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之后，楚惕清暂时没有回无度山，而是找了一家茅舍医治杨谨遇，奇怪的是，对于楚惕清来说，他虽然是初有灵力，但使用起来几乎是随着心念之动顺其自然的，

楚惕清突兀的想到一个他从未想到的事情。

他原本体内，是真的有一颗残碎的金丹。那他……

是不是世界上就只有他一个楚惕清？

不过这些眼下都不重要了，他一颗心都扑在了杨谨遇身上，帮着杨谨遇梳理拥堵的灵脉，清理灵力碎片，为他温养金丹，

日复一日，他每日都在做重复的事情，然而这一回不同，他不觉得无聊，反而能在每日之中尝到一点儿甜蜜，终于在第七日的时候，杨谨遇彻底的醒了过来，那时楚惕清刚热了一碗粥端进来，看见他的动作就立马放下然后撑在了床头，心里忽然还有些紧张，

他将双手撑到了杨谨遇的脸旁，目光就正对着这张他每日不停看的脸，每日再看，他仍然觉得心动非常，

杨谨遇一睁眼，就愣愣的对上师兄的这双眼，他傻了一下，猛地拥了上去，把楚惕清抱在了怀里牢牢按住：“师兄…………师兄………师兄………”

他不停地呢喃，好像永远也叫不尽这个名字。

楚惕清眼前一昏，艰难的用手从额上渐渐去触摸他的头发，闷闷地说：“没事，没事，我没事，谨遇，别怕啊！”

杨谨遇就委屈的“嗯”了一声，还忿忿地咬了一口楚惕清的肩膀，用牙齿磨了磨，楚惕清疼得“哎呦”一声，但最终是由着他去了，被抱了一会儿，楚惕清想到杨谨遇还没吃饭，便说：“谨遇，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粥？”

杨谨遇有些不舍的紧了紧拥着他的胳膊：“师兄煮的吗？”

楚惕清又贴了贴他胸膛：“嗯，我煮的。”

“那谨遇要喝！”

楚惕清便道：“好。”

就在杨谨遇想松开手的时候，楚惕清忽然将他的手摁住，然后指尖灵力一动，安稳放在桌上的粥便飘了过来，杨谨遇惊喜道：“师兄恢复灵力了！”

楚惕清回过头轻轻地敲了敲他的头：“这都没观察到吗？”

杨谨遇就傻笑：“我只顾着看师兄，没注意到别的”他眼里亮晶晶地，像某种小动物：“师兄是找到绵云草，修复好金丹了吗？”

楚惕清含笑伸手，杨谨遇就从后面握着他的手腕探入灵力，恍惚间，他发现自己的灵力竟然隐隐有和楚惕清的灵力相互融合之势，他猛地一惊，然后又在他的灵海内，在万千明亮而又温暖的光晕之间，见到了一个灵体般的楚惕清，然而一晃眼，那灵体一闪一闪，又有与楚惕清相融之势，他一时感慨万千，他的的师兄，又一次走到了这里，

灵海里，杨谨遇忽然有些怅惘，似是感知到他的情绪，楚惕清将灵海的光晕回撤，为他在这里下了一场极美的灵力雨，

这雨极为美丽，杨谨遇席地而坐，微微仰头，在此间天地间闭上了眼，灵力化成的雨很是温柔，又有点暖暖的，落在眼皮上的时候很是舒适，

再一睁眼的时候，杨谨遇突然觉得自己体内灵力运转更为顺利，他抬起手来，看见手间的线条浅蓝色与流白色交辉，从两头牵起了血液聚在终点，他蓦地惊喜，又有点难过，

师兄他，竟补足了这个“聚灵线”。

楚惕清温柔地说：“我自作主张，师弟莫要怪我。”

怎么会怪的………杨谨遇求之不得。

他唇角荡开一抹笑容，用意念与楚惕清交流：“嗯，那谨遇可要赖在这里修行了，争取早日跟上师兄！”

再后来，杨谨遇缠着楚惕清问起飞升的事情时，楚惕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也不知道，当时他只顾着送大家走，之后又一门心思的全扑在杨谨遇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异常，等他发现自己身上缠了一圈粉色的时候已经迟了，那些线几乎在他看见的下一秒就立时消失了。

紧接着他身体里那些酸胀难受就都没了，只有一瞬间灵力退化的感觉。但其实没什么事情，飞升也好，不飞也罢，楚惕清并不遗憾，也不后悔，他温柔地看着杨谨遇，两目光相对，纷纷心跳如鼓，

楚惕清说，他从一个彻底没有灵力的人突然变得有灵力了，不是一件挺好的事吗？

而且他现在应该是在元婴到化神之间了，他笑着勾了勾杨谨遇的下巴：“我现在是不是比你厉害了！”尾音有些得意的上升，十分可爱俏皮。

杨谨遇就惯着他说：“是”。

但是某一次楚惕清心血来潮非要和杨谨遇比试，还要用剑，两个人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杨谨遇颇为无奈道：“师兄，当真要比？”

楚惕清点点头。

杨谨遇便说：“认真比了我可不会留手啊，师兄。”

楚惕清说：“要的就是你这个态度。”

杨谨遇便一瞬间凝起了神来，楚惕清严阵以待，二人身影在空中擦过无数条流光，剑声铮铮，几息之后，楚惕清的剑从空中落下，他整个人喘了口气，趁着杨谨遇的剑势又取了剑再度攻了上去，如此五轮过后，他累的一摊：“打架真累啊谨遇”。

杨谨遇收剑走到他的旁边，单膝点地蹲下看着楚惕清：“师兄，还来吗？”

楚惕清呼了一口气，伸出长臂揪了揪杨谨遇的脸，揉的人脸都变了形这才解气：“来！”

杨谨遇握了握他的手臂，然后坐在了他的身旁，楚惕清坐了起来，与他同赏烟霞：“这里的天好好看啊，比儒门旁边的那里还好看，有很多红霞，我好喜欢这里。”

杨谨遇在脑海里勾勒着楚惕清的模样，说：“是啊！我也喜欢。”

时隔无尽的时光，芳草连天，傍晚又是红霞，白云细碎，这一日金红光晕笼罩，故地重游，二人却以为是初来乍到，

楚惕清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天边，听着耳畔响起的闷闷鼓声，飘逸而又旷远。他忽而想起了他刚来的那一日，正如此般，然而他却莫名觉得，那一幕好像还挺美，在回忆里不停地被美化后，他甚至觉得此种场景也顺眼极了。

楚惕清忽然心念所起，玩心一动：“来日红霞为帔，白云为证，此声为凭，师弟，那时，我许你一生一世好吗？”

杨谨遇愣了眼，

楚惕清扭过头认真地说：“喜欢了，然后再成亲不是自然而然的吗？谨遇，我既决心同你在一起，便是生生世世，此生此世都不会负你，除非有一日你告诉我，“师兄，我不再爱了”，否则我的心意绝不会转圜。既然如此，那成亲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区别，总归我今生都是你的了。”

杨谨遇说：“我怎会不爱。”他只是没想到，楚惕清能一直这般坚定，

万古流光，这世上纷纷，能吸引人的事物有很多很多，比如那一望无际的天穹，与点缀天穹的云霞，杨谨遇自认为一生尚且有许多自己比不了的事物，总有一日，师兄也许会倦了眼，

仙道寿命无穷，师兄竟真要把这无尽寿数给他一人。

楚惕清知道他在想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这么冲动，但他很释然，他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伸手一挥，流白瞬间散作无尽的美景，

杨谨遇也站了起来，在他身旁与楚惕清并肩而立，他低哑着声音道：“师兄不会后悔吗？”

“不悔。”

他一直这样，杨谨遇想。

师兄就是这样的，一但认定便再不松手，所以曾经曾有人说楚惕清无情，杨谨遇却一直知道，师兄哪里是无情，不过是出于自我保护罢了，一但执拗的认定一个死生不弃的人，便是真的愿意为其倾尽了所有。

他想到师父曾说，师兄道心稳固。

却每每因他红尘劫起，不能飞升。

可他此时不愿放手。

万古仙道，师兄明明最恋红尘。

恰好一阵稍大的风掠过鬓边，带起楚惕清鬓角的碎发，他眉目里含情脉脉，在杨谨遇心里激起层层巨浪，杨谨遇情不能止，每每想伸手却又在半空中收了回来。

楚惕清等了等，也并不责怪。最终二人轻轻地相视一眼，忽而纷纷席地而坐，暮色开合，

楚惕清开了一壶清香的酒，散发出甜腻的香味，杨谨遇便笑着接了过来，他向来不喜甜酒，却拿起喝烈酒的阵仗一饮而尽，渐渐入夜，星月入眼，楚惕清若有所叹：“此间星月真好。”

杨谨遇笑说：“不及师兄十之一二。”

他十分认真：“星月之光，也不过依附于日光，而师兄之光，比星月盛，比日月盛。”

山川草木，俯仰之下，杨谨遇从未将之放在眼里，他生了一副睥睨的心肠，若无师兄，他天生即为征战的王者，高高在上，无情亦无牵挂。

无论何种情况，无论任何选择，楚惕清都是他一生的光辉，万古长存，于春秋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