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一脸鄙夷、想趁机教训楚煜几句的张总监瞬间哑了。他敢怒不敢言地看楚煜一眼，随后动作僵硬地挪开了自己的椅子，给需要交流的两人腾出一大片空间。

其余人察觉出封明泽多少有点来者不善，生怕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没有再开口质疑。

在周围小心翼翼的氛围中，封明泽却抬手对楚煜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语气近乎温柔，“过来坐。”

“嗯。”楚煜轻声答应，没觉得对方的态度转变有什么不对。

来之前他换下了实验服，里面是休闲衬衫，雪白明净的面庞在一众西装革履中漂亮得很突出。

在封明泽的示意下，楚煜又坐近了点儿。视线交汇的瞬间，封明泽隐蔽地用眼神钩了他一下，楚煜脸皮薄，神情微凝，抿起唇率先转开了。

Alpha面前的资料，是提前准备的会议提纲，他低头随意看一眼，对众人道，“废话不多说，会议开始。上次你们的讨论记录我看过了，总体而言，市场部给的销售方案还有很大的优化空间。”

然后他分别点了几个人，分享优化思路，又让大家当场讨论了一番利弊。

等气氛润滑得差不多，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张总监。

“有时候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案，只是因为信息闭塞。我不知道市场部对新产品的了解有多少，但我希望你们能沉下心好好琢磨，结合海跃的分销优势，起码要给我一个看得过去的答案。”

张总监略微有些诧异，夹枪带棒的语气，完全不像封明泽传说中八面玲珑的行事风格。但他只能垂头应“是”。

“楚煜，”封明泽面上装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按照两人商量过那样开口，“产品制造上有几个技术问题，我需要咨询一下你。”

“好的，封总。”楚煜配合地道，“你想问什么？”

然后他们一问一答，把两人之前的对话又在众人面前重演一遍。

封明泽问完，还客气地表示不好意思占用楚煜的宝贵时间，如果他忙可以先走，无形中抬高了楚煜的身价。会让人感觉，楚煜不是没资格参与会议，而是纡尊降贵在这里陪他们浪费时间。

楚煜当然表示要留下来，他还想听封明泽说服其他人。

然而Alpha并没有直接提出建议的打算，他十指在身前的长桌上交叉，视线在两侧各晃一圈，在每个人脸上都停留片刻，然后好整以暇道，“好了，现在技术信息已经给到位了，各位有什么想法？市场部，你们先说。”

封明泽也知道他们说不出什么东西，这些人的思维已经被单一产品框死了，说破天也是在框架内来回讲车轱辘话。

直到会议氛围低得有些沉重的时候，封明泽才摇摇头遗憾地道，“我们已经有了海跃的支持，没有人想过拓展业务链吗？只靠一种产品做出头，可能性有多大？在座各位都是医药行业的，药用维生素和保健品维生素的例子都忘了？”

那实在是很经典的案例。

药用维生素纯度高，价格低廉，而保健品维生素纯度低，还加了很多花里胡哨的添加剂，但只要换个好点的瓶子装，配上精美的图片，和一长段消费者轻易看不懂的营养说明，卖出药用维生素几十倍的价格不成问题。

所以，听楚煜说完防护剂的生产特点后，封明泽一下就联想到了维生素，因此才认为楚煜的设想是有可能的——压低基础防护剂的价格，不会影响他们再做一款、甚至几款纯度更低的高价产品。

确认他把现场所有人的脑子都榨干了，依然没人想到这点，封明泽摆摆手表示，“你们都很有想法，我补充一点大家没说到的方面。我认为，楚煜在第一次会议提出的价格方案是合理的，因为这涉及到我们对用户使用产品的场景分析……”

他用更冠冕堂皇的语言把楚煜的想法和公司创立理念结合起来，听得现场的人一愣一愣的。

然后，他在众人面露难色的时候又道，“但是，这不代表公司要放弃盈利率高的产品，所以我的想法是，基础版的防护剂，价格就按照楚煜说的来，之后我们再推出中高端客户群体使用的、有效成分更低的‘纯净商务版’，或者针对派对和宴会等场景的‘纵情狂欢版’，甚至可以推出有效成分极低的‘情趣版’，作为一种成人用品上架，供情侣私下游戏互动使用。”

底下一时间十分安静，都在思考封明泽大胆设想的可能性。

然后他们越想越觉得，这条路和海跃的扶持一结合，过不了多久就能跑出一个时代潮流出来。

封明泽是个经验丰富的演讲者，对于这类公开发言游刃有余，知道现在应该停下来，留时间给听众消化。

毫无疑问，他的方案会在下一轮投票表决中胜出，封明泽对此充满自信。

唯一让他拿不准的，是楚煜听到这些营销方案的心情。

他让楚煜提前离场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如果楚煜研发防护剂的初衷是为了帮助弱小的Omega保护自己，那他提出“情趣版”就是非常不合适的行为。

封明泽默默看一眼楚煜，只见Omega也紧紧盯着他，眸中的情绪复杂难辨。

生气了吗？或许他应该提前告诉楚煜这些。

偏偏又是不方便说悄悄话的场合。

虽然他不介意在这些人面前公开自己和楚煜的关系，但现在就表现得太亲密，可能会让他们在投票的时候心生抵触。

封明泽敛眸微顿，随后宣布，“中场休息一下吧，你们有什么想私下交流的，可以畅所欲言，二十分钟后会议继续。”

说完他面不改色地摸出手机，修长的手指迅速点了一通，起身离开，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前脚刚走，后脚楚煜手机震了震，收到封明泽的消息。

“来车里，地下停车场。”

他一下明白Alpha的意图，从另一个方向绕道离去，两人分乘两台电梯下楼。

与此同时，数公里外，一辆灰色SUV在城市主干道上平稳行驶。

后座左侧的男人身形魁梧，五官深邃硬朗，目光平淡地注视着窗外飞驰的街景。

这样的长相只要不笑就会看起来很冷漠。封明泽总是笑，所以这个特点并不突出，到封明博身上才明显——车窗上映出Alpha面无表情的脸，随便一截都能拿去吓唬熊孩子。

他的旁边，助理的笔记本电脑直接放在腿上，伴随着微小的键盘敲击声，快速处理各种商务讯息。

“封总，前面就是启源办公楼了，我们不顺便去看一下小封总吗？”助理停下动作，提醒封明博。

“他在启源？”疑问被Alpha低沉的声线压成陈述句。

“是，小封总刚赶回来，应该是退房后马上去了机场，搭最近的航班回来的。”助理打开行政事务记录确认道。

“他没事去启源干嘛，”封明博转向助理，“公司有什么新动向？”

“好像是有新品上市。”助理回忆道。

“嗯，去看看。”封明博简短地下了指令。

SUV刚停稳熄火，封明泽就从电梯口出来了，车内，助理还在解安全带，见状不由得一笑，对封明博道，“封总，您看是不是很巧——”

等他再转过去，窗外的情形就没眼看了，因为电梯口又出来一个人，身形清瘦修长，甫一露面就被封明泽捉着手腕拉过去，压在自己的卡宴上接吻。

“……”封明博眉梢动了动，沉声命令助理：“你往旁边让一让。”

助理略带尴尬地转脸回避，封明博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封明泽身下那人脸上，随后眉间挤出一道更疑惑的痕迹。

“那个人不是姚亦宁。”封明博目光锁着楚煜露出来的小半张脸，问助理，“他是谁？”

车窗外是旖旎暧昧的画面，一般人即便好奇，也不敢窥视得太猖狂，封明博却一点不担心被发现，嫌视野不够清晰，还降下一点车窗。

透过细窄的窗缝，他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吻得火热的两人，一双烟灰色的眼睛对此无动于衷，漠然冷酷的表情就像是正在分析监控录像的警官，不关心任何刺激感官的东西，只是试图找到嫌疑人可能出现的破绽。

看身形骨架，被他亲弟弟钳着下巴亲吻的应该是个Omega，反应带着显而易见的生涩，会因为呼吸不畅而悄悄攥住对方的衣摆。

似乎还很容易害羞。没亲几下，Omega的耳垂就红得像滴血，但乖顺地没有躲开，抖着浓密的眼睫任人欺负。

车窗开了一会儿，那两人纠缠的信息素由远及近荡过来了。

封明泽的烟草味信息素和真正呛人难闻的烟味有很大区别，但封明博对这类气味的忍受度极低，几乎是嗅到不对的瞬间就关上了车窗。

随后他意识到更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Omega的味道，有点太淡了。并不是使用了阻隔贴的淡法。

如果是S级的Omega，比如他的妻子，无论用了多好的阻隔贴，只要稍微泄露出一丝信息素，他都能闻出高等信息素那种匀净迷人的质感，就像每个人都能很轻易地从一小块锦绣碎片中看出，它是从怎样华美的成品中被裁剪出来的。

但那股白兰信息素显然缺乏这样的品质。

封明泽找了个劣质Omega？匪夷所思。

腺体等级至上主义大哥上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