去。

郎小西望着他的身影隐成小黑点儿,心里蓦然起了寒意,只要与澹台扶御单独一起,总是千般不情愿,万般不乐意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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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扶桑神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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