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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倚落天光共朝暮(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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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岁倚晴带回来的那只“桃夭”冼忱风后,祁桑便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修炼上。

试炼结束后剩余的半个月没有课业要应付,她每日不是在后山练剑,便是在天水阁或是听竹轩温习功法要诀。

是日,天朗气清,祁桑从天水阁出来,意外碰见执法长老谢辞玉的大弟子谢梓迩。

这位师姐行事干脆,从不拖泥带水,看见她,三两句交代清楚缘由,说是有故人相见,便御剑拉着她去到枕云峰。

祁桑虽疑惑这故人是谁,却也没直接向谢梓迩求证那人是谁。

祁若瑜还在禁闭,以沂风姐姐的性子,她若是前来找她,必然会直奔她的住处。如此郑重其事,会在枕云峰等她,除了珠规玉矩的慕笥久,不做第二人想。

瞻明殿内,担任仙盟代盟主一职的慕笥久站在阶前静静等候。

他今日前来并非以仙盟身份,而是玉京长老的身份,是以区别于水清天清雅简易的簪星弦月袍,慕笥久则是白衣金缕,环佩穿玉,烨然若神。

世人皆道,玉京乃是五大仙宗中最豪横的一个,事实也的确如此。

单从宗门底蕴来看,五大仙宗不相上下。

但玉京占据十四洲中央之地,与水清天毗邻而居,和其余宗门或是门派往来可谓是得心应手。十四洲最大的珍宝阁——“天地一掷”便是由玉京第三十三代掌门李乘尧一手建立。而若是谈论这十四洲上什么地方法器宝物最多,纵然多有争议,但玉京·十二楼必在众人讨论的前列。

慕笥久的视线落在远处,似乎在想些什么。听闻筠泽莫名身受重伤,此刻正在悯苍峰修养,但他今日并非为探望筠泽而来。

当时,在玄苍大宴上他偶遇筠泽,本欲上前叙旧几句,谁知筠泽见了他如临大敌,再三推脱,避他如蛇蝎。

他不曾记得自己何时又得罪了他,又想起陆吾曾在渊罅一事上支支吾吾,模糊重点,更生疑虑,便托人将陆吾近来、尤其与筠泽有关的要事一一回禀。

那段时间,仙盟诸事繁多,呈上来的汇报他也没来得及看。直到几日前,他才想起被他搁置的这件事,在信上看见了一个十分意外的名字。

烛明剑尊近来新收了个弟子,参仪一阶,名叫祁桑。

祁桑——

这名字太过熟悉,毕竟祁若瑜禁闭的这些年里,时不时就要哭着念叨一遍,他纵然再怎么处之泰然,也做不到将这个名字抛之脑后。

他们这几个人当中,也就自家阿姐和若槿各有一个孩子。慕叙宁性子冷淡,行事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他作为舅父,和他并没有什么交流。反倒是祁桑,是由他们几个看着长大的。

祁桑性子虽随若槿,但又将祁若瑜那无法无天的性子学了几成去。这孩子也就只会乖乖听若槿的话,换成其他人,能被她折腾到叫苦连天。

若不是被拘在明瞳谷不得自由出入,谁知道她会不会和祁若瑜、筠泽一道将这十四洲闹翻天来?

但她内里性子并非顽劣。孩童心思素来敏感,像是纤细的蛛丝,一碰即断,说到底其实是他们几个大人没能处理好。

慕笥久回过神,迈步走向有些呆愣在门口、迟迟没有动作的人,他温声开口:“好久不见,小桑。”

祁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相较于筠泽和祁若瑜,她其实和慕笥久不算太熟。

祁若瑜和筠泽性子相近,少年意气,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心思全都写在脸上,甚至能和她打成一团。

可慕笥久不同,每每他们吵吵闹闹个不停时,他要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云淡风轻地旁观,要么语气不疾不徐地呵斥住两人,让他们停手。

幼时的她看不懂他,自然而然会有些发怵。

可他对此也没什么所谓,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对她。

他指着自己,淡声道:“还记得我吗?慕笥久——你幼时还唤过我亚父。”

一提起这个,祁桑就想起自己那时嘴快,跟着慕叙宁一起叫了这个称呼。

还被祁若瑜给笑话了。

她顿了顿,道:“……慕叔叔好。”

“果然,孩子长大后,都不怎么亲近长辈。”慕笥久笑着摇头,发出一阵感慨,“都这么高了……见你安好,我也放心了,回来就好。”

祁桑眨了眨眼,转头往四处看了一圈。

“你在找祁若瑜?很遗憾,他的禁闭期尚有近十年才结束。今日,我是一人前来。”

祁桑闻言,并不意外,只是嘀咕了句:“还有十年才结束……他这回的禁闭期居然是二十年么?真是乱来。”

她轻咳一声,转而问:“那么,慕叔叔今日特意前来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就不能是叙旧吗?”慕笥久笑了笑。

她道:“如果换成祁若瑜,我还能信一信。但是此行若只是慕叔叔独自前来,便绝非叙旧如此简单。毕竟,询问我的近况去逼问师尊便可,省时省力。慕叔叔行事向来讲求效率,没有必要亲自跑一趟。”

“还真是不客气。”慕笥久忽地抬手布下一道隔绝声音的结界,道,“我确实有一问,可能会为难你,你可以拒绝。”

“……”祁桑顿了顿,“是和母亲有关吗?”

“是。当年一事,只有你陪在若槿身边,也只有你最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我知晓让你回忆此事太过残忍,但我有必须要确认的东西。”

“这样么……”祁桑沉吟片刻,“慕叔叔,我也有一个猜想需要一些消息来证明。作为交换,我能从你手上调取瞬星上有关百年前一些事的记录吗?”

慕笥久默了一瞬,眼底笑意更甚:“这么说,你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直言道:“我觉得我和母亲会遇上那只百目其实另有隐情,绝非意外。”

“百目……果真如此。”慕笥久顿了顿,缓缓道来,“秦老在谷外的结界可以隔绝气息,保护你们母女二人的安全,使得你们母女不被好事者发现。然后,就在那一日结界无端消弭……若槿一定是猜到了什么,才会传信给我们几人求助,甚至在临近月圆、灵力受阻之时,带着你冒险离开。”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那时候渊罅封印松动,裂口大开,秦老也赶回梧樾,你与若槿孤立无援,正中对方下怀。”

祁桑看着他:“慕叔叔,你的意思是——”

“那一日不止你们遇上始料未及的危险。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彼此之间又毫无联系,让人只觉是一场意外。幕后之人如此大费周章,乱人耳目,是因其筹谋已久,只为一物——”慕笥久淡淡道,“阴阳玄水鉴。”

“阴阳玄水鉴……”祁桑垂下眼,低声喃喃,不自觉握紧双拳,似错愕,似震惊。

慕笥久接着道:“若槿曾在故羲城裂口第三次爆发之时,与陆吾谢燕归掌门一同对上命无咎。所有人都以为谢燕归手中握着的那块玄水鉴被命无咎所得,其实并非如此——那块碎片在若槿手上。”

“此事只有我、商容与你母亲知晓。你或许听说了这么一个传言,仙盟盟主商容意外失踪其实是被困在渊罅之中……而这并非传言。”慕笥久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眨眼便消失不见,恢复一贯的儒雅,“商容失踪那日,恰好寻到一块玄水鉴的碎片,本欲投入水清天的十二镜花阵中。可她在回返水清天的途中被白青拦截,自此失去踪迹。”

祁桑闻言,神情有一瞬的凝重,商容盟主也是在百年前失踪的。

紧接着,慕笥久继续道:“商容失踪之日……恰好是那些事发生的前一日。”

“也就是说,那人从商盟主处得知母亲身上还有一块玄水鉴,而后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她怔怔道。

这样倒也能解释,她和母亲为何会被那人盯上。祂或许还不知道碎片就藏在她的体内,只是以为那碎片在母亲手上,而她是当前唯一可能知晓碎片下落的人。

“不错。只不过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白青?命无咎?还是渊罅别的什么东西,尚有待查探。”慕笥久笑。

看慕笥久的神情,他也不清楚这块碎片在她体内吧。

祁桑顺了口气,低声道:“可我从来没有听母亲说过什么玄水鉴碎片……”

“因为在你出生之前,这块碎片便被你生身父亲带走了。”

生身父亲?

祁桑瞪大双眼,讶然道:“什么?”

“那段时间,若槿对此闭口不谈,而后又听闻魔界一处秘境出现玄水鉴碎片踪迹,想来便是若槿手上那块。这不是什么好事,自然从未和你说过。”慕笥久神色淡然,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慕叔叔,此事当真?”

他回:“若槿修为比我们几人都高,又在明瞳谷疗伤,知晓此事的人不多。试问除了他,还有谁能从若槿手中拿到碎片?”

祁桑点点头,若不是自己体内确确实实有玄水鉴碎片,她都要信了。

原来,枫睢在他们眼中是一个抛妻弃女、夺取玄水鉴碎片遁逃的差劲形象……倒也不冤。

怪不得,筠泽会瞒着她去揍人。

只是筠泽还没有将自己的事和其余人讲,慕笥久想必还不清楚她和枫睢的关系,不然,他大概会指名道姓地说。

师尊倒是将此事捂得严严实实,除了陆吾的几位峰主,连祁若瑜和慕笥久都没有告诉。

“这么说来,在如今玄水鉴碎片下落不明的当下,与那一块碎片有着联系的我 ,该是那些人的首要目标吧。”祁桑道,“这就是慕叔叔来找我的目的,是么?”

慕笥久微微颔首:“看来,我们的想法难得达到一致。我如今身为仙盟代盟主,分身乏术,无法再深入调查。”

她呼了口气,脸上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淡淡道:“无论如何,我是目前来说最合适的突破口了……”

“是,你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慕笥久道,“很抱歉,让你以身犯险。”

祁桑摇了摇头,转而问:“慕叔叔,我可否斗胆问一句,你是为了什么?”

慕笥久看着她澄亮的眸子,愣了片刻,才道:“既然是小桑问的话,那说什么天下苍生也太虚伪了。慕某做这些,不过是为一些私心,为一些不甘。”

“……”她又何尝不是一点私心,一点不甘呢?

祁桑笑了笑,沉默片刻,缓缓回道:“好。但我有一个要求,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尤其是师尊和祁若瑜那家伙。”

慕笥久道:“自然。”

他们两人说完没多久,慕笥久正拿着祁桑的星玑石给她转过来一大堆她要的记录。

原本被奕初妤三令五申告诫要好好静养的筠泽似一道剑光而来,直直落在两人中间。

筠泽戒备地盯着慕笥久看,将祁桑一把拉过来,藏在背后。

“你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结果,不但来了,还悄无声息地来……甚至拉着我徒弟在这说些需要隔音的悄悄话!说,慕笥久你打算做什么?”

筠泽一口气不带喘地讲完,转而对祁桑道:“小桑啊,他说的话你一句都别听。他这在水清天任劳任怨干了足足百年,那心啊是越发黑了。他说什么都别听。”

祁桑眨眨眼,正思索着应该怎么糊弄过去。

慕笥久先不紧不慢地开口:“听说,你被人揍得很惨?”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星玑石还给祁桑。

两人对视一眼,祁桑随之在筠泽耳畔低语几句,转移他的注意力,认真道:“你和息岚魔君打斗一事被慕叔叔知道了,我正在替你解释。”

慕笥久闻言,挑了挑眉,心思活络,很快明白她的意思。

他轻笑了一声:“就算你有尊号在身,但那魔界一尊三君之一的枫睢是你能随随便便单挑的么?自己被揍死都算轻的,若是扰乱两界和平,你替我去水清天处理一应要事?”

“……”筠泽被噎住,哑口无言,良久,才缓缓开口,“他自己做事不厚道,不该教训一下么?你这些条条框框在我这里没用,也不需要让小桑替我解释什么!”

“淮鹤!”筠泽一边朝外扬声唤了句,一边将祁桑往外拉去。

方才他正和晏淮鹤商量些事,结果察觉到慕笥久的气息,便匆忙赶过来,晏淮鹤比他慢一步。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晏淮鹤此时应该正在殿外等着。

将祁桑推给晏淮鹤后,筠泽连忙道:“快带你师妹回去,以后不要让她随随便便见仙盟的人!”

他复又敲了敲祁桑的脑袋,道:“好好修炼,别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

她“哎呀”一声,满眼无辜地笑起来,轻声道:“师尊,你这可是平白无故冤枉我来着。”

言罢,她又朝慕笥久挥了挥手:“慕叔叔,下次见。”

在筠泽略显不虞的眼神里,她顺势转过身,牵过晏淮鹤的手臂,乖巧地道:“师兄,我们回峰罢?”

晏淮鹤闻言,微微蹙起眉。

祁桑极少这般唤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稍稍不情愿地跟着唤一声。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静静地瞧着,许久,才叹出口气,应了声“好”。

看师尊紧张的样子,慕盟主和她说的那些话想来不算什么好事——

他将她的手拉开,捉在掌中握着,她手心的那道伤已经愈合了,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晏淮鹤对筠泽道:“师尊,那我便与师妹先走一步。”

祁桑有些意外他的动作,自己就是在筠泽面前故意叫着玩,他怎么也跟她一起演起来了?

但无论怎么说,还是先把这事敷衍过去。

祁桑两人离开后,筠泽走回殿内,极其不耐烦地望着眼含笑意的慕笥久,不悦道:“祁若瑜知晓你过来么?”

“他或许还不清楚小桑回来了吧?”慕笥久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你想做些什么,我懒得猜。但你也要有点良心,将主意打到小桑身上,你怎么还好意思光明正大来陆吾的?”

慕笥久拂了拂袖子,笑道:“嗯?筠泽,你如今连问都不问清楚,便将我定罪了?”

“不需要问。”筠泽眼神沉下来,“我之所以没有将此事告诉祁若瑜和沂风,就是在防着你。”

他总想着等她在陆吾待个几十年、上百年,有了自保能力,或是自己什么时候突破水劫境再将消息告诉祁若瑜那些人。

可没想到,慕笥久这么快便找来了。

“你既然想防着我,便不该收她为徒,而是将她好好藏在仰灵峰,不叫我们所有人知晓。”

“我若是没有收她为徒,陆吾的诸天珏中没有她的名字,你是不是便要神不知鬼不觉趁我不在之时,将人带走?”

慕笥久沉默一瞬,扬起眉梢道:“……我在你眼中,已经是如此不择手段之人了?”

“我太了解你了,慕笥久。从你故意引导祁若瑜盗取溯回引,在得知若槿身亡后,能立刻将祁若瑜押回玉京处置时,我就知道,你并不在意小桑的生死。”筠泽冷冷笑出声,似感慨,似遗憾,“你这人太冷心冷肺,为达目的,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利用的?”

“……”

慕笥久淡淡道:“大道一途上,你我皆是尘世间的沙砾,无从决定来去,我所作所为也只是物尽其用罢了。”

又是这般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筠泽忽地上前一步,攥住他的衣襟,拧起眉怒道:“就算我们所有人都要去填渊罅的裂口,但至少此时此刻,还轮不到他们这些孩子!”

“你重伤未愈,莫要太激动了。”慕笥久笑了笑,拉开他的手,“可就算你明白这些,筠泽,你能阻止这一切么?不能。两百年前,你没能救下谢燕归前辈;一百年前,你依旧没能救下若槿;现如今,你也护不住小桑的——”

话音未落之时,一道剑气刹那间削去他的一缕发丝,在他脸上留下一线血痕。

慕笥久不躲不避,抬手慢条斯理地以指腹抹去脸上的血,笑得有些残忍:“我们都护不住想要护好的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押上一切赌注,和这天命争一争这最后的胜负?哪怕可能满盘皆输。”

慕笥久不再看着沉默不语的筠泽,他往前走去,感叹一句:“我与若槿认识将近四百年……比你和祁若瑜都要早,我与她的情分就当真比不过你们两个人么?至于小桑——她没有你们所想的那般脆弱。”

此刻,祁桑两人已经回到仰灵峰上。

她想着没有几日又要开始去文渊殿修习课业,便不急着回初霁轩,跟着他往听竹轩走去,打算先温习温习。

等走到院落门前,晏淮鹤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拉住祁桑。

“等等,先别进去……”

她感到一丝意外:“为何不让我进去?”

“……”晏淮鹤轻眨双眼,抿了抿唇,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祁桑狐疑地盯着他看,想要看出些什么破绽,她歪了歪头,假意转过身:“那好吧,我回初霁轩——”

晏淮鹤闻言,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她便从他身前迅速溜去门前,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一面往后退,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有些紧张的他淡淡道:“是藏了什么不能给我看的东西么?这么算起来,我似乎有几日没有来过,但粗略看过去,也没什么变——”

“小心!”

晏淮鹤快步走过来,眼看着她往后退的步子就要踩到那堆在路间的几颗珠子,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祁桑一时没反应过来,脚上一滑,身形不稳,带着他一起往后倒去。

石板路凹凸不平,晏淮鹤来不及稳住她,便顺势抬手垫在她的后脑,护好她。

衣摆在空中荡开,铺在地上,他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揽着她的头,双膝错开,长发从肩头垂落,伏在她身上。

祁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两人近在咫尺,发丝交缠,衣裳凌乱,腰间环佩轻响。

她呼吸微滞,对上他黑沉沉的双眸,不自觉撇开眼,这样的姿势似乎有些太过亲密了。

“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祁桑手肘支起上半身,眨眼看他。

她和晏淮鹤是不是在什么时候见过?有些记不太清了。

晏淮鹤怔愣片刻,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保持这般的动作一动不动,良久,才缓缓起身。

祁桑也随之坐起来,拉过他的手,视线落在他手背的擦伤上。

他轻声道:“没事的。”

寻常磕碰擦伤,用灵力便可愈合。

祁桑没松手,看着他手背上的伤在柔和的灵光中渐渐愈合,她像是意识到什么,缓慢地侧头去看一旁新开辟出来的园圃。

那是一丛低矮的、刚长出来不久的月川槿。

手上的力气不由得加重,将他的手牢牢攥在手心,她抬眼看他,心底思绪万千,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晏淮鹤神色带了些不自然的忐忑,他淡淡道:“抱歉,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祁桑张了张嘴,总觉得喉间涩涩的,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弯起眉眼,“那我就暂且当作没看见吧?”

他望着她脸上的笑意,手指微微蜷了下,指腹擦过她的手心,五指合拢,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牵了起来。

她拍了拍衣摆,看着这丛月川槿,突兀问了一句:“晏淮鹤,若是你找到当年覆灭晏府的凶手,却发现自己太过渺小,你会放弃吗?”

“不会有这个选择。”

她的眼睫轻颤,声音很低:“哪怕会死,都要揪出那个人,报仇雪恨么?”

“我的生死尚无足轻重。”

祁桑不知想到什么,感叹了句:“你似乎总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唔,我好像也没资格说你。不过,当务之急,是好好修炼。晏淮鹤,你可不要被我后来居上哦!”

晏淮鹤伸手捻去她发间的草屑,温声道:“慢慢来,不着急。”

-

半日后,玉京十二楼内。

祁若瑜倚着柱子,指节轻轻扣在迹风剑鞘上,整个人不修边幅,神情随意。

他掀起眼皮看着一身剑伤的慕笥久,开口:“怎么?被筠泽揍了?一贯来讲,每回他不占理,都只有你揍他的份,这次倒是意外。”

慕笥久看他一眼:“有事说事,若是想嘲讽我几句,大可传信,没必要将我叫过来。”

“仙盟代盟主是什么脏活累活的差事,也就你会接这个烂担子,如今忙得脚不沾地,可是后悔了?”

慕笥久淡淡回:“有什么好后悔的。”

“所以,到底是不是真的?”祁若瑜将沂风传给他的信丢在慕笥久面前。

上面只写了一行字:筠泽似乎找到小桑了,慕师兄因此特意前往陆吾,你清楚么?

“……”慕笥久挑了挑眉,沂风不是正在闭关?消息竟如此灵通。

他顿了顿,才缓缓回:“不错,我见过她了。”

祁若瑜闻言,周身灵力波动,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半晌,轻声问:“她还好么?长高了么?和小时比,是不是瘦了?还记得我们么……”

“她看上去很好。在陆吾万事有筠泽和她师兄为她打理,你大可放心。”

祁若瑜一听,忙道:“就筠泽那样?打理个锤子……这破禁令快给我撤了,我去陆吾一趟,把小桑带来玉京。”

“祁若瑜,你给我好好说话。”慕笥久蹙起眉。

祁若瑜不以为然,道:“嘁!快把水镜传影给我打开,让我先见一面。”

“自己开。”

“……我这不是禁闭关着嘛?”

“你也知道你在禁闭?静思己过——你有思过一时半刻?”

“我叫你来不是让你念叨我的,我没错。”祁若瑜哼了一声,“等等……师兄?她拜谁为师了?该不会是筠泽吧?!”

慕笥久点了点头。

祁若瑜咬牙切齿道:“我就说他这段时间怎么杳无音讯,原来是做了此等对不住我的事!”

慕笥久悠悠然开口:“两宗长老斗殴,罚禁闭五年。”

“……”

祁若瑜默默掐掉自己方才危险的想法,问:“你无缘无故瞒着我去看小桑做什么?”

“自然是替你确认清楚,以免空欢喜一场。”

“这话也太假了。”

迹风出鞘,下一瞬抵在慕笥久脖颈上,祁若瑜敛下笑,沉声道:“虽不知筠泽为何会伤你,但我也有一句话要交代——算计我,可以,我没什么所谓,但慕笥久你若要碰小桑,这几百年的交情也到此结束了。

“哦,这威胁还真没什么说服力。”慕笥久赤手抓住剑刃,笑了笑。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开始了。

卷一完,卷二大概7.5号开始更新。

卷一的番外在专栏另一本里,写的是正文结束后的日常。有番外作证,这篇文一定是HE。

第60章 倚落天光共朝暮(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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