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起！你挖哪了？”
“还早，我刚刚摸到了一位尸兄。”正在努力挖土的人并没有停下手里面的动作。
宋遥歌点了个火符，里面一下子就亮堂起来了，整个洞穴里面无论是头顶、脚底还是四周，全部都是尸骨，他现在的处境来说，惨绝人寰，惨不忍睹，凄凄惨惨戚戚。除他之外还有一位挖洞人——沈云起。
刚挖完一铲子土的沈云起，突然发现整个洞穴亮了起来，“遥歌，你……是不是用了法力点了火符？”
宋遥歌一边挖土一边道：“不然呢，难道我们还要摸黑在这片坟场把每个尸体都挖一遍？”
“额……我是说，既然你用了法力，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出去？”
宋遥歌感觉要疯。
他和沈云起两个神域的神官，现在居然在凡间挖坟？
事情要从一天前说起。
神域人间鬼界三界相安无事几百年，无事之秋，最为清闲的当数神域，诸神官无事，不是在精进修为，就是在找点事自娱自乐。
沈云起在宫殿中实在是无聊，正准备打坐时，宋遥歌就过来了，二人相熟已经有几百年，行事风格也是颇有些相似。
“遥歌，你来的正好，上次从凡间带回来的酒都已经喝完了，你那里还有吗？”沈云起见他走来，也站起迎客。
宋遥歌道：“我这里还有一壶，说不上来什么名字了，不过这酒烈的狠……哎。”他刚从手中将那壶酒变出来就被沈云起给抢走了，宋遥歌也不生气，“你慢些喝，我来是想问你，去不去人间？”
“人间好啊，前几日暮晓曾说想贪饮几杯人间之酒，此次下凡我们定要多带些回来。”
神域中神官除下界飞升上来，还有一类则为天生地养，专门掌管自然法则的神官，宇神暮晓就是这一类，他们不能下凡间也鲜少与飞升上来的神官接触，暮晓算是这类神官中最为活泼的。
沈云起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若是我们没有别的原因只为游玩，下界之后我们尽量不要使用法力。”这是沈云起一贯遵循的，他始终认为如若下界不为苍生百姓，那么便把自己当一个普通人，做一个红尘客。
“那是自然。”
二人下界只之时都会随意择定一个地方，心中无目的，择地自悠悠。随意一指——丹羽国白水城。今日人间艳阳满照，易出门。
“嘭！”
“咚！”
伴随着两声混浊的落地声以及清脆的叫声，两人正式着地。
宋遥歌摸了摸四周，竟然连手都伸不直。“云起啊，我发现我们好像在土里。”
沈云起手搭上宋遥歌的肩膀， “客观点，我们现在在一个埋满尸骨的土里面。”
算起来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宋遥歌跟沈云起下界的时候总是会遇到这样的“意外”，有的时候他们会落在水里，房间里，树枝上等等，总之，他跟沈云起下界之时落地点都不怎么正常，而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会。难道是因为两人的物种不同？宋遥歌心想。
无论两人现在是何种境地，他们只要稍稍使出一点法力就能破土而出，他们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
“沈云起，我好像使不出来法力了。”当他第三次摊开手发现没有法力的波动的时候，宋遥歌觉察出来了不对劲。
“这个地方有禁制，只是暂时将我们法力封住了。还有就是，这个地方，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能压制沈云起法力的，也就只有神域帝君了，这种程度的禁制也只能暂时封住一小会儿的法力，因此沈云起并不慌张。
“？”
“我们刚刚由北向南还没飞过北渊国。”北渊国和丹羽国一北一南，沈云起记得差不多是在无相山这个地方掉落的。
现在只能窝在土里，地底十分憋闷，活动空间有限，并且这夹杂着血肉骨骼的尸臭味也是十分难闻，这样的情况虽然很难受但终归不至于死。沈云起还有时间思考这是什么地方，他知道这是无相山，但他不知道此地为什么会尸骨遍地，也不知道是什么妖邪在此地作祟。他想托腮思考一下却发现胳臂怎么也施展不开。
要是有一把铲子就好了。沈云起知道松土是需要铲子的。
刚想完，他手中出现了一把铲子。
“怎么回事？你能用法力了？”宋遥歌也感受到了沈云起的异动。
沈云起再次准备使用法力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用不出来了，心中猜测这禁制中法力是慢慢恢复的。
“现在又不行了。”他试了试手里面的铲子，戳了戳土，竟发现这土是可以挖开的，挖出的土向后面抛去也是可以的，这分明是有一个空间的，而他和宋遥歌二人竟不能动弹这便是怪异之所在。
当下两人就决定试着挖下去，宋遥歌不及沈云起法力深厚，恢复时间也比沈云起缓了许多。
洞中漆黑无际分不清东西南北，两人挖不到头，看不见人。要是有点光该多好啊，于是宋遥歌就点亮了火符。两人再次失去了出去的机会。
“云起，这里尸骨如此之多，不会是个乱葬岗吧？”宋遥歌看着四周土里嵌满的人骨，有的已经只剩下个架子，有的血肉正在慢慢腐烂。
“或许吧，百年前我曾来过这里，也不见这里发生过什么，瞧着这些尸体，应当是近些年发生的事情了，无论如何，定然是妖邪作祟。”这些尸骨许多地方都有被撕扯，被凌虐的痕迹，残暴至极，鲜少有完整的，人为几乎不可能做到这样。
不算太暗的光下，沈云起一身红衣，头发高束，嫣然一副少年人地样子。
“近些年虽说太平，可鬼界向来不守规矩，大事没有小事不断，管辖此地的神官竟也没注意。”宋遥歌道。
“或许他也注意不到，你看我们，即使点了火符看得清这四周，我们不也还是困在土里，除了能自由活动了一些，这被我铲起的土去了哪里？看不出来是什么法术，也不像是小鬼所为。”他们两个人就像是被封闭在一个空间，这个空间能活动，能接触外物，却只有这么大。
待沈云起和宋遥歌再往下挖了一段时间过后，沈云起手中凝聚起了一点点法力，“能出去了。”
三峰环绕，苍山负雪，遗世而独立，落入地面之后就是这样的场景。
“我们这是……到山顶了？”
“是，这是无相山。”沈云起猜的没错，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是是在山顶。
无相山有珠主峰还有环绕着主峰的三个峰，他们现在就在主峰峰顶，除了经年积累下来的雪，还有些乱石，另外三个峰的峰顶有……
三个人！
准确来说，是三个正在跳舞的女子，白发白衣，与着山中雪融合在一起。
“你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是真实还是虚幻？”宋遥歌道。
“亦真亦假，难辨啊。”再次使出法力后，沈云起再也使不出第二下了，看来这禁制应该已经覆盖了一整座山，他也难分出真假来。
“世事无相，相由心生。无相者，于相而离相。”
声音慵懒，来自他们身后的乱石，山顶石头巨大，足矣遮挡住一个人。
沈云起转到乱石后面来时，见到一个玄色衣服的男子，样貌矜贵，手中拿着酒壶，像是凡间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
“小友好啊，在下姓沈，沈云起。”即使暂时法力封存，沈云起也能看出来面前这个人不来自鬼界，身上也没有法力，想必只是个普通人。
“柳淡风，公子有礼了。”
那人起身，身姿绰约，举世无双，手中拿着的酒壶也是随着他的手慢慢的晃动。
“柳公子，你是怎么上山顶的？”那人站起身之后，沈云起就只能稍仰起头来说话了。
“我被困在这里了。”那个人说话的声音淡淡的，但是也很好听。
想来这人应当是被这阵法卷进来的普通人，既如此，沈云起他们就有职责来保护他。
“兄台，你刚才说‘世事无相，相由心生’，难道说我们所见之相，是我们心中所想？”宋遥歌道。
“并非如此，你们所见非虚，真假由心中辨。你看那山中雪女翩翩起舞自然是真，可听闻其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柳淡风拿起手中的酒，浅酌了一口，酒香沁鼻。
二人落地不过一会儿，现在细细听来确是有凄婉之声，像是在倾诉，在怨恨。
“我在山上两天，这三名女子也在这峰顶跳了两天，怎么上去的，何时上去的，都不知道，我看她们啊，不像是人，倒像是冤魂索命。”那人说话的语气一直都是淡淡的，不像是这个事件的亲身经历者，倒像是跳脱出局外的旁观者。
沈云起将两人一手拉住一个，“像不像的，出去再说。”就在方才，他感受到自身法力回来了，无论如何，得先出去找找线索才是，总不能在这一片地方一直呆着，万一再出现什么意外，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无相山下是一个北渊国小镇，不算太大，但足够美，是一个不错的隐世之所，百姓们生活的也算和乐。
“二位，若是想找线索怎么不问问在下，我在这镇上有一家酒肆，相逢及是有缘，不妨去坐上一坐。”男子双手抱臂，嘴角淡淡的笑意。
沈云起和宋遥歌走在男子身后，宋遥歌悄悄捏了个隔音符在他和沈云起之间。
“云起，你有没有觉得，跟前面那位比起来，我们才像是个普通人？”宋遥歌只是想说这个人反应的都太过于平静了，像是一切在他掌握之中的样子。
沈云起思索一会儿，“他很平静，但他身上有没有法力，或许只是个心大的凡人？”
他知道这个在无相山上莫名出现的人有诸多疑点，但这个人身上没有法力，人各有不同，他也不愿以揣度之心来看人。
“那也太平静了，一个人在尸山两天，见到你遁地术也丝毫没有惊讶，这要是我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早就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