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笑了笑,那双眸子恍若冰霜,“糊弄朝廷官员的罪,你真是明知故犯啊。”
“这怎么叫糊弄?”萧泐不怕死的继续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且刚若非我解围,按京城人的本性,沈大人付不起几百银两的事就成饭后茶论了。”
……
想要反驳,无法反驳,放弃反驳。
……
沈倦笑而不语,随手扔给他一沈府令牌。
“何意呢,邀我做客?荣幸至极。”萧泐手勾令牌。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了。”沈倦瞥了他一眼,听他话不禁笑了一下,“萧简生,名字挺好。所以你的一生平淡到取乐本相了吗?”
“取乐丞相这般的美人,一生仅够?别把自己看得太轻贱啊沈大人。砸锅卖铁也要给边疆送粮的,好官。”
沈倦笑意渐收。
好一个“边疆送粮”,这是有备而来。
这小子商场那路人家?老皇帝都不知道的事他怎么知道?
在京城十几年,貌似也没见过。
“自是好官。”沈倦说。
不知是敌是友,先敷衍为敬。
或许觉得萧泐那不知名的身份对他有益处,沈倦带着他上了茶楼雅间谈话。
回想着刚才萧泐那句取乐,他抿了口茶放下。
“夜尽府清,折柳送行。取乐我?”沈倦“嗤”笑一声,“没点路上盘缠不成,欠你的几百两也不作数了,这才是取乐。”
“沈大人这般缺钱?”萧泐垂着眸子,偷藏着笑意。
少年怕是无聊了,又偷偷的,伸手把弄着沈倦右肩上的一缕长发。
沈倦头发比以前长了很多,如染墨水,又似瀑流。
不及冠,未束发,上朝也是如此。
他好像长成了一副任人欺负、又让人心生怜爱的模样。
可这个过程,萧泐并未参与几分。
“缺啊,都充军响了。你不是富家子弟吗?包养本相,以后京城赏你无忧。”
“贿赂?”
“交易。”沈倦舔了舔上唇,眼里好像在发光。
萧泐怔笑了下,哪家丞相这般可爱啊?一点威严都没有。
罢了,阿倦今年好似才十七,可别威严过头真成朝廷老臣了。
“赏我无忧就算了,这京城也不常住。”
“你哪里人?”
“凉州。”
中原十三州之一,处于最西端,本来是匈奴的地盘,但大煜开国皇帝将这片土地打下来了。
气候寒冷,离京城远,距离北端的征宁军倒是近些。
沈倦仰了仰头,这小子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
凉州是在北方,京城也是,二伯曾说天寒也会影响个子,怎现差距这般明显?定是自己还未长开。
二伯不会糊弄我的。
他思索了会儿,突然注意到萧泐的长指与自己的头发卷住了,这人还玩的不亦乐乎。
“……”
沈倦别开那只玩弄自己长发的手,“幼不幼稚?”
“还行,”萧泐笑眯眯的,收回了手,一副逗小孩的模样,“沈府令牌拿走了,今夜给你准备远行的盘缠,顺便送你个礼,这礼便不告诉你是何物了。”
随后又将自己腰上的令牌给了沈倦,正是那个玉衡楼阿婆看到后狠心将五百两的玉佩刀成二十两的东西……
沈倦:“……”
“有些门面的商家见到这个价格上不会为难你的,他们得罪不起令牌的主人。顺带一提,这令牌为十三州里营业最大的金州阁直系继承者所有,大煜共五枚。沈大人,用这个买你人情足吧?”
沈倦愕然了,皱眉道:“你是金州阁继承人?”
“给你了,现在不是了。”萧泐懒散道。
金州阁是开国皇帝亲自下令而成立的产业,里边全是十三州最懂得运营的人才,起初是供其皇后挥霍的,后来的皇孙用它聚财补国。
那时大煜朝正处强盛,金州阁也蓬勃。
开国皇帝一统天下时,见少数民族称臣之态甚是殷情,龙心大悦,命工部为此铸造了八枚令牌,有三枚给了匈奴,苗疆和羌族。
另外五枚散落大煜各处。
拥有令牌者,可以与金州阁交好。
皇帝去世后,在不违反先帝的遗召前提下,金州阁在不同势力操控中逐渐沦为争权、争利的武器。
掌控金州阁的最好东西就是那八枚令牌。
大煜的各任太子都经历过这些明争暗斗,逐渐养成了猜疑的性格,开始出现君臣嫌系。
再到后来,金州阁财富收归国有,渐渐的不再得到皇室重用,那几名令牌持有者开始重新发展产业,没过个十几年金州阁顺势重建,统治者由皇室成了令牌持有者,也因为令牌有开国皇帝的遗诏限制,后来的皇室并没有理由再统辖金州阁。
这些令牌都是一代一代传的,拥有令牌的家产绝对不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他送的是赤裸裸的钱。
……
沈倦:……
“钱太多了,花不出去,都说是人情了,以后再还也成。”
有钱真好。
人傻钱多。
天降大运。
神经病。
……
这会。
脑子未反应过来。
沈倦第一次词穷了。
“我俩第一次见,你这般只会让我觉得图谋不轨。”沈倦叹了口气,手上的茶喝不下去了。
这跟在你很饿的时候面前放一盆很香的东西再立个牌子说这个是有毒的什么区别……
“北边又准备打仗了吧?”萧泐撑着脸,懒散又随意,偏偏又生得俊。
沈倦:……
这玩意知道的太多了。
沈倦只得说:“你这朋友我交了,他日遇苦时,我定倍相助。时日不早,我先走了。”
他站起身后走去,打开门后又回头看了萧泐一面,视线正好对上,面色犹豫又不知该说什么,但是萧泐的眸子太纯了,完全动查不到什么恶意。
可能世界上真的有人傻钱多的吧,正巧被他遇上了。
“今晚见。”
沈倦:“……”
快步一走,然后把门拉上,小声呢喃道:“真的人傻钱多……”
……
沈倦走后不久,萧泐还在茶楼雅间饮茶,门被敲了后他才说了声:“进来。”
门外探了一个头进来,一脸鄙夷的问:“哥哥,我要有新主子了吗?”
“又不送你。”
“哦。”
宫贺进来把门关上,那一脸老实又隐藏着少许不情愿的神情与他打了个照面。
萧泐:“……”
宫贺今年十三,在萧泐身边当个侍童,对上有时候没大没小,很容易叛逆,只有在重要事情的时候才会靠谱。
“我这个主子没那么差劲吧。”萧泐被气笑了。
“沈大人心地善良,知书达礼,有钱不乱花,一心为民……”
“行了,我当你夸我人善知礼懂俭了。”萧泐皮笑又不笑,这小子的叛逆劲又上来了。
“哦。”
宫贺敷衍道。
“不过,送的人是落木。”萧泐补充道。
“那个苗疆小哑巴?”宫贺回想道。
“嗯。”萧泐笑了声,“或许不是哑巴,只是懒得搭理人。宫贺,他现在在何处?”
宫贺答:“生活在南方森林的孩子,身手很敏捷,所以我跟丢了。”
上早朝会,宫贺还跟在他身边,人流一多,落木就不见了。
宫贺想喊他名字,左顾右盼,寻不到半分身影,于是爬上屋檐。
在不被行人看到下,找了好久、好久,这才来复命。
萧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