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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狡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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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燕度将她拽住李从云衣襟的手,一指一指地拨开。

少年手指冰冷而粗砺,是常年练剑所致,姬令云于半醉中清醒,攥紧拳头,步步退开,脸上神情逐渐恢复如常,掸理着衣摆裙褶。

李从云本就被祖父打了一身皮外伤还未痊愈,又被姬令云超越寻常女子的力气一顿拖拽,患处疼痛不已,“姬令云,你发什么酒疯!”

姬令云不理会,只看向裴燕度,他说得对,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来。

裴燕度意会,银链缀的皮靴踩在李从云的腰窝,动作流畅得仿佛做了无数遍。

李从云纨绔享乐多年,疏于练武,即使看着身形比裴燕度要粗壮,也是不堪一击。

“就从那一日开始说吧,李郎君声势浩大去投铜匣为郡主申冤,因围观百姓过多,银雀台大部分人手都调了过去,防止骚乱,而与此同时,看护杜秦风的人手就少了些许。”

“你在南市找了个的市井混混做杀手,他扮作送酒菜的小厮,拿着菜刀去刺杀,杀人贵在隐蔽静谧,可你找的这杀手简直是来闹大动静的。”

“而且你还知晓胭红去杜秦风老家之事,但郡主并未同你说过,可见你对郡主关心远超常人。”

“李郎君虽无功名亦无爵位,但郡主从不喜与愚蠢之人交往,只当你藏拙享乐,只是这一桩事,显得你太傻了。”

裴燕度难得耐心梳理,面对装傻充愣扮猪吃虎之人,若是与他迂回,就会没完没了。

他边说脚下加重力道,李从云痛得哑声呻吟,大滴大滴汗水流落。

姬令云倒是第一次见他审讯别人,少年条理清晰,语气沉稳,除了下脚力度狠了点,倒有些御史台官员铁面冷静的神态。

若是换身官服,谁敢认这是银雀台小阎王?

姬令云又倒了杯酒,撒在卢珍坠楼之处。

“阿云,我知道你恨杜秦风,恨不得把他也从这里推下去给卢珍偿命,如今他被他老师接走,你把气撒在我身上,我认了,我们这么多年情分,你要打我骂我出气,我躺着不反抗,但你要冤枉,还同这小阎王一块来冤枉我,这就太不讲理了!”

李从云终于挣扎出一口气来,极力为自己辩解。

“事出反常,必有妖。说来你我自幼都是早慧之人,才能玩到一块,大家总以为我们两个是有情的,可并不是,因为性情太过相似,所以根本无法交付真心,只能聊聊吃喝。”

姬令云不想再听解释,但也没有指望他真的吐露实情。

“以后,不找跟你喝酒吃肉了,还有,你还欠我一顿,这账你来结吧。”

她拽过裴燕度的手腕,戴上幕离,离开万辉楼。

群青望着天色,“娘子,已是宵禁,咱们又没带禁夜行令,还是在此地寻一处休息罢?”

姬令云看向裴燕度,“他有。”

裴燕度是银雀台副使,有夜行神都的特权。

“您要同我一起出行?”裴燕度神色犹疑,就算她戴上幕离遮挡容貌,但郡主府的车驾亦能证明身份,若遇到拦查身份的金吾卫,那不是就……

姬令云本就是带着醉意,醉眼看美人,心情格外舒畅,伸指戳了戳他的心口,“你对我行踪了如指掌,还怕跟我一起出行?”

习武之人最忌被人碰心口,裴燕度本欲下意识躲开,但那葱玉手指如水柔软点滴落在他心头,他一时竟无法动弹。

“银雀台在神都有监视百官贵族之责,我接到消息郡主来万辉楼后又派人请李从云,就猜到您已怀疑他。”

“你的伤怎么样了?”姬令云忽然问道。

裴燕度一怔,“快好了。”

姬令云是真的有点醉意了,回去一路对着裴燕度和群青絮絮叨叨聊了好些不搭边际的话题。

比如“这坊墙拆了其实也挺好,方便更多人开店生意”,又比如“开的店多了,这夜晚人也多,热热闹闹,满街灯火,何必宵禁,诸多不便,夜夜都是上元夜”。

裴燕度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自己做姬令云仆从的日子,偌大神都,千万人家灯火,他只要待在姬令云身边,也是有家的人。

今夜巡夜的金吾卫,必不会忘记他们所见这一幕。

裴燕度坐在郡主车驾,灯笼烛光映照下,长发被染金,眉眼温润的俊美少年肩头靠着雪纱幕离遮脸的朦胧美人。

花月园车驾锦绣繁花,香气肆意,美人纱幕一角被风吹开,笑唇如魅。

……

盖着印章的地契在藕荷、竹月、群青、胭红手中传了一遍,最后才由藕荷放在锦盒里呈给姬令云。

藕荷负责郡主府内务,统管钱财进出,贩卖花苗,购物置地等事宜,所以姬令云要买新宅子,买的还是银雀台隔壁的园子,这几日也由藕荷负责找卖家议价。

“这宅子本是私人家宅,但在银雀台在隔壁安置后,这主人家自然是吓得搬家了,神都也无人敢接手,当我要购买时,主人家还再三告知邻居是何人,叫我斟酌。”

姬令云听着藕荷回报,打开主人家给的园宅图,跟银雀台囚室一墙之隔之地,有一座被高树掩盖的绣楼,绣楼前是池潭,适合栽种荷莲。

“狡兔三窟,如今我在神都第三窟就在此处。”

“不做大肆休整,打扫干净除去杂草,平日留看门洒扫即刻,绣楼可做我的居所,闲地种竹子和梅花,加上荷莲,要多风雅有多风雅。”

群青忙道:“这临池弹琴吹箫也不错,等我把库房里乐器找一找,放在绣楼添色。”

藕荷边听边记,立刻着人去办事。

姬令云刚从狱中出来,没一日闲着,后日即将到来的宫中庆端阳的芍药会还需她主持大局。

芍药开在春尾,于牡丹之后,如今已至夏日,但榴花初开,并无芍药这等繁盛锦绣,宫中若要赏花,还得以芍药之名。

姬令云花月园中有名品芍药近二十多种,每年还在不断发掘杂植新品,今年芍药会后将卖出最后一批,只待来年花期。

宫中花宴,通常她只负责花植部分,但这次陛下让她作主人家,她自然也得抽空确定食单和宴会活动,好在每年端阳都是差不多习俗活动。

不过她还惦记着南方划龙舟,听闻皆是身体强壮男子龙舟比赛,明年她倒是想试试在宫中女官龙舟赛,想到这一点,她得抽空去工部点卯寻些会造龙舟的工匠。

养伤中的胭红见无事可做,索性拿来五色丝线编长命缕手绳。

库房中本就有宫中针功局所制的五色丝彩带,两京女子皆在端阳佩彩带讨延年益寿的彩头。

待姬令云从宫中忙完回来,见她编了一桌的手绳,还用单个的珠子连缀,忽想起多年前她也闲来无事做了几根,其中一根还给了刚刚入府的裴燕度。

于是她来了兴致,睡前在等待长发被夜吹干时,于榻边凭着记忆也编了一根长命缕。

“娘子真的心悦那小白眼……裴燕度了?”群青帮她梳着发,见她这般忙里偷闲还想着给人编手绳,实在像被下了降头。

虽然这几日她们四个努力接受姬令云属意裴燕度为夫婿的事实,但仍旧觉得不太真切,也觉得不相配。

裴燕度是个连家谱都没有孤儿,如今虽然入职银雀台升为副使,按理来说配个寻常官宦闺秀都算是高攀了。

若是陛下真的准了这门婚事,那裴燕度一跃而成郡马,那他以后事事都是代表着郡主府的脸面,说不定还会连累郡主这些年在民间的声誉。

姬令云看着自己的手艺,虽然还是如少女时那般普普通通,但这可是她亲手所制,定叫那脸皮薄的小子感动得心中落泪。

“心悦为何物,你跟我这么久,还看不懂么?”

姬令云不愿与她说得太明白,反正横竖都是要被迫成婚,左看右看,裴燕度都是最佳人选,他的聘礼可是银雀台呢。

“明日从宫中归来后去新家住一夜,给咱们裴副使一个惊喜。”

“只略作打扫,其他还没布置好呢,这几日全家上下都忙着芍药会的事,实在是抽不身。”藕荷边给她铺床边道。

“无妨,连囚室我都睡过,只是没布置好,又不是住不得。”

姬令云现在可算是上住过宫殿,下待过大狱的人了,若是哪一日在外游玩住破庙她也不会睡不着。

群青跟藕荷面面相觑,真是越发看不懂自家娘子了。

自入五月,雨水充沛,难得今日只下了半日,银雀台大狱中熏着艾草除虫,迫得裴燕度回不了家。

解逢臣的义子中,平时会有几人住在银雀台候命,但这些日子平静,除了涉及姬令云两桩案子的犯人在押,也无别的事,明日又是端阳,几位义兄留他一人值夜回家。

谁让他是副使,又住在狱中。

明日端阳宫中有芍药会,自有禁军护卫,并没有银雀台之事,只是姬令云居然由宫中发了帖子来,特意嘱咐解逢臣要带着他与老八谭原进宫。

谭原收到郡主送来的银钱而夸赞不已,他这才知晓老八把他借钱买裙裳的事都抖落出来。

“想来郡主被小十三感动到了,邀请我只是个幌子,你明日可得穿好点,还需要借钱买衣服吗?”

他与姬令云私下定的婚契只有义父知晓。

而且他怀中还揣着前日姬令云塞给他的册子,里面是选婿名单,而当他翻到最后一夜时,赫然看到自己的的名字被添上。

是姬令云的笔迹。

他心绪繁复,入坠梦中。

不知不觉踱步至银雀台墙边,在树梢丛影中,他忽然发现,墙那头空置宅院以往从未亮起的三层绣楼,居然点起了灯。

熟悉的人影出现在栏杆边。

迎着风,月色下,那女子提着灯,也在望银雀台的方向眺望。

衣裙翩飞如凌波仙子,裸露的一截藕臂上缠绕着五色长命缕,其上金铃发出轻灵声响。

两人在遥望中对视,中间相隔不止是一堵墙的距离。

一人仿佛在云端如仙临,一人则于地面仰望遥不可及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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