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闻声回头，露出与她装扮不慎搭配的一张面容，这姜夫人长的很美，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与写月印象中常伴青灯的妇人大不相同。写月虽然惊讶，还还是福了福身，“给夫人请安。”

那妇人笑了笑，“姑娘客气。”随后又将程康扶了起来，打趣道，“康儿可是第一次带姑娘过来呢。”

程康急忙解释，“这位是阿月姑娘，是有事相求母亲，所以我才顺便带了她来。”

写月急忙附和，“二少主说的是，我是有事央求夫人，才让二少主行个方便。”随即将两日后想要借用佛堂祭拜亲人一事说了。

姜夫人闻言，正色了几分，“姑娘是个孝顺懂礼的孩子，那便先住在山上吧，到时我也同姑娘一同念上几遍往生。”

写月自然拜谢。程康略坐了坐就走了，写月多待了一会儿，用眼神跟暮云打了个招呼，便也在一旁跪下，表面上是随着姜夫人礼佛，但其实观察是在姜夫人。这人一直静跪佛前，一派诚心之色，写月没看出什么异样。不过自从出了清和的事，理不理佛，诚不诚心的，她也不信了。

一直到吃过午膳，写月才有机会同姜夫人说上话，“夫人，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姑娘请说。”

写月装做十分为难的样子开了口，“夫人，其实在下想来后山，除了祭奠亲人，还想见一个人。在下出自文城井县，是秦妈妈的表侄女，姑姑已经许久没有寄回书信了，我听闻她在夫人这，所以想瞧瞧她，也好让家中安心。”写月一直觉得这位秦妈妈与少主最为亲厚，肯定是会知道些什么的，所以她特意去查了这个秦妈妈的底，装做一个不远不近的亲戚，自然也不会被发现。

姜夫人听到写月是来找秦妈妈，转动佛珠的手一顿，随后恢复自然微笑说道，“原来你是秦妈妈的家人，你想见她也不是不行，只是她……如今有些不太好，罢了，她就在后院的西侧间住着，劳烦暮姑娘带月姑娘过去吧。”

“是。”

暮云带着写月走出佛堂，写月看着暮云比上次见面时情绪好了许多，问道，“暮云，你在夫人处呆的可好？”

“挺好的，夫人是菩萨心肠的人，我陪着夫人心下也安定不少，也不执着于二少主了。”暮云温和的笑笑，随后将写月带到了秦妈妈门口，“我就在外边等你吧，秦妈妈现在不太好，人多怕是会惊了她。”

写月心下疑惑，不知这秦妈妈究竟是如何了，但还是点了点头自己走进了屋子。

写月打眼看过去，屋子也算干净整洁，床上正坐着一个年近五十的妇人，她怀中正抱着一个枕头晃来晃去。而她自己也昏昏欲睡。写月知道，眼前这人就是秦妈妈了，她的状态十分不对，衣服和头发都有些乱糟糟的。写月看了看她怀里的枕头，皱了皱眉，还是轻轻地走过去，“姑姑？”

秦妈妈被写月这一声吵醒，很不高兴，厉声呵斥道，“你是哪里来的小丫头，竟然这么没有颜色，我刚将少主哄睡，你做什么声，信不信我让他们将你拉出去打板子？”

写月听着这话，明白了几分，这秦妈妈估计是有几分疯了，但又想得些有用的消息，还是顺着她说道，“妈妈教训的是，但是上巳节刚过，少主这几日繁忙，他刚刚睡醒已经去了药堂，您忘了？是您刚送他出去。”

秦妈妈想了想，好似明白过来，“对对对，少主最近忙的很，我得赶紧吩咐厨房给他送碗莲子羹去，他每日都得喝的，可不能断了。”

写月急忙拦住她，“秦妈妈，刚才已经吩咐过了。您先坐着歇歇吧。”说完写月掺着她坐在桌旁，还想继续问点什么，谁知那秦妈妈刚坐下，就突然大叫起来，“不对，不对，少主失踪了，少主失踪了！我得去少主！少主……”

那秦妈妈一边叫一边推搡写月，写月不好与她动手，竟被她推着撞到了案几上，写月吃痛，手捂着被撞的腰，面上十分无奈。

这时门外的暮云听到动静，急忙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小丫头们熟练的制住秦妈妈，用一方带了蒙汗药的帕子放倒了她，扶到了床上。

暮云则是过去扶住了写月，“没事吧？”

写月摇了摇头，被撞的面色有些惨白，看起来十分虚弱，暮云扶着写月将她送回房间，一边走一边说道，“秦妈妈在少主失踪以后就受了刺激，成日疯疯癫癫的。我再外头听的不真切，一时没察觉，竟让她伤了你。”

写月虚弱的笑笑，“无妨，也多亏了夫人菩萨心肠，姑姑才能在这边安度晚年。”

暮云将写月送回了房里，“你好生歇息，先不用去佛堂了，我会跟夫人说的。晚膳我到时给你送过来。”

写月应了声，暮云便走了。

——

黎修一路来到药王谷外，一路上废了十三个眼线，知道幕后的人不会让眼哨说出有用的话，他便直接下了死手，一了百了。

果然靠近药王谷以后再没了眼哨。药王谷门紧森严，不好乱闯，毕竟……强闯也有些不知礼数。黎修十分懂礼的在门口叫门，说是来找写月的，谁知门口小厮说根本没有一个叫写月的。

黎修想估计写月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换了姓名。他只能先离开，在药王谷外转悠，想法子进去。过了不就黎修看到有人排队进药王谷，这些人都是普通人的打扮，便走过去问，这些人为什么能进去。

门口的小厮看他器宇不凡，也便耐心解释道，“这些都是来试药的药人。”

“药人？有什么要求？我行么？”这种能光明正大进去的法子，黎修自然不能错过。

那小厮看了看黎修，想起里边发的话，有武功者优先，又看了看黎修，急忙堆起一个笑容，“可以，自然是可以，您按个手印就可以进去了。”

黎修利落的按下手印，跟着人流走了进去。刚一进院门，黎修就一个闪身，藏在了房梁上，他没兴趣试药，只等四下无人，便打算去找找写月在何处。

——

慕清欢这边正对镜梳妆，却收到了十三个眼哨被杀的消息，手中捏着的簪子瞬间变成了齑粉，缓缓开口说道，“死的人大概都是什么位置上的。”

暮雨恭敬的说道，“路线大概是一路南下，过了付远城便开始偏西，瞧方向，像是往药王谷去的。”

“给谷里的人传信，留意着教主的踪迹。他既然跑到那去，肯定是为了那个女子。在让人盯着些最近新进谷里的女子，有可能是写月的即刻来报。”

“是。”

——

这边暮云给写月送了晚饭，看她还一副面色苍白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可要找个大夫给你瞧瞧，这药王谷最不缺的可就是大夫了。”

“不用了。我休息下就好了。”写月依旧一脸虚弱地拒绝。

暮云没强求将东西放下就走了，而她没有休息，她不过刚刚出门，写月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恢复。

暮云回到佛堂，佛堂中只有她和姜夫人两人，看着跪地礼佛的姜夫人，她面上再无半分恭敬之色。

暮云正想说什么，便听到了信鸽的声音，开窗让信鸽飞进来，摘下信开了一眼。

秦夫人听到声音并未回头，也并没睁眼，但还是问道，“有什么吩咐？”

暮云淡淡的回道，“是吩咐我的，与你无关。”

姜夫人没计较暮云的无理，反而起身坐到一旁的桌边倒了杯茶，袅袅茶烟里姜夫人的脸色晦暗不明。姜夫人吹了吹茶，问道，“那个姓秦的老婆子没说出什么吧。”

“没有，我都听着呢。”暮云一边回答一边走到桌边提笔回信。

姜夫人喝了口茶，继续问道，“你猜那个漂亮的姑娘今夜会不会有所行动。”

暮云将写完的信重新绑回鸽子腿上，将鸽子放了出去，开口说道，“肯定是会的，这次这两个人怕是找不到人不会罢休。倒是多亏了夫人，才惹了这么大的事。”

姜夫人眸色暗了暗，随即不以为意的开口，“既然她要人，那就给她个人好了。”

“那凶手呢？”

“也给她一个就好了。”

——

写月借着夜色摸到了后山的另一个院子，正是程康幼时所住的地方。写月直奔卧室，摸索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机关，机关一开，随着轻微的齿条声，一条暗道出现在床底，写月探头看了一眼，竟是一片漆黑，不知通像何处。

写月略一沉吟，还是点燃随身带的火折子，走了下去。走了将近一刻钟，终于走到了尽头，写月看着眼前的石门皱了皱眉，石门浑然天成，唯有中间一处有麒麟样式的凹陷，想来是放钥匙的。写月试着用内力去轰，但石门依旧纹丝不动。

写月又试了试其他办法，还是打不开，只能先回去，打算以后再做打算。

第二日一早就是写月胡诌的祭奠之日，一个小丫头带了贡品香烛来请写月，写月急忙起身同她过去，一路上写月与她闲聊，“我瞧夫人这里服侍的都是些小丫头，怎么不见年纪大些的妈妈。”

小丫头叹了口，“哎，姑娘不知道，原本陪着夫人的，有一位姓薛的妈妈，据说二十多年前害了病死了，夫人可是伤心了许久，将人风光大葬了。自那以后夫人就见不得生离死别，所以都用我们这些小丫鬟来伺候，每过两年还会换上一茬。”

写月跟着赞了句，“咱夫人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呢。”

“可不是。”两人说话间，来到了佛堂，只有姜夫人一人在屋中，暮云竟然不在这里。

姜夫人没有开口解释，写月自然不好问。随即在姜夫人轻车熟路的指导下开始祭奠。

一套祭奠繁琐庄严，直到最后一个头磕完，写月起身时似乎体力不支，朝着姜夫人倒了过去，姜夫人被迫搭了她一把。写月手就搭在了姜夫人的手腕上，但不过缓了一瞬，写月就收回手告罪，“在下冒失，多谢夫人。”

“无妨，姑娘也累了，如今祭奠也完了，便早些下山去吧，也能好好休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