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魈从留云处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并将清墟浦一事和盘告知。
“帝君没有提前告诉你隐退之事,是有他的考虑,不必介怀。”
魈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明白,但……我还要去向帝君复命。”
“——那位异国的旅者还在找你,冷落朋友可不是待客之道,清墟浦一事你不必记挂,我自会向他转述。”
留云不动声色地支开了魈,这孩子不知道两位神明的过去,贸然出现不知会造成什么误会。即使以神的维度来看,和故人的爱怨也是十分棘手的问题。
罢了罢了,还是回洞天修行比较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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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钟离的预期,温迪在第二天便恢复了意识。还没完全睁开眼,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在庆云顶的洞天里。
发生了什么……?
回想起自己从璃月赶来,看见岩龙被射落,然后带着他的遗体来到了这里——
温迪簌地起身,模糊的视线看向洞天的云池,岩龙的遗体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
“你醒了。”
温迪愣了神,看看四周卧榻上的布陈,又看了看来人。
摩拉克斯……这张讨厌的脸!
“你先听我说……”
“等……你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见……”
温迪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才明白肯定又是他的把戏,只能压制着不露出恼怒的表情。
但在钟离眼里,他脸上细微的变化已经暴露了心情。
“……如你所见,我没有死。”
对于温迪不客气的措辞,钟离没有介意。魈和温迪的秘密约定,他其实早就猜到了。不告诉魈事情的真相,也的的确确是出于私心,想借此事看看温迪的反应。
洞天里凭白卷起了风。显然,风神生气了。
“……”
再次确认了洞天里没有别人,温迪起身,拿上披风和帽子便要离开。他一刻也不想和这条臭龙待在一起。
走了几步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换上了柔软的睡袍,还是蒙德时兴的款式。
想到自己被任意摆布,温迪愈发生气,眼前的岩神抱着手,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一言不发地看过来。
见少年要走,钟离又挡在他面前。低着头,还是那副威严沉默的表情,金色瞳孔里充满露骨的审视和意味不明的笑意。
天知道,摩拉克斯只是普通地看着他而已。
“……我的衣服呢。”
“在那边。”钟离侧身让温迪通过,示意他衣服在柜子里。
尽量让动作从容一些,打开柜门,温迪却还是身躯一震。
柜子里陈列着摩拉克斯近年收藏的衣物,剪裁利落款式精致,看得出都是上品。但温迪没想到,这些服装虽然细节不同,但每个款式都有同系列一大一小两个套装。自己原本的衣服则孤零零挂在一边。
“……”
持续的忍耐。
温迪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心软,不该回到璃月来,导致又落入了陷阱。
不管是神还是人,更衣的步骤是相同的。
钟离很自然地取出风神的衣物,挂在一边的衣撑上,然后要帮他把睡袍脱下来。不出所料地被让开了,睡袍下纤细的足踝往后撤了一步。
“有意思吗。”
温迪语气冰冷地发出反问,忍耐到了界点,碧色的双眸彻底恢复平静,像无风之地孕育的瑶池。
“演了这么一出戏,就为了看我难堪?你的趣味真是没有变啊,摩拉克斯。”
“……”
没有回话,对任何话题都能够侃侃而谈的岩神,在此时失了言。以普遍理性来看,这时候确实沉默比较好。
温迪走到挂着衣物的架子前,径直将睡袍脱下来,坐在石凳上,一脚搭在另一边的膝盖上。在钟离的注视之下,白色长袜沿着青色神纹被拉上,雪白的胴体逐一被织物覆盖。
风没有羞赧的情绪,他只是不再想被摩拉克斯触碰了。
“抱歉,这次是我失约,说了不再见面,又跑过来看热闹了。”
扣上斗篷的扣子,温迪的情绪也整理好了。
“再会……不,不再会了。”
无视了钟离的注目,温迪召唤流风。
“巴巴托斯,我想告诉你一切。”
在说出那句“不再有任何隐瞒”以后,风才停住了脚步。
……
钟离把先祖法蜕仪典的前中后事,细细说给温迪听。
“所以你彻底放权了?”温迪啜着温茶。
“是,你比我更清楚,人类现在不需要神明统治了。”
“那神之心呢?”
“已经交给至冬的执行官了。”注意到绿色的眸子停在自己胸口,
“有神之心存在,你我不过是权能的容器,没了它反倒轻松许多。”
“可是没有神之心,你无法连接地脉。”温迪顿了顿,“那你……”
“我从其他渠道得知,天理正在休眠,暂时不会知道此事。”
“不是这个,”温迪像下了什么决心,“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再适应一些时日,力量就会恢复。”
为了应对天理的□□,除温迪以外的六位魔神已经开始探索其他与地脉连通的方式,这些行动必须十分隐蔽,魔神之间讳莫如深。
“如果她醒来呢,我们还没有对策。”温迪凑近了些。
“所以我认为,在天理让地脉爆发之前,彻底切断与地脉的联系,是为上策。”钟离淡然地饮茶。
温迪思考了一会儿,“或者,彻底夺回地脉的控制权不就行了?”
钟离有些惊讶。一闪而过的表情被温迪捕捉。
不是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
天理降临之时,由于地脉爆发,提瓦特大陆的魔神们被迫进入蜕变。眼下对天理的权能知之甚少,夺回地脉谈何容易,也许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但在象征抗争和自由的风神面前,好像轻易就被他的情绪感染了。
“怎么,怕啦?”温迪看钟离发愣。
钟离轻笑,“此事要从长计议,我现在不能赞同。”
“你刚才说,交出神之心是为了和冰神交易。”
“我换取了一份情报,还没有送来。”
温迪也开始好奇,是什么情报值得用神之心去换。
“那你呢,交出神之心又是为了什么?”金色的眼瞳看向温迪。
“……不是交出的,是被女士夺走了。”
“……”
“好吧,”温迪无奈,“是交出去了,我有我的目的。”
“是什么?”
“我可没有承诺过,要告诉你这些。”
这次换钟离语塞,虽然共处过很长时间,他有时还是无法预测温迪的想法。用留云的话来说,纵使坚如磐石,也无法避免被捉摸不定的风侵蚀。
“你在笑什么。”
“没有,没有……”钟离摇头,
“只是很久,没有和你这样聊天了。”
“……”
看见那张古板的脸露出笑意,不知为何,温迪气消了一半。
反正也没有事做,那就陪陪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