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宁看看其他两人，对刘泽说，“不知道谁在公告栏上贴了个海报，然后有人拍照发到网上，有人就说是你，还有人说你也跟他们做过……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今天一天都不断有人来公寓询问。”

然后罗宁把相片给刘泽看，刘泽才突然明白龙奇说的礼物可能就是指这个，他大约还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刘泽翻着那些评论。

“死gay！为什么要放出来脏了我的眼睛？”

“能不能把gay都关起来，让他们互相搞□□，为什么要跟我们正常人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他确实是挺浪的，我草过，一边草一边喊我爸爸哈哈。”

“这么年轻就这么浪，菊花都被捅残了吧？”

……

有人发了一张刘泽在图书馆的照片，裁切成和海报一样的构图，评论说，“我想我今天见到了他……有一说一，他认真看书的样子还是很帅很迷人的。果然帅哥都只喜欢帅哥吗？”

是下午在图书馆偷拍他的女生。

突然遭遇这样的谩骂，即使刘泽知道骂的是彭以泽，但他现在是彭以泽，所以他还是感到全身发冷，沉重，愤怒。

苏纪凌过来夺走他手里的手机，“你别看了，都是一些无聊的话。”

“对不起，连累了你们。”刘泽抱歉地对大家说，他们被无辜牵连，他也替他们感到不快。

其他三人没想到彭以泽说的第一句话是跟他们道歉，一时都没有说话，但之前随时爆发的紧张感没有了，三人各有各的想法。

刘泽洗漱后躺在床上，想着各种事情。他能想办法做到如何让彭以泽变得更好，但是如何让别人不对他做坏事，不伤害他，刘泽一点办法都没有。

刘泽无法否认也无法责骂彭以泽曾经做过的事，毕竟他生病了，而且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大概是刘泽把彭以泽的人生偷来必须要承受的代价，享受他年轻富足生命的同时，也要承担他自毁过往而带来的后果。

刘泽拿起手机，准备再看看留言。

“彭以泽。”苏纪凌在黑暗中突然说，“你把手机关了，不要看，好好睡觉。”

刘泽犹豫了一下，决定听从苏纪凌的建议。苏纪凌明明比他小几岁，此刻却让他觉得很可靠。

“明天开始，你去哪里都要叫我一起，不要单独待着，明白吗？”苏纪凌继续说。

“好。”刘泽眼睛湿润地说。

刘泽觉得他和室友们的关系虽有改善，但大概还没好到让他们在这种时候站到他身边，而且经过此事，怕是又回到以前，甚至更糟，他们可能会躲着他。

然而苏纪凌的表现让刘泽意外又感动，意外的是苏纪凌表现出来的成熟以及对他似乎毫无所求的帮助，包括之前几次从龙奇手里帮他脱困。

在这样的时候有人愿意站在他身边，真的是一件让人很感动的事。

接下来两天，刘泽几乎都待在公寓里，看书学习思考。

除非是必要的外出，比如去健身，苏纪凌就会陪他去，然后在大厅等他练完，再一起回公寓。

每次外出，刘泽都会买些吃的回公寓，请大家吃，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为了增加运动量，也是想为大家做点事，他一个人负责给大家打扫卫生，洗晾衣服。

罗宁感到不太好意思，“好了好了，打扫卫生可以，但你别帮我洗衣服了，怪别扭的。”

赵东亮别别扭扭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说的话最重，如今当然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刘泽的好，但也苦于没有台阶下。

苏纪凌无情地呛他，“差不多得了，读的那些书没教会你怎么分辨是非吗？”

赵东亮给自己辩解道，“还不许让人愤怒了？我心里有火我能控制住？”

“那你也得清楚火该往哪儿喷，你是什么无法自控的易燃物吗？”

“他是酒精，一点就着，搁哪烧哪，但是烧完了火就自动灭了，是吧，亮？”罗宁出来给台阶。

“对！我现在烧完了。”赵东亮看到台阶马上下来，苏纪凌不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赵东亮扭捏地走到刘泽身边，“抱歉啊，前几天说话重了点，我这人就是生气的时候什么话难听说什么，不是针对你。”

“没事，我也没生气，确实是我给大家添麻烦。”刘泽很高兴赵东亮终于不再生他气。

至此，公寓里的气氛终于回归正常。而网上的评论还在发酵着，不仅各种难听的话骂彭以泽，甚至还有死亡威胁他。室友们大概也觉得实在太过分，忍不住和刘泽一起同仇敌忾。

两天过后，刘泽觉得这样躲下去不是方法，他也不能一直依赖苏纪凌。如果事情总要发生，就让它发生，这样才能继续前行。

苏纪凌上课的时候，刘泽一个人去了图书馆。走在路上，偶尔遇到有人会偷偷议论他几句，但也没有什么实际伤害。而且大多数人都忙着赶自己的路，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爱关注八卦。

他没有去学习室，而是在图书馆找了个角落里空的四人书桌，然后如往常一样打开笔记本，登录学习系统，开始学习。

偶尔有人经过他的书桌，偶尔有人想要坐他斜上角的位置，却又改变主意走了。也会有人看着他的方向窃窃私语，刘泽戴上耳机，把世界隔绝。

中途有人坐在他左手边的空位上，然后看起书来，刘泽不免暗夸对方的大胆，敢坐到他身边来，而不是对面斜角的位置。但想想又觉得或许人家只是不认识他而已。

刘泽本来专心看着课程视频，后来隐约闻到一阵一阵淡淡的香味，他便追着那好闻的味道嗅过去，猛然发现坐在他左边的人竟然是何一辰。香味是从他身上出来的。

“何一辰？”刘泽脱口而出后急忙捂住嘴，他不但一时忘了自己在图书馆，也忘了两人不应该认识，更忘了他现在的烂名声应该没人想靠近。

何一辰转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惊讶，轻轻点点头，又没事一样转回去继续看书。

自两人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快一个月，刘泽才知道两人竟然在同一所大学。

刘泽瞟了眼何一辰面前的书，有电影艺术摄影艺术什么的。

何一辰看得认真，刘泽也不打扰，两人的椅子离得很近，但是仿佛都小心翼翼地不去碰到对方。各自专注于自己的学习，和两个陌生人没两样。

专注没一会儿，刘泽再次闻到那香味，一阵一阵地飘来。一开始是淡淡的，若有若无，后来就像在空气中爆炸一样，让他无法躲避。

那味道似要把他淹没，吃掉，他感觉身体变得燥热不安，身体仿佛在膨胀，变得紧绷。

刘泽感觉自己像古时的书生，狐狸精在旁边不断向他吹着迷香。

刘泽努力转移注意力，让心思集中在视频里。

变成彭以泽后，他的需求明显比刘泽强，也许是因为年轻，也许是因为有成瘾的身体，但他大多数时候还是能用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来控制，然而现在他发觉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视频里的柱状图在他眼里仿佛都变成了人体器官，那些符号也渐渐变成了各种姿势的武打动作。

刘泽的直男灵魂对彭以泽关于这方面的幻想一点话语权都没有，他的幻想里自己都是被撞的那个。

他原以为取向总归是心理方面的，只要他的心理不是，他就不可能是，然而彭以泽的身体告诉他并非如此。

何一辰的味道几乎让他疯狂，仿佛激发了他这一个月来压抑的彭以泽的所有需求。刘泽第一次感受到成瘾的可怕，那感觉就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他完全无法抑制身体的自然反应。

刘泽开始坐立不安，用一只手捂住口鼻，想阻断那狐狸精吹来的气味，但是毫无作用，他的狼鼻子一丝一缕都能闻到。

他调整着坐姿，腹部开始隐隐作痛，他越来越难以自控。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像弹窗一样占满他的大脑屏幕。

他急忙穿起外套，庆幸今天穿的是长外套，站起来的时候他偷偷饱闻了一口何一辰的味道。意识到身体的这个自然动作，刘泽简直想给自己一拳。

刘泽拉着外套挡住前面，弓着身体，捂着鼻子，匆匆又别扭地走向卫生间的方向。

进了隔间，刘泽迅速坐到马桶上，然后右手迅速奔跑。此时没有任何事能比这件事可以让他快乐，即使天上掉导弹他也要点这把火。

等到心完全平静下来后，刘泽才出隔间，洗手，照了照镜子，确定自己看起来很正常后，才走出卫生间。

回到书桌时，何一辰已经离开，只剩下一本摄影集在靠近他位置的桌面上。刘泽以为他还会回来，但是到自己离开时，旁边的位置都空着。

刘泽拿起桌面上的摄影集，打开看了看，都是很出色的摄影作品。刘泽想了想，把它借了回去。反正何一辰没有拿走，那就归他了。

苏纪凌知道刘泽一个人去了图书馆后，非常生气，刘泽说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苏纪凌更加生气了，“你以为危险的是路人吗？危险的是龙奇！万一你落单的时候碰到他们怎么办？”

刘泽本来想说自己都在人多的地方，应该没大碍，但突然想起他其实会故意避开人多的地方。而且苏纪凌生气应该是担心自己，虽然他觉得可能有点担心过头，但也是关心。

所以他跟苏纪凌道了歉。苏纪凌让他答应下次不再一个人外出才作罢。

他也不敢再单独待着了，倒不是怕碰到龙奇，而是怕碰到何一辰，那突如其来的感觉强烈到让人害怕。

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难以反抗和被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