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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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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一一早,申晓鸢就被老李叫到了办公室里。

老李一如既往地成熟稳重,喝完茶水又讲了一堆套话,搞得她站了两分钟都没听懂老李为什么找她。

终于,老李才说出这次找她来的原因。

“听你爸说,你好多次晚上都不回家?有这回事吗?”

申晓鸢心头一凉。

老李望着她,没说话。

短暂的沉默后,申晓鸢开口:“嗯。”

老李又抿了一口茶水。

他把茶杯放好:“这个从原则上来说,是很严重的。”

“我知道。”

申晓鸢微微紧张地回答。

老李点点头:“不过鉴于你家里情况不太简单,我也不想——”

申晓鸢插话:“老师,如果我这两次夜不归宿违反了校规,您该罚罚,不必袒护我。不过请您告诉我父亲,如果家里一直是这个环境,我以后夜不归宿的次数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老李慈祥地笑了笑,等着她说完才开口:“申晓鸢,你今年都17了,成熟点,别想小孩一样。”

申晓鸢沉默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校规规定,学生夜不归宿,老师是要处理的——”他拿起桌旁的扇子,指向申晓鸢的眼睛,“至于你家里的情况,对你有多大影响,和你以夜不归宿为方式的抵抗对不对等,这些我都无知且无权评价。”

申晓鸢一愣。

老李继续说:“这些毕竟是你家的私事。带你们一个多月来,据我观察和我跟你家里人的交流,我相信,你的原生家庭对你伤害很大。”

“但是,申晓鸢,以夜不归宿为筹码,无论如何,有点过分了。懂吗?老师今天只想告诉你,夜不归宿是过分的,不说别的。”

申晓鸢一叹气:“谢谢老师。”

老李看了一眼表:“至于其它的,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嗯。”

“记住,永远不要做出格的事情。好了,快回去上课吧。早读要开始了。”

“好的,谢谢您,再见。”

申晓鸢临走前,老李又叫住了她。

“需要我帮你劝劝你爸吗?”他问。

申晓鸢一愣,很快否定:“不必了老师,我自己处理吧。”

随后,她就快步走回了教室。

2.

秋日的阳光映射在教室里。

申晓鸢看向窗外,树叶已微微泛黄。

为什么有那么多事情需要自己费心?

她想不明白。

也许自己本来能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

也许自己未来能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

如果当下只是苦尽甘来前的磨难,她会心甘情愿地忍受。

但她想不清楚,会有苦尽的那一天吗?

甘会来吗?

……

这很难预测,至少现在来说。

所以她一直活得模棱两可,在人群中的轮廓也模模糊糊。

太阳一直从东边爬到了西边,又落下了地平线。

地铁轿厢里,看着路灯照着的影子在地板上伸伸缩缩,申晓鸢双目空洞。

旁边的时叶早抱着包睡着了,申晓鸢拍了拍她。

时叶抬起头:“到站了?”

申晓鸢叹了口气:“没。”

“那你拍我干啥?”

“我问你,真不用我搀你回家?”

“我说了不用,你自己该咋走咋走,该哪站下哪站下,别管我。”

“哦。”

迷迷糊糊地,时叶又睡着了。

这势头,申晓鸢揣测了一下她睡过站的可能性。

直到车停稳,申晓鸢下车之后,时叶还是没醒。

站在月台看着列车关上门渐行渐远,申晓鸢还是给时叶发了个消息。

——小心,别坐过站了。

半分钟后,时叶回了个ok的手势。

申晓鸢松了口气,上了楼梯。

这次她是小心翼翼地回的家。

贴在家门口,她特意听了听家里有没有异样的声音。

几分钟过后,她小心翼翼地按下了门铃。

方轩像是在做饭,穿着围裙风风火火地过来开了门。

申晓鸢连忙低声问他:“哎,今天家里没事吧?”

方轩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你快点进来,我菜还没炒完呢。”

说完,他就跑回厨房去了。

方轩不需要上晚自习,五点多到家能跟家里吃上晚饭。

申晓鸢就没那么多时间,她晚自习下课到家时间就来到了九点半,这时候两人父母已经是准备入睡的状态了。

所以看见客厅、餐桌没有人,申晓鸢就能确定,今天没发生什么值得撕破脸皮开口大骂的事情。

她松了口气,坐在了餐桌前。

五分钟后,方轩端着夜宵——两碗面出来了。

方轩的厨艺很好。

也许是他心疼姐姐,总会在申晓鸢下课的时候做点夜宵一块吃。

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也许家长看见会说两句“吃夜宵不好消化”之类的话语,但申晓鸢还是选择自己的胃。

“我妈想让你道个歉。”方轩说。

申晓鸢沉默地吃着面。

“但我觉得你撕不开面子。”

“嗯。”

好一会之后,申晓鸢开口。

“你怎么想。”

“你要想道歉,那当然好。问题在你想不想。”

“等有这个时间我自然去道歉。但是现在不行。短期内估计也不行。”

“那也没事。反正家里的事情我也不太想操心了。”

“嗯。”

申晓鸢觉得这个话题要聊死了。

“算了,换个话题。你班里那个人咋样了。”

方轩笑了。

“咋样?天天缠着我,我还在考虑呢。”

他一摆手:“没想好没想好,这事儿晚点再说。”

“她能上四中吗?”

“——那没问题。”

申晓鸢一拍手:“那就好办了,还有三年等着你呢。”

方轩脸红了:“……哦。”

看着碗底渐空,他又反过来问:“你呢?你长得也不差,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啊。”

申晓鸢一拍桌子:“你还反将一军?我劝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方轩乐了:“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

申晓鸢抓过两副碗筷:“快去洗洗睡吧,别熬夜。”

于是方轩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申晓鸢洗完碗,擦擦手,也回了自己房间。

3.

又下雨了。

周四晚自习最后一节,申晓鸢看着窗外淅淅沥沥。

峪西是一直在招雨的。

申晓鸢一翻包,完了。

没带伞。

她只好问时叶:“你有伞吗?”

时叶回过头低声说:“我没伞,而且我待会要去医务室换药,要不你蹭个别人的?”

“……行吧。”

蹭别人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得到。

还不如自己跑省事。

这次的下课铃倒不像田径比赛的发令枪一样激起斗志,因为有一部分人没伞。

申晓鸢下到教学楼,看着时叶往医务室方向去了,自己深吸一口气,钻进了雨里。

身后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例如,“有人有伞吗???”这是高声求助的。

还有什么“咋又下雨了?”“等会吧,看看雨会不会小点。”

申晓鸢渐行渐远,这些嘈杂的声音也渐渐被雨水淹没。

走到一半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申晓鸢感到自己头顶一片潮湿,忍着厌恶感从书包侧兜里翻出手机。

来电人:申旭。

申晓鸢一皱眉,犹豫着要不要接。

最后,她还是在铃声的最后一秒接通了。

她使劲抹去碎裂的屏幕膜上的雨点,电话终于接通。

“喂?晓鸢,你下课了吗?”

申晓鸢盯着屏幕上不停闪烁的“申旭”。

亮,灭,亮,灭。

“喂?你听不见?”

然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粗口,大意是诅咒手机运营商劣质的硬件设施。

申晓鸢皱起眉,把电话递到耳边。

“喂。”她说。

“你咋回事?为啥不说话刚才?”

“手机老了,卡。”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快得了吧,去年刚给你的吧?算了。我跟你说,这几天的事都别计较了,你妈——”

“我再说一遍,我妈已经死了。”

申晓鸢把手机放下到面前,感受着手机在手里震动的感觉。

“——行行行,你赵姨,我刚刚好好开导完她。”听起来他又像是骂了一句,“你好歹是后辈,你回来别再上纲上线了知道吗?我现在有耐心,好好跟你说,你别把她逼急了,不然没咱家好受。”

申晓鸢轻轻地啧了一声。

“你别以为我没听见啊?你不服行,到家了,你别表现出来。快回来吧,我刚从楼下买了一桌菜。”他停顿了一下,“别让我等太久听见没?”

申晓鸢放下手机,望着雨点打在摇晃的行道树上,树仿佛摇摇欲坠。

“喂?”

“知道了。”申晓鸢挂了电话。

她右手握着手机机械地向前走着。

脸上表情凝滞。

再走两步路,她终于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蹲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双手抱头。

一阵无力感袭来,她还要这样忍气吞声,这样忍受和家里人的内耗多久?

刚刚找到的和家人相处的平衡点被父亲的一通电话彻底打破。

泪如雨下,混杂在了雨里。

她似乎越来越想不起来妈妈长什么样了。

现在这个拼凑起来的家不像家,谁看谁不顺眼,每天只要不吵架就是万事大吉。

已经多久了?

还要多久?

我……

一切都漫无止境,无限拉长的争吵、打砸……

以及冷暴力……

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妈妈在就好了。

可是妈妈早就不在了。

她捏着自己的衣领,试图找出一些温暖或者勇气。

但是有点困难。

一如既往地,她心如止水。

哭了,其实本不会哭的,和多少次这种情况一样。

甚至于,只要她想,她都能笑出来,完全不费劲。

人到很难受的时候是会笑的。

申晓鸢抬起头,雨如针一般地扎在她的身上。

然而这针停了。

申晓鸢抬头,看见自己头顶多了一顶伞。

再一看,时叶正单脚着地摇摇晃晃地看着她,一只手拎着一个塑料袋,另一只手撑着伞。

时叶吹了个口哨:“别蹲着了,快走快走,赶不上车了。”

申晓鸢破涕为笑:

“哎呀别管那么多了,快点起来,扶我一把,你都不知道,我一路上差点摔了七跤。”

申晓鸢站起来,搭住时叶的右手,又把她的袋子接了过来。

“我不负责打伞啊,谁高谁打,我不管残不残疾。”

时叶微微笑:“行行行,真受不了了。”

她们慢慢挪着,直到“2号线——城市森林公园站”几个字出现在十字路口转角。

“你为啥不柱个拐?”

“丑。”

“单脚蹦不丑?而且万一摔着咋办。”

“没事。”

“哦。你厉害。”

雨点淅淅沥沥。

走上台阶,时叶收起伞甩了甩。

申晓鸢看着她把伞塞进一个塑料袋里,催促到:“快点吧,没时间了。”

“马——上——好——!”

“哦。”

申晓鸢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些许,似乎那一通电话也不足以让她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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