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峥和雒云昭一齐摇头，雒云昭道：“那几个黑衣人既有弓箭又有大刀，下手狠辣看样子一心想致人于死地。开始我以为他们是为了我们押送到犯人而来，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是针对贺姑娘的。”

“我也没得罪过人啊，都发展到要杀人了，若是有这么大的仇怨我不该不记得的。”月峥绞尽脑汁。

“抓到凶手前无论说什么，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贺姑娘不必太过苦恼。”陈闵安慰。

“晚辈明白。”

月峥暂时放下心中忧虑，先吃些东西。

余光中瞥见熟悉的身影。

“小堂主，你醒啦！”霍贾正挑了一担鱼路过此处，笑哈哈打招呼，见雒云昭和陈大人也看着他，“陈大人，你们也吃鱼呢，我们新网的鱼，你们留几条？”

霍贾走近，陈闵毫不客气挑了两条肥鱼。

原来月峥晕过去之后，霍贾等人很快就沿着痕迹追了上来。大夫说月峥只是惊吓过度暂时昏睡了之后，就在村子里找了地方，暂时留宿下来。得知其他人都没什么大碍，月峥放下心。

正说着，月峥突然变了脸色，表情越来越痛苦，哇的一声吃进去的两口鱼都吐了出来。

“雒大人！你鱼上放这么多盐做什么？”

“我没有啊！”雒云昭说完回味过来，老师以前便总是这样捉弄自己和几个同门师兄，看来今天本来是想捉弄自己的，却误伤了月峥。几年过去了，老师还是喜欢玩这些小把戏。

他颇有些无奈。

月峥却不肯听他狡辩：“除了你还能有谁，还能是陈老大人吗！”

“一点盐而已，别大惊小怪的。”雒云昭故意逗月峥，拿手头的小树枝戳月峥的胳膊一下。月峥终于忍无可忍站起来，雒云昭见状起身就跑。

“霍大哥，帮我打死他！”

陈闵在一边看热闹看的哈哈大笑。

第二日一大早，廷尉大人便接到了陈闵的手书。信中将昨日发生的事一一告知。

得知那几名恶贼趁乱逃脱，他们手中有弓箭大刀，出手蛮横狠毒，伤了村里好几个村民，廷尉大人迅速派人赶往临泽县。

很快两队人马匆匆赶到了月峥等人所在的村郊。

一队人护送陈闵和月峥几人回京城，一队留在村郊安顿受伤村民，协助追寻几名贼人去向。

雒云昭带着人马已经提前出发，月峥和小姜姑娘重新挤进一辆马车里。

“贺姐姐，你太神勇了！雒大人说那三个蒙面人都是你亲手处理的，他都没帮上什么忙呢！”

“当时我可是紧张死了，也没那么神勇。”月峥谦虚到，当时确实是迫于无奈，情况危急激发出的勇气。不然现在都不敢想，若是真的被那伙人劫去，现在自己将处于何等境地。

想着月峥便觉浑身发寒。

那伙人真的是针对她来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些人，月峥不断在记忆里搜寻，却一无所获。

不到半日，他们就回到了上京。

因为殴打朝廷命官的罪行，此案未结，他们还需要配合审理，进了城，他们就直接被带去了刑部大牢关押。

本来月峥算好了，到庐江四天，中间送货一天，中间若有事可能迟上一两天，往返最多十日。没想到在庐江县来来回回就整整待了五天了，路上再一耽搁回，竟然出门快小半个月。

彭越得了消息，一大早便到到暂时收押的地方来给月峥送吃食。

牢里饭菜竟然还合胃口，月峥吃过了无所事事只能盘腿打坐。听到看守的人说有人来看她才睁开眼睛。

“彭越！”月峥扒着牢房门，“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好吃的。”彭越把手中食盒递过去。

看她精神起色不错才算放了心，“你还好吧，月苒说你出去几天，怎么一去整整半个月，还整到牢里来了？”

彭越心中有万千问题。

“我没什么事，具体的情形我回去了再细细告诉你。只是可惜了我这一身新裁的衣裳，不知还能不能清洗干净。”

月峥身上还穿着前日那身鹅黄襦裙，正是她在香山布庄新裁的衣服里最喜欢的一身。经过了这几天的折腾，早已不复当日风采。

“也是，回去再慢慢说，你先吃饭。”

彭越家的厨娘手艺相当不错，月峥马上期待的打开食盒。除了猪蹄菜蔬，里面还躺着一碗面。

看着那碗快要坨了的面，月峥愣神。

“你忘啦，今日是你的生辰！”彭越提醒，“快吃吧，吃了长寿面才算过了生辰。”

月峥这时才想起，六月初六，今日正是自己的生辰，她心中感动：“彭越，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辰。”

“子星大哥走前反复交待叫我要给你过好生辰，我怎么会忘。”彭越笑嘻嘻，催促道，“快些吃吧。”

细细想来子星表哥和祖父离开京城也半个月了，不知他们走到哪里了。月峥心中怅然，夹起一筷子长寿面。

只是，这面的味道有些出乎意料。

只一口，月峥便涕泗横流，对上彭越期待的目光，她忍住没说话。

吱呀一声，刑部大牢的门又打开，一缕阳光短暂的照射进来后，又随着牢门关闭被重新关在了外面。

雒云昭回到京城就忙的脚不沾地，进了刑部大牢正要往里走，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停下脚步就看到了凄惨的一幕。

一身鹅黄色襦裙的少女，跪坐在牢房门口，手里端着碗面梨花带雨。

“你别哭呀，今日是你的生辰，再感动也不能掉眼泪，高高兴兴的，新的一岁才能天天高兴！”牢房外的女孩安慰着她，“我问了雒大人他说审清楚了就尽快放了你，你可不要再哭了，回家去伯父打你板子以后，你再哭吧。”

原来今日是她的生辰，雒云昭暗道，她竟然会哭，哭起来还有些可怜。

“大人？”身后属下催促，雒云昭回过神，抬脚往里面走去，新抓来的犯人蒋筠就关在最里面。

“肖厨娘的手艺现如今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月峥挣扎后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

气氛烘托，差点要陪着月峥一起哭的彭越一愣，接过面尝了一口。

既苦又甜的味道直冲脑门，一滴眼泪终于从彭越眼角滑落。

“怎么是药粉味？”

“肖厨娘放错了调料吧。”

两人震惊之余，知道在这里讨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好绕过话题又聊起别的。

“月苒还好吧？”

“她还好，有我照看着你怕什么。只是听她说，你大伯父和大伯母发现你不见了发了好大的脾气，但是又怕声张出去影响和叶家的婚事，所以还消停着。”

月峥叹气：“不过回去还是免不了一顿教训。”叶二公子来退亲，他们一定能气晕了。

本以为还要在牢中关上几天，没想到过了午时，就有狱卒进来，打开牢门带他们出去了。

没想到刑部衙门办事效率这样高。

孟连等人回了榆林巷，月峥坚持不要他们送，独自回去贺府。

阳光温暖，直到脚踏上熟悉的大街，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回来了。出门半月，才发现自己还是很想念这里的。

享受着外面新鲜舒适的空气，好半晌，月峥才慢悠悠回到了府上。

果然一踏入府门，她立刻就被带到祠堂跪着了。可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来发落，莫非是伯父这次气急了，要酝酿一下，好好给自己吃苦头？月峥心头忐忑。

此刻贺府前厅，月峥想象中酝酿情绪的大伯父正在招待刑部衙门来的人。

原来，雒云昭忙完了手头的事，想到月峥吃那碗长寿面悲伤的表情，不忍心还是带了两位同门一起去了贺府。虽然殴打朝廷命官，但是帮他们抓住了犯人，功过相抵，并非完全是错，算是替她说情。

既然今日是生辰，不要因此事再挨一顿揍。

雒云昭说明来意，贺大伯连连道谢：“难为几位大人还专门走一遭。”

对于有些官职的人，贺大伯一向热情又客气。

“贺姑娘虽然这次搅进此事，但蒋筠此人实在可恶，她所为情有可原，廷尉大人也认为不必追究，请贵府宽心。”

“三丫头小时候跟随父亲在边塞长大，性子野了些，诸位大人不嫌弃她就是万幸了。”

三丫头？雒云昭记得与叶师兄议亲的，正是贺家的三姑娘。

明明那日，她在杏园林间小路上对叶师兄说，她叫贺玉格。

雒云昭没有调查过贺家的情况，并不知道贺家究竟有几个姑娘，年纪各自几何。

原来她就是贺家的三姑娘贺月峥。脑海中闪过那日她和叶弘说话的画面，那日她是扮作男装，看来名字也是假的。

雒云昭想到此处，便觉得再待下去有些没意思，便匆匆告辞离开。

前厅客人走了，大伯才姗姗来迟，月峥等的心中惴惴。

贺大伯却没有月峥想象中暴怒。

“三丫头，你这次私自溜出去，我就不再追究了。这段时间不要再出门了，安心在家中待嫁才是正道。”

“待嫁？”月峥皱眉，难道叶二公子没有按照约定来贺家退亲？

此时大伯母也赶了过来，正听见贺大伯所说，见月峥神色变换，有些不满：“上京第一公子叶弘，因与锦园礼娘有私的传闻，担心求娶贺家三女儿被拒，为表明自己清白，在锦园手刃了传谣的礼娘。此事已经在上京传的沸沸扬扬。叶家公子为了你，做到这个份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传闻中的锦园礼娘，竟因为自己而丧生刀下！

见月峥呆楞着不说话，贺大伯两人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丢下她一人，拂袖而去了。

直到走回和月苒住的小院，躺在卧房的床榻上，月峥才清醒过来。

那叶二公子，不但没有按照说好的退亲，反而“为了她”杀了一个女子，逼迫她同意。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并不是想要一个不相干的人为她而死的，此刻心中只剩万分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