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纪乱”就突然发疯似的，一刀刺向她，根本不给交谈的机会。

池青雪从容地接下猛攻的几下，啧，差点忘记，站在她面前是魇鬼，这可是极易被情绪操作而发狂的东西。

那之后颜泠到底经历什么了，怨气这么强？蝶阵都压不住她用灵。

好在蝶阵里还是池青雪的主场。在利刃快刺到左胸的一瞬间，她就化作银蝶四散开来，在“纪乱”身后再次汇集。

姐姐，抱歉。

池青雪反应相当迅速，抓住对方来不及动作的时间，在其身后来了一记手刀。若是普通的一击，对“纪乱”肯定无用，但这一下夹带灵力和安神香。

待纪乱再醒过来已是半夜，山洞里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而池青雪正跟右手手背上停立的一只银蝶交谈着什么。

“你这是在？”纪乱坐起身来，右肩却猛地一疼，“嘶，好疼，发生什么事了？”

池青雪快步走到她身旁，用另一只手揉着她的右肩，“抱歉，为了抓住这只魇鬼，我只得将姐姐打晕。”说罢，池青雪一脸幽怨地瞪了瞪银蝶，而后者却装作没看见，扭过头去。

纪乱将她们这一小举动尽收眼底，瞬间就懂了，无奈地指了指银蝶，“没事，它就是那只魇鬼吧。”

“听你之前的口吻，这魇鬼好似极难去除。你怎么做到的？”

“的确难以去除，所以我也是用了极强的灵力才把她抓出来。但是我用的法子对被寄宿者有反噬，姐姐别生气好么？”池青雪装作“虚弱”的样子，连咳了好几声，生怕跟之前的话术对不上。

池青雪这一番话和这幅样子当然是装的，要是这种程度的怨鬼都不能轻松解决，那她也不用混了。

银蝶听完她这几句胡言，默默把头偏到一边，打心底直发笑，要真对被寄宿者伤害，她会用才有鬼。

纪乱感受得到，她应该有刻意隐瞒，之前所说与现在所行些许相悖暂且不提，神态也有不自然之处。

也罢，两人才结识多久，算不上深交，算不上一见如故，这种事不相告也正常。对方来管她的事，已是仁义至尽。

“姐姐，之前你同意让我跟着你，是因为这只魇鬼。现在问题解决，姐姐不会要赶我走吧？”池青雪可怜巴巴地团成一团蹲在火堆旁，伸出左手护住停着的银蝶，两眼泪汪汪的。

纪乱那个“嗯”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不知为何，池青雪撒娇时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何况现在还是在救了她的情况下。

“不会，你要愿意就一起吧。不过跟我呆在一起会很无聊。”

池青雪的装可怜成功后，暗自窃喜，姐姐一向这样，心软得很。

不过也该办正事了。

她事实上十分排斥姐姐和除她以外的故人接触，因为这样的话，姐姐那些不好的回忆也会随之而想起。

那会很痛苦的。

但颜泠对她们有恩在先。若有那么一天，姐姐想起自己又再一次放任颜泠赴死，那必然会更加痛苦啊。

池青雪心一横，顺势抛出引子让纪乱自己决断，“我的能力不足以直接杀掉她，这银蝶傀儡也困不住她多久，她破除封印后应该还会夺人肉身报仇。不过到时，早就与我们毫无关系。”

“就看姐姐愿不愿意管这事，如果怨气不散，她会一直长存于世。当然，还有个选择就是，把她送回坟渊。”池青雪将右手举到纪乱面前。

不过问了也是多此一举，池青雪知道其性格，肯定不会不管。

“你不是说坟渊怨气横生吗？你这么开朗的性子都受不了，何况一只仇恨在身的魇鬼。我想替她了却执念。”

“虽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为何在坟渊醒来，但如今已适应肉身，我的灵力不算弱，我有能力保证她不伤人。”

“况且我也还没想好下一个游历地，正好就去白霜剑派看看吧。”

真好，魂身已契合大半了啊，不枉那大幅度的输灵。

“姐姐，不用担心，现在的银蝶傀儡困得住。”

池青雪威胁似的看了银蝶一眼，“禁言解除，再详细说说相关的。”不知是不是颜泠的错觉，她总感觉特意加重最后三个字是在警告她什么。

不过倒也无妨，她又不打算揭这个死傲娇的老底。

“白霜内门弟子颜泠，也是当年名震一方的‘将门仙’。”

想到还有个外人在，颜泠高傲地提起自己往日的辉煌。

不过确实，“将门仙”的名声在当年可谓是传遍整个修真界。

但时过境迁，新人起浮不定，鲜有人记得当年那批天之骄子。

何况是被迫与世隔绝那么久的纪乱。

所以颜泠并没有在纪乱脸上看到她期待的神情。

“曾经的白霜从未愧对过‘仙门之幸’四个字，从不藏私，其弟子行侠于世，不然我也不会一腔热血拜师门下。”

“白霜前任掌门，也是我的师父，一生所行之事都是为苍生谋福，唯一所求也不过是天下太平，她对得起九仙后人这一殊荣。”

“但仙门百家却仅凭‘降阴之罚’这一虚语，妄下断言，说师父是什么祖妖阴魂！”

“而后四大世家以祖妖同谋之罪，将师父诛杀示众，”本还在为其师父义愤填膺的颜泠说到此处，眉眼之中却尽显哀伤，“仙门的猜疑生生抹杀掉一代名士……”

山洞里火光跳跃不停，照映出两人不知作何感想、只觉莫名可悲的面容，而纪乱的眉目中还带着点神性的悲悯。

“师父走后，我自没有留在白霜的理由和必要。身为同辈中最为卓越的弟子，我理应继任，但奈何生性跳脱。”

“待再回白霜，早已物是人非 ，甚至连我那懦弱师弟也变得会咬人了。”颜泠竟露出几分苦笑，不知是在感慨世事无常，还是对往事难以释怀，“重回白霜的那一阵，我就发觉以往围在身边的弟子已很少得见。”

“我当时还天真地以为他们可能同我一样，辞别故地，浪迹四方，结果却是死在我那师弟的剑下。”

“那把专斩妖邪鬼祟的名剑艳晴，不知曾几何时，沦为沾满同门鲜血的屠刀。”

纪乱一脸沉重，紧握双拳，以往柔情似水的面色上微显怒意，“他作为继任掌门，为何要?”

“他想用邪法祭魂复活师父，为此他选择牺牲掉白霜一众弟子，包括我。”

纪乱心情复杂，紧闭双唇，好半会才缓缓开口，“他这次广纳门生，不会是因为生魂不够才……”

“姐姐说的不无道理，那么这次白霜剑派的招纳门生定有问题。要是想插手这件事，我们不得不去。”池青雪抬手挑弄起火堆。

“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吧，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别想着夺舍，你跑不掉的。况且你自己去报仇还不如与我们同行呢。”

她知道颜泠逃走的几率不大，因为自己已经答应了帮她，颜泠就没必要去搏命了。

只不过她还是要装好魇鬼很危险的样子，这样才不会跟之前的话相左。

银蝶冷哼一声，乖乖地停在石板上栖息。

好在她只是只蝴蝶，不然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必然会引起池青雪注意。

她的话七分真三分假，比如那人最初不想杀她祭魂，反而是她自己提刀直捣殿前。

但她现在还有疑惑未解，无法直接说实话，不然她们多半不肯前去。

虽说也曾是一等一的仙门高手，但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连那个笨蛋师弟都打不过。

半月前，白霜剑派掌门内殿的暗格内，一位弟子急匆匆上报。

“掌门！掌门！坟渊出事了，您之前聚在坟渊的怨魂不知为何全消散！”之前还在儒雅翻书的掌门，脸色难堪，起身大喝一声，把书摔在了桌子上，“你说什么！”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生变故？明明就差我生魂就够了！现在该怎么办……对了！还有他，这个时候只有他能帮我了。

想到这，掌门怒气渐消，面容缓和起来，“你先退下，我自有办法处理。”

那弟子尽管对掌门这突然的变脸不解，但因害怕并未过多询问，就跌跌撞撞出了暗房。

某个半夜，掌门床头突然出现一个黑影，“你找我？”

熟悉且令人恐惧的声音响起，掌门立马从床上惊起，直冒冷汗，颤颤巍巍地答道，“是，之前聚集在坟渊的怨魂，不知为何突然……”

“突然消散了，对吗？”窗外的微光将来人黑色遮布下的轮廓，照的若隐若现。

就只一瞬，掌门便从床上起来，跪在了地上，“是我监管不力！请您帮我想想办法，之后你怎样使唤我都行！”

“哼，别那么害怕，那灵力并不是莫名其妙消失。”

“那是谁？！”掌门一脸迫切地想知道是谁干的，一副想将坏他好事的人活活折磨的怒容。

“我暂时借用了一下。”黑影转过身去，嘴唇微扬，“因为我发现了一件比帮你复活那个废物女人更重要的事。”

掌门听到“废物女人”四个字，瞬间就炸了，起手朝黑影劈去，“你说什么？！”

黑影没有任何大幅度的动作，只是站在那，就在掌门劈过来的瞬间，他就被那人释放的灵气弹飞几米远，撞在墙上，口吐鲜血。

黑影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前，掐住他的脖子，被淤血堵住，又被掐住，他根本喘不上气。

“就连复活她的机会都是我给你的，你觉得你有跟我谈判的资格吗？”

“你最好谦卑一点，不然我一不高兴，咔嚓一声，你就得下去陪她了。”

真是好笑，人死的时候，跟个怂包似的，连报仇都不敢。现在人死透了，为了复活那废物女人，就敢跟他动手，真tm好笑。

“你不是还有机会吗？半月后的门生招纳，溟南双音门的两个内门弟子可是个不错的下手对象，毕竟这两个的修为算得上半仙了。”

黑影冷哼一声，松开掌门，“把握机会。”

掌门长发四散，脖子被掐出红痕，眼睛被憋得绯红，大口喘着气，好似从鬼门关逃回来，狼狈至极，却只能不甘地锤墙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