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坐在这间屋子里，我的双手被铐起，我从嫌疑人变成了凶手。

“吴和裕，男，三十岁，是近期本市三桩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你是否承认？”

头顶的白炽灯亮起，明晃晃的，我微微眯了眯眼。

太亮了。

这个世界亮点也好。

“你是否承认？”对面的谢警官，再次向我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回过神，点了点头，轻声说：“我承认，这十四个人都是我杀的。”

“你的动机？”

“我被欺负了三年，当走狗当了一年，心中揣着愧疚胆怯过了两年，扮演懦弱的好丈夫六年。这十二年，我实在太累了。”

我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被墨水涂抹的笔记本，被倒掉的饭盒，青紫的皮肤，手机里录的视频，下雨天地上流淌的红，手机里的出轨信息，酒店的开房记录，孩子颤抖的样子……走马灯一样，我好像又过了一次这十二年的生活。

“要说动机的话，大概是赎罪吧，我们这些人曾经做过太多恶事，也是时候该偿还了。当年的学校和警察无所作为，那就让我来吧。”我自嘲地笑了笑，看着灯光对面低头记录面色冷峻的谢夏。

“就算是，为了你的妹妹林春吧。她为了今天，付出了太多。” 提到林春这个名字，我声音不自觉的放轻。

谢夏突然攥紧了拳头，抬起了头，眼神直直地盯着我，灼热的爱，冰冷的恨。

“你没资格提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压低，那是一种苦涩的意味。

我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吗？我听她提起过你——一位体贴入微的警校优秀学员。每次出校带回来的奶茶鲜花，每次放假穿上的漂亮裙子，我都有看见。”

那个少女，嘴角明媚的笑，配上一身黄色连衣裙，总会让我想起夏天的向日葵，温暖和煦，满是活力。

“我欠她的，还不清了。”我低下头去，叹了口气，眼睛里蓄了一些晶莹，大抵是悔恨的泪水吧。

“你知道就好。”听见这句话，我笑了笑，并没有反驳。

“阐述一遍你的作案过程吧。”

“聚会前几天，我从妻子化学试剂瓶中找到了三氧/化二砷，并拿了一张桌子上的称量试纸包起来。聚会当天我以倒酒为借口，把毒药洒到了酒里，并把纸扔到了垃圾桶里。我本想毒死我在内的所有人，却没想到女儿吴春不小心把我们两个人的酒碰倒，而宋扬清又以吃药为借口躲开了毒药，因此计划只完成了一半。”我尽力回忆着。

“女儿约孩子们回家给了我机会。我把女儿的弹珠放在楼梯上，单独约宋扬清上楼，搬了些杂货堵住路口，让他踩中并摔倒，从而制造意外。”

“你是怎么约他上楼的？”

“发短信。”发短信应该是比较安全的方式吧。

“但我们并没有在他的手机里查到任何有关的短信内容。”

“啊？那，那大概是他删了吧。” 我并不是很理解。

“好的，你继续。”

“今天晚上，我叫祉涵和我在阳台聊会天，趁她不注意就把她推了下去。”

“现在，我认罪，请对我执行死/刑，让这一切结束吧。”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说完，我感觉在头顶盘旋十二年的乌云霎时间消散了。

“请帮我带给春春两句话。”

“作为爸爸，我爱你。”

“作为朋友，对不起。”

记不清笔尖在记录纸上划过多少下，也不记得灯光是何时暗下去，更记不住是怎么走到刑场上。

我好像做了一场昏昏沉沉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林春把证据给我的那天。天台上，对面的少女眼里闪烁着认真坚定的光，阳光把她的头发染成金色，慢慢流淌着希望。

“你怎么愣住了？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知道这风险很大，但我希望你愿意帮助我，也帮助你自己，重获新生。”

这一次，我没有接过那个信封，我把它推了回去。

这一次，我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把手机里拍摄的伤口等证据发给了她。

“不要把你收集的证据轻易给别人，防止被他们告密。我手里的证据已经发给你了，需要任何帮助，我都在。”

这一次，我选择做个勇敢的人。这一次，我要做自己。

春何归？

冬望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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