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沈大人上奏有官员勾结匈奴之事，这大理寺迟迟未见逮有人来，沈大人可谓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何倚万冷哼一声。

若是没有消息，那便是寻了个假职，不尽心尽力，再者可让朝中人疑心所谓勾结的官人就是他沈倦。

但若是有消息，那又换了个罪名。

一国之相与外疆之武有通信，瞒这满朝文武，甚至圣上，其心居何？

沈倦少说也养在先皇后膝下过，叛国在老皇帝看来倒是没可能。

但他仍是感到略微不满，因为他确实不知道沈倦和顾将军有多大联系，虽这皇位也偏是让给沈倦的，可也不是单纯地仅让……

他有着自己的算盘。

老皇帝是个能持掌皇权多年的人，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利益白白送出去的，包括皇嗣。

沈倦哂之，尔虞我诈他玩的可不比朝上的人差，毕竟在前几年，从先皇后那学得可多了。

“本相这不是被免了早朝了吗？何大人忧国忧得老糊涂了？大煜虽人才不济，但也有肖类拔萃的人物，正值壮年的也不少，记性可是未呈衰色。”

沈倦瞥向何倚万一眼，“我听说御医钟大夫膝下有一子，正准备考功名，陛下可提拔任用，他字写得不错，诗也作得不错，策论却一言难尽，没头没尾，所以落了榜。”

“钟成扬？那小子记性甚佳，他爹收藏的医书基本背了个全，但也不考医学府，前阵子还听钟大夫絮絮叨叨的骂为竖子。”海天阔这会有些悟了沈倦的意图。

两相对话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何倚万森然闭了嘴。

那些懂得尔虞我诈的官员此时也明白了一个一二，沈倦和右相这是想找个机会动了这个何倚万。

不过论动一个御史大夫的难处，还是有的。官位一空，怕是牵扯得太多，朝廷势力混杂，都在盯着位。

老皇帝扫眼朝上，那些与何倚万混熟的人默然低头，额汗渗流，但还有犯困低头的帮忙遮挡一二，而老皇帝已经习惯得内心平静，不想打扰他们睡觉了。

额汗渗流的官员低头乱相视，两相怕不是已经查到了何倚万的贪污账本？这会还是低头处事便好，否则祸及伤己。

睡觉的：“……”

早朝还没结束吗……？

晌午了吗……？

海天阔看向沈倦，果不其然，沈倦继而说道：“何大人今年也有五十四了吧，差个六年按着大煜法律也该退了享个天伦之乐。”

何倚万皱眉：“不是还差个六年吗……”

沈倦嬉笑道：“陛下心念满朝文武，仁心更是顾及大煜万民，怎可会不念及您的身子？听说何大人右腿上的疾痛还到了关节处？”

何倚万睁大了眼，指着沈倦絮絮叨叨：“你……你怎知我……”

沈倦并不明示自己下了枚棋子在他身旁，还是个医士。在朝的官员此时已经在疑心自家府上的人是不是还掺杂了什么。

右相海天阔吞咽了下口水，心里还在念着沈倦这手段怎么和他爹一个样，既夸了老皇帝又阴阳了何倚万。

龙椅上的那位执掌人倒是先颜缓了。

对，他们是父子，但沈倦比沈不亦还要的狡黠，又让人感觉到乖戾。

越是乖戾，其心理就更容易被掌控。

“知你患了病？”右相海天阔怠了下眼，“延温同何大人关系一直都好啊，就是万般难打听的病情，也会向老夫请教请教。”

其实沈倦并没请教过，但很配合的点了下头，这会就有一点乖和人畜无害了。

谁说只有圣上的心思难猜的，这两个丞相加起来就有八百个心眼。

有时候能吵翻天，有时候又互相打配合，偏偏这两人年纪还是个天差地别，到头来气死的仅是他何倚万。

何倚万觉得胸还挺闷的，一口气硬是聚在肺处。

你们……到底是和还是不和？？

“行了，你也一把年纪了，怎能和延温一同糊闹。”老皇帝瞥了眼右相，海天阔立马就低头了，装作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延温也有错，忘了右相大人也一把年纪了，因陛下重用而过了六十大寿也未出仕。”沈倦情情恳恳地说。

海天阔：“……”

得，这会诈老夫了，小白眼狼，用完就扔。

海天阔气得胡子直抖，闷哼一声。

“大煜人才不济啊，”老皇帝扶额，略显憔悴，又对底下的何倚万说道：“何爱卿既然身体不恙，那后半时日便在府里休息吧。那钟家小子，海爱卿去提拔下，官不可太高。至于大理寺之事……朕是早知晓的，后来派了右相去，怨不得沈倦。”

这老皇帝明摆着是护着他沈倦！

海天阔：“……”

我怎么不知道陛下已经派我去管大理寺了？

何倚万低头瞪了沈倦一眼，“臣……无事可奏。”

“无事退朝，延温先搁下，朕有事与你说。”老皇帝摆摆手。

等到朝上只剩老皇帝和沈倦时，沈倦那性子就耐不住了，“陛下，我还想免早朝。”

老皇帝：“……”

大殿一下寂然。

“近段时日转凉了，你去趟温州吧。”老皇帝直接转移话题。

“温州？”沈倦狐疑道。

“替朕调查温州陆小侯爷那新婚女郎的来处，顺便考个功名。”

“？？？”

沈倦一愣，随及反应过来，“我不当皇帝！”

“那你不考榜眼就成了。”

“……”

那还考什么？去虐渣吗？这不兴说。

海天阔的出题沈倦只知道进京赶考的都或多或少埋怨了一句“刁钻！”

不过他记得这件事并不是因为自己当初考过，而是因为他于市井之乡听到过这么一句：

“不如左相出的题好解，虽然还是落榜了。”

沈不亦出题易懂，答也容易，就是往往会得到他的朱笔批注，诸如“局限停滞”“浮华躁词”此类。

谓之落榜。

其实就是批的严。

但相比海天阔那题目都看不得半懂，考生还是乐于沈不亦。

一个可以下手，随后听天由命；一个无从下手，策论生硬拼凑。

但好在参加科举的都不是什么莽夫，也是有才子被擢为甲第。

沈倦从未去过温州，但对陆小侯爷他们倒是略有耳闻。

小侯爷谓之陆丰，表字云淞，无权无势，但有钱有地，行商头脑很好，但是跟权势扯不上边的人，就算地位再重，老皇帝也不应将注意放在他们身上。

这会有些反常，沈倦装出一副恭敬的模样询问。

“陛下，臣不明白调查陆小侯爷他们干什么。”

老皇帝淡然说道：“朕疑心那女娘同你娘一样是苗疆人，善蛊。这陆小侯爷是不近女色之人，只对金银财宝感兴趣，苗疆并不富饶，也拿不出何物对得他眼，而今却听温州官员上密谏与朕说他日日沉沦与那女娘厮混，这一时转变，让朕如何是好？”

“陛下是担心陆小侯爷被种了蛊？”沈倦丝毫不提亲娘的事，相比于亲娘，他还是和先皇后更亲近。

先皇后予他做人论事，亲娘从未见过，这主次，也倒明清。

老皇帝舒缓了气，大体落方的说：“苗疆有一蛊，谓之情蛊，传女不传男。这温州，也该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