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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油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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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日因湘云咬舌叫“爱哥哥”“林姐夫”与黛玉打趣笑闹一回,并宝玉、宝钗到贾母处吃饭,饭毕把着闲话。

凤姐因说:“不知老太太、太太听说了没,我大伯家的瑕哥儿今儿一早回来,估计那边屋里现下热闹着呢。”

贾母道:“瑕哥儿?是你娘家那离家好几年的哥儿吗?”

“正是呢”,凤姐看向王夫人,“是太太的亲侄子,两年前考中了进士,结果哪想就害了怪病。”

王夫人念了一声佛号,宝玉却是听了稀奇,跳出来说:“得的是什么怪病,怎一考中了进士就得了怪病?”

贾母道:“想来是福缘浅。听说后来叫一个老道化走了?一走就是这些年。”

“可不是呢。”

底下坐的黛玉宝钗湘云并三春皆是惊疑,宝玉更是惊道:“我怎么没听过这等事,怎的化走了?老祖宗快说快说。”

贾母觑宝玉一眼,拉了他的手,“那时候你和几个妹妹才多大,又不是什么猫儿糖的,讲给你们做什么。凤丫头就给这猴儿说说吧,不叫他知道一场,怕是要干瞪着两个眼儿到明天早上。”

众人齐笑,凤姐也笑了说:“说来也是稀罕事儿。我这堂弟呀,大婶子生他的时候还不足月,我那时还在那边,刚生下来就去见了,真是造孽哟。自此宫里的太医,民间妙手回春的大夫,是一茬一茬往家里请,也就那么着一路病养到大。”

贾母道:“可见小孩儿这根骨是重之又重。”

“是啊,哪像老祖宗,底下这些孙儿都养的标志紧实,就连林妹妹这些年也一年好比一年,饭前还见着和湘云妹妹嬉笑,可羡煞我了,也是老祖宗、太太可怜我,让我在这些妹妹们面前这么无拘着,闲时和大家作耍。”

贾母略笑道:“还不说下去,看这猴儿急的。”

原是宝玉听得自小体弱请医吃药云云,自然联想到林妹妹,想她听了难过,急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贾母跟前扭糖似的,只催着凤姐继续说下去,把这一截揭过,可又怕后面说的更不好,一时难安。

只听凤姐道:“可巧我嫁到咱家来前几年,这哥儿拾起老爷们的学问,一心读书去了,先是院试乡试会试一路考下来,都得了前三甲,把我大伯大伯母可高兴的,后来面见了当今圣上,承蒙厚爱,得了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王夫人已故的长子贾珠十四岁中了举人,全家一直叨念了这些年,这个瑕哥儿也是十四岁进的殿试,还得了名次,只是凤姐怕提起来叫姑妈不痛快,方没说年纪的话。

“后来呢?”宝玉道,“凤姐姐这些无甚用处的讲这许多,只还不讲如何就给道人化走了。”

黛玉说:“佛家谈的因果想是二哥哥忘了,何不让凤姐姐前后说完。”

“林丫头才说的是呢”,凤姐笑说,“我这堂弟既有了功名,家里叔伯也为他谋前程,本是要派出神京为官的,哪想自此就病了。他这病也奇了,是个即睡的症儿,每天太阳落山,不管人在哪,哪怕是正在吃饭,也一头倒在桌上睡了。可说是睡也不是睡,竟是体息全无,如去了一般,倒把家里两个上了年纪的吓得不轻。”

在座的小姐夫人听了,无不遍体一寒,湘云更道:“今晚我要和老太太睡。”

贾母答应着,瞪了一眼凤姐,凤姐连道:“哎哟我的妹妹们,还没说完怎先怕起来了,我这堂弟却是孙大圣转世,专治妖魔呢。”

最小的惜春却是极有兴趣,问道:“此话怎讲?”

宝玉也追问,“对啊凤姐姐,怎讲?”

凤姐卖了个关子,黛玉道:“莫不是得封了别的官儿,专司驱妖捉鬼不成?”

湘云快人快语:“就像那钟馗。”

说完觉得不妥,见凤姐及王夫人并无见怪之意,才安下心来。

凤姐笑:“要是因此封官儿,那咱们一家可跟着去打小鬼儿了,却是没有这个机缘。他这病急倒了几家子人,就是日后说媳妇儿也成个问题。偏巧一日门外来个道士,说这哥儿身上有奇缘,只肖跟他出去闯荡几年,吃些小鬼恶鬼,这病就得好。”

王夫人道:“哥哥嫂子竟能舍的了?”

凤姐儿道:“哪能呢,大伯大伯母自是割舍不下,哪想这一天晚上,瑕哥儿自己背了包袱,留书一封,说是跟那道人去了,次日拾掇屋子的婆子将信送去,大伯再派人去追,却没追上。只说瑕哥儿晚上是动不了的,那一晚却能避开府里出去,老太太、太太、妹妹们想想,可不是奇了。”

宝玉听得这等奇闻,已有些呆意,凤姐再说别的话一概没有听进去。

未几贾母打发人去歇下,怕姑娘们害怕,又各多派了婆子丫头进去守着。

湘云仍去黛玉屋中睡,两人说了几句话,丫头服侍着洗漱了,又有奶妈婆子们守在榻边,皆各自歇息。

只是黛玉听闻凤姐一席话,迟迟不能睡去,一时想到自己幼年失怙,无依无靠,一时想到自己也是落草起就开始吃药,如今在外祖母家,日日抓药饮药,皆从他家来,别人哪有不多嫌呢。

如此这般思虑,直到三更天方迷迷糊糊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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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祖上封的县伯,后司东南一带海事,资财庞大。

王家第二代十二房人,有两房上了神京,现今一支里的王子腾任京营节度使,一路路官升上来,倒把另一支比了下去。

凤姐口中的大伯实际是另一支的,与她同族却不同支,当家人是这一辈长子,名叫作王子朔,平素为人谦和,一心数文弄墨,今在礼部挂了虚职,倒和王家人是个反样。

他与其妻刘氏育有两子一女,长女长子皆嫁娶的是差不多的人家,在朝堂上无有进取,前些年还得了王子腾不少怨言。

不过这落草下来就吃药的幼子,姓王名伊人,字表瑕君者,是很有些读书天分的,小小年纪一路进学考秀才中举人,负神童之名。

哪想一夕将展鹏翼,遭此横祸。

这夜王家父子齐聚,王瑕君与父母兄姐诉别离之苦,把话至晚,又在母亲刘氏的敦嘱下安歇。

王家虽有豪财,在这等内帷仆妇上却不下功夫,尤以王子朔家为甚,幼子瑕君房中竟就奶妈嬷嬷并三五个粗使丫头了事,夜间也不用人服侍,自在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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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黛玉闭目以后,先是迷蒙一场,梦在维扬府里的园子夜读,手中所持之书乃东晋史家干宝所著《搜神记》。

她向来一目十行,此时却看的很慢,纱窗明灯,看至——桑树上一个衣青衿袖的少年人与一织布女郎说笑,突然飞来一只短箭,他遭射中,化为鸣蝉,翔然飞走。

黛玉脚下翩然,竟脱下手中书,从小窗飞出园外,直飘上天际,与星辰浮云为伴。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又是何意?”

她心下惊奇自己的处境,身随流风在茫茫天际飘荡,更见冷月悬于北方,云中一处明,一处暗,别有情意。

“当是在梦中,不若游历一番。”

她如此想着,便想飞到父亲故去前久居的维扬城上一观。

哪想方略垂首,钻出丝丝夜云,便听一人唤道:“姑娘,可是迷路了吗?”

远远踏飞来一个广袖短褐,白衣簪发的男子。

却不是宝玉。

黛玉正自讶叹,这男子更近了些,也无撞见闺阁女子的羞怯避让,只当寻常。

又问黛玉:“姑娘可是迷路了?”

黛玉并不理他,仍压下身,向云下维扬城。

这男子却伸出粗布白袖拦了她,道是她不可前往。两人少年男女,虽隔的远,到底不妙。

黛玉恼道:“我自行我的路,你跳出来是何道理?”

这男子也道:“大路三千,遇上我也是你的造化。”

“呸,好不要脸。”

说着便越过他,一心朝维扬城去。

这男子正是王瑕君,他回到神京有几桩案子要办,只是今日与父母兄姐吃了酒,离魂的时辰晚了些。

他将手搭在眼上,站在夜云头朝底下看去,此时将过四更天,黑白无常牵引着诸多魂魄小鬼正往鬼门关赶。

“姑娘,你下去再看看也好,切忌不可惊扰他人。别忘去跟上白无常,鸡鸣前一定要过鬼门关,切记切记。”

黛玉闻言更是发恼,回头看了一眼这人,见他远远的站在云上,正好遮住了她前方这片月辉。

“你才死了。”

黛玉恼恨地骂了一句,只因隔的太远,王瑕君听不真切,看她慢悠悠往城池上飞荡,自己卷了衣袖,继续朝金陵城去。

黛玉在城上游荡了半圈,回身见那朵云间已无人影,心下奇怪怎会有外男入梦,一边收了心,细看故园城池。

想黛玉幼时,林海贾敏无子,对她爱若珍宝,聘来西宾启蒙读书,充养子之意,虽是病弱,也携她出门玩耍。

后来她上了外祖母家,年岁渐长,很少再有机会出门,若是出去,也是大轿小轿婆子妈妈拥着,外面什么情形,都不得而知了。

可巧这个梦这样的真,她便在城上看了又看,又降到青狮石桥,往石板车道上走一走,瞧一瞧。

即便身轻如燕,有腾云驾雾的本事,不一会儿她也感到累了。

只是还有好些没见过的景或物,她又不愿醒,就堪堪扶着一色水磨群墙歇脚。

这旁倒是个极富贵清雅的园林,黛玉却没有赏揽的意趣,歇了一会儿就欲往名川山河,最后往姑苏见一见旧园,就醒。

黛玉如此想着,正自提了一口气,哪想一阵天旋地悠,顿入一片黑暗当中,只听得一个声音说“好险”。

黛玉却是识得这个声音,便是不久前让她跟谢必安(白无常名)去的无礼外男。

她心慌乱,四下动了动,身上却像挤压着什么,把她牢牢固定不能动弹。

黛玉心悸,泪水霎时盈满眶。

原来王瑕君在金陵勾取了一个鬼魂,正往神京复位,途经扬州地界,从云往下看了一眼,却见那个来时遇见的姑娘仍流连在城中。

此时鸡鸣一遍,鬼门正式关上,太阳就将起来,江南多雨,他速携了一家豆腐坊搁在檐下的油伞,将黛玉收了进去。

不知是从哪个朝代传下来的故事,书生,油伞,精灵或是女鬼。

王瑕君握着沉甸甸的伞纸,想着此时黑白无常或已将诸鬼送上了黄泉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追的上。

要是自己带她去插个队,或能在孟婆收摊以前送她去投生。

正想的认真,指尖突感一片冰润。

却见纸伞上渗出一滴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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