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了家,装着大鱼的大箱子也抬了下来。
文若凝此时正等在门口,一日不见了,看见他下了马车,不禁往前走了几步。
她还怕人还生着气,不肯回来呢。
颜云卿一下马车见到娘亲站在门口,格外惊喜:“娘!”
文若凝抱住他,揉了揉他的小脸:“想不想娘?”
颜云卿口齿不清道:“想!”
小堂走了过来:“夫人。”
小堂:“今日少爷钓了条大鱼,在王府切了一半,另一半带了回来,如今可是要放到厨房?”
颜云卿这才想起来跟娘亲讲鱼的事情。
“娘亲,我跟你说,我钓到了一条好大的鱼。”
文若凝看了眼箱子,吩咐宜如道:“放到厨房去吧,告诉厨房,今日吃鱼。”
她说完,看着颜云卿道:“我们云卿真棒!”
宜如叫了两个人把箱子抬到厨房去。
颜云卿拉着娘的手跟在后面。
“娘,这鱼可大可大了,我差点就抓不住了。”
到了厨房,打开箱子,文若凝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竟这般大。”
颜云卿点头:“是呀是呀。鱼竿都‘咻咻’得出去了。”
箱子内底部铺了一层油纸,又铺了不少冰,天气热,此时有一些化了,但大部分冰还在,保存了这一半的鱼。
厨房的廖师傅道:“小少爷这鱼可真大。估计今天吃不完,但不吃又会坏了。”
文若凝道:“都做了,让府里上下都尝尝。”
廖师傅:“是。”
看完了鱼,颜云卿就又拉着娘亲离开了。
他装作不在意地问道:“大哥去哪了呀?”
文若凝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他呀,同窗约他,下午去参加宴会了,还没回呢。”
“那他,那他找了我吗?”颜云卿仰头看着娘亲,眼神漂浮,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期待地问道。
“嗯……”文若凝装作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头,“好像没有。”
颜云卿眼中立马装了泪,但还是强忍着没落下。
“我就知道,大哥最讨厌了。”
“我又怎么了?”颜子鹤一进门就听到颜云卿控诉自己,还有些莫名其妙。
他知道娘今天会把人接回来,还特意赶了回来,结果人没见到,就被讨厌了。
颜云卿听到声音,也不理人,把头埋进娘亲怀里,摆明了不想见到他。
文若凝拍拍他的头,轻声道:“大哥没去找你,是因为他知道你在哪,还是他告诉我,让我去派人接你回家的,不哭了好不好。”
颜云卿身子一顿,随后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真的?”
颜子鹤猜出他这是闹脾气:“当然是真的。你那么蠢,不派人看着你,你被人拐了怎么办,人家可最喜欢你这种白白嫩嫩的小猪了。”
颜云卿听完他的话,更生气了,但也不哭了。
他瞪着颜子鹤,觉得大哥果然最讨厌,不想跟他说话,也不想跟他在一块了,从娘亲怀里下来,“娘亲,我回院子里去了。”
说完,他“蹬蹬蹬”地跑了。
文若凝无奈地看着大儿子:“你怎么又惹他生气。”
颜子鹤喝了口清茶,嘴硬道:“我可没有。”
过了大半月,已到九月,学里放假,颜云卿和颜子鹤都不用上学了。
原先大余朝除了重大节日,一般学堂是不放假的,只有清明、端午、中秋、春节等重大节日才会放假,但是当今圣上感念农忙时节的辛苦,所以到了九月,学里是会放假的,假期有一个月。
王府。
萧风肃坐在凉亭里喝茶,杯中浅浅的热气轻轻上扬。
颜云卿在外面草丛里抓蟋蟀玩,疏风坐在凉亭旁闭眼休息,小堂眼睛盯着颜云卿。
颜云卿闭气,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草丛一棵杂草草尖上的蟋蟀,屏气凝神,找准时机,一招制敌,很快蟋蟀就落手了。
颜云卿露出大笑脸,抓着蟋蟀给萧风肃看,“萧大哥,你看。蟋蟀。”
萧风肃看了眼他脏兮兮的衣服和满是泥土的手,又看着他抓着的正在挣扎的蟋蟀,轻轻点头,“嗯。”
颜云卿把蟋蟀放到小堂拿着的蟋蟀筒里,那里面已经有两只了。
他随意拍了拍自己的手,还想把手放到衣服上擦两下
萧风肃一把拉过他的手,让人打了点水过来,把他的手洗干净,又用手帕擦干了。
“你抓这些做什么?”
颜云卿收回自己干净的手,乐呵呵地回道:“下午王进宝他们会过来找我玩,我抓些蟋蟀一块和他们玩。这些还不够呢,还要再抓几只,不然等下不够分了。”
萧风肃有些讶然问了句:“你们要玩斗蟋蟀?”
颜云卿点点头:“是呀。”
“你们打算怎么玩?”萧风肃看了眼小堂手里的蟋蟀问道。
“就是斗蟋蟀呀,还能怎么玩,谁的蟋蟀赢了,谁就赢了呀。”颜云卿道。
他脑子闪过一些画面,又继续道:“好,好像,还可以看谁赢了,给谁一些钱。”
萧风肃闻言手中一顿,看了他一眼,又垂眸喝了口茶:“怎么突然想到要玩这个?是看谁玩了,还是谁告诉你了?”
颜云卿见他喝着茶,刚刚在外抓了半天蟋蟀,此时也有些口渴了,他坐在了萧风肃的对面,一旁的丫鬟给他重新倒了杯茶。
他拿起喝了口,理所当然道:“就是这样想到的呀,这个季节蟋蟀最多了。”
萧风肃放下了茶杯:“你怎么知道这个季节蟋蟀最多?之前没见你玩过,有人跟你说的?”
颜云卿摇了摇头,觉得他好奇怪。
“没有,就是脑子里想的,就是,就是知道。”
他不知道这么说,他就是知道这个季节的蟋蟀最多,也就是知道蟋蟀可以这样玩,就好像他之前就玩过一样,很奇怪的感觉。
萧风肃看了眼小堂,没再问了。
休息了会,颜云卿又继续去抓蟋蟀了。
他又抓了一只要把它装起来,却只在背后看到了一个丫鬟,没见到小堂。
他把蟋蟀放进了容器中,问道:“小堂去哪了呀?”
丫鬟脸上带笑:“小堂有点事,就托我在这里帮忙。”
颜云卿听完之后就没在意了,只是嘀咕,“怎么不与我说?”
丫鬟回道:“可能怕打扰少爷抓蟋蟀吧。”
颜云卿觉得有道理,就转身继续抓蟋蟀去了。
他没注意,不远处的凉亭里萧风肃和疏风也不在。
过了不久,小堂就回来了,他眼中一丝惊惧未散,接过丫鬟手里容器,扯出一抹笑:“多谢姐姐帮忙了。”
丫鬟:“都是我等分内之事。”
萧风肃和疏风随后也回到了凉亭。
看着不远处的颜云卿,萧风肃掩去眼底的沉思。
下午颜云卿的几个小伙伴就来了,王进宝还是第一次来王府,其他几人倒是来过一两次了。
管家直接把人带到了凉亭,萧风肃此时不在,几人都很放松。
王进宝很是喜欢王府里的茶点,一碟绿豆糕被他一人吃了大半。
“这个真好吃,之前怎么不见你带?”王进宝问道。
颜云卿手伸向另一盘的红枣糕,“这是萧大哥家的,又不是我家的,我上学就吃不到了呀,而且我都吃腻了,也没那么想吃了。”
王进宝羡慕道:“我也想吃腻。”
颜云卿:“你回去问你爹爹会不会做,让他做出来,你不就可以天天吃了。”
王进宝觉得有道理,“那我回去问问他。”
齐永霖几人并不重口食之欲,吃了几块就不吃了。
孟友倒是对桌上的清茶感到有些兴趣,多喝了几口,“这茶真好喝,是什么茶呀?”
颜云卿也不知道,看向一旁的管家。
管家上前道:“这是青城那边的茶。”
孟友这才恍然:“原来是贡茶,我说怎么那么好喝呢。”
颜云卿几人搞不懂什么是贡茶,也不怎么喜欢喝茶,没什么反应,倒是管家看了眼这位颜小少爷的同窗,有些意外他小小年纪会知道青城贡茶,毕竟小孩子很少喜欢喝茶的,就像颜小少爷一样,他一般不会喝,酸梅汤倒是还会多喝点。
不过知道他姓孟之后,有些了然,是那位大人孙子的话,倒是不奇怪了。
宋浩看着颜云卿问道:“我们今天还是踢蹴鞠吗?”
齐永霖拿出他的蹴鞠:“我把蹴鞠带过来了。”
颜云卿摇了摇头:“我们今天不玩蹴鞠。人都不够呢。”
宋浩:“不玩蹴鞠,那我们来这做什么?”
平常他们来这就是去练武场上玩蹴鞠。
颜云卿故作神秘:“你猜?”
宋浩才不想猜,他扯着颜云卿的脸,“我不猜,你快说!”
颜云卿撇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你放开,我说就是了。”
他看着他们道:“我们今天,就玩斗蟋蟀!”
正吃着糕点的王进宝一听他这么说,手中的绿豆糕一下就掉了,也顾不上捡,站起身来,“我不玩!”
其他几人没他反应那般大,脸上只是好奇,也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王进宝手指着颜云卿,甚是委屈:“你明明说是这里有好吃,我才来的,没想到你竟然是想玩斗蟋蟀!”
颜云卿有些生气:“斗蟋蟀怎么了?你干嘛呀。”
王进宝更加生气:“我娘说了,玩赌都不是好人!要是被她知道我玩赌,她就我手和脚都砍了。”
一听到“赌”,颜云卿脸色一下就白了,头有一瞬间的刺痛,但很快又不痛了。
他摇了摇头,缓过神之后就不在意了。
孟友听到王进宝说“赌”,立马也站起来了,神色一惊,“斗蟋蟀是赌?赌不是赌坊里面的东西吗?”
齐永霖和宋浩不明白他们怎么了,反应这么大,“赌是什么?”
王进宝肯定道:“我娘说了,那是会害的家破人亡,妻,妻什么的东西,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大伯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才死了的。斗蟋蟀就是赌。”
几人被他这说辞吓到了。
孟友站的更远了,“我家里也说赌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玩意儿,没想到斗蟋蟀竟然也是。”
王进宝肯定道:“对,妻离子散!”
宋浩:“真的吗?”
齐永霖也有些害怕:“我不想死,我不玩。”
颜云卿也被王进宝的话吓住了,看着几人道:“我,我不知道这不是好东西,我也不知道的。小堂,你把他们都扔了。不玩了。”
小堂一瞬间觉得自己手上的东西是烫手山芋,“哎哎,我这就扔了。”
颜云卿眼睛都红了,愧疚地看着几位同窗,“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赌,我只是觉得斗蟋蟀会很好玩,我才抓来想要跟你们一块玩的。”
王进宝见蟋蟀没了,这才重新坐了下来,但神色还很警惕:“你这没有骰子之类的东西了吧。”
颜云卿一听‘骰子’,脑海中闪过几个物件,听懂了他说的是什么,肯定地摇摇头:“没有的。”
一旁的管家心想,有还是有的,都在库房呢。
他见几人对蟋蟀反应如此之大,竟想到了赌上面,但他也没出面解释,自家王爷只让自己观察他们,看看能不能揪出罪魁祸首是谁。
看情况,这几个都还是小孩呢,应该不是他们让颜小少爷玩斗蟋蟀的。
不远处的萧风肃坐在位置上,看着对面的几个小孩。
疏风坐在不远处,听完了他们的争执,“王爷,应该不是他们几个。”
萧风肃点点头:“听起来是不像,你过几天再去派人在社学门口看看。”
疏风点头:“是。”
颜云卿玩斗蟋蟀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他之前并没有触及这方面,却想到涉及钱财,这就不好说了。
若是道听途说便罢了,还能告诫一番,怕就怕有人故意在背后使坏,被人引入了歧途,一旦如此,颜云卿这辈子想再回正轨,可就不容易。
他是知道这几年颜家对颜云卿的爱护,所以在颜府的几率应该不大。
之前颜云卿来他这里是素日最爱在自己耳边的念叨,什么“爹爹总是摸我肚子,还老爱用胡子扎我脸”的控诉。
“大哥最讨厌了,老是欺负我,说我是小猪”,但他见过颜云卿爱不释手的小猪摆件,说实话,确实像,尤其那只咧嘴笑的白银小猪,他印象最是深刻。
“娘亲最喜欢我了。”颜云卿每次说这句话都是满脸骄傲。
他每日开心,吃的多,可颜府总是会在不伤害他的身体控制他的饮食,他近两年一直在长高,可是他没有见过他哪次衣服是不合身的,那时候他最大的烦恼恐怕就是大哥总是爱欺负自己的事情了,如今嘛,完成数算作业好像成了他最烦恼的事情了。
他最先也是觉得颜家欺负了颜云卿,才想着把他带在身边当个伴读,颜府看在他的面上会收敛一二,可时日长了,他也知道是自己想错了,若是真的欺负,当初就不会听到能让颜云卿身体好转才同意把人送过来了。
今天他也问过小堂了,也没问出什么来,那最有可能的就是社学了。
萧风肃不由猜测背后到底是谁,当初给颜子鹤下毒的幕后黑手还未找到,那时候他根基未深,自然也是不知道是谁干的。
想到这,他看向一旁的疏风道:“我等下修书一封,你替我去交给颜夫人。”
疏风:“是。”
这件事猜来猜去也没意思,颜家在南城应该比他更知道底细,还是告知他们一声也好。
凉亭中的几人缓过神来。
齐永霖又拿出了自个儿的蹴鞠,“要不我们还是踢蹴鞠吧。”
颜云卿:“可是我们才五个人,也不好玩呀。”
齐永霖不放弃,又看向了其他几人,“你们觉得呢?”
孟友坐着喝茶:“人数太少。”
王进宝细嚼慢咽,这是最后一块绿豆糕了,管家怕他们吃多了不消化,就不让人再上点心了,所以他不舍得这么快把最后一块绿豆糕吃了。
他道:“我觉得好累。不好玩。”
宋浩:“我们不玩蹴鞠,玩什么呀?”
颜云卿提议道:“我们玩捉迷藏吧,这个好玩,我们都必须在花园里,不准跑进屋里,谁要是被找到了,就让那个人找,谁要是犯规了,谁就输了,然后让他来找。”
王进宝率先举手:“我同意。”
齐永霖只好把蹴鞠收起来了。
可当游戏开始时,他就满脸兴奋的开始藏起来了。
第一次石头剪刀布,输了的人找人,王进宝输了,所以是他来找人。
他站在一棵大树下倒数50。
“50,49,48……”
颜云卿比较熟悉地形,找了一块地方觉得很不错,兴冲冲地就直奔地方。
刚一靠近,就和窗内的疏风打了一个对眼。
他一愣,见疏风想说话,大惊,双手捂住嘴,连连摆手,不让他说话。
疏风看懂了,也就闭嘴点头示意了。
颜云卿松了口气。
躲在窗户下边,看着院中的王进宝倒数。
“……3,2,1”
数完后,他就开始找人了。
他环顾四周,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开始找人了,没多久就传来宋浩的哀嚎:“啊,你不要过来啊……”
颜云卿听到是宋浩被抓了,不由笑的像只偷腥的猫。
可他没能笑多久,宋浩数完后,就直奔他的位置来了。
颜云卿被抓了,气的要死:“啊啊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你作弊!”
宋浩得意道:“我之前看你跑到这边来了,谁让你刚刚不换位置。现在该你了。”
颜云卿只好认输了。
玩了许久,几人才在日落之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