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朱色城楼威严高大,洛明珩自台阶而上,视野当中出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太监总管眼尖瞧见他,神色恭敬的提醒道:“皇上,五皇子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洛明珩上前作揖行礼。
丰宗皇帝侧头冲他招了招手,吩咐道:“子懿,上前来。”
太监总管让开几步洛明珩上前,站在皇帝的身旁,一同俯视着紫禁城脚下的繁华美景。
“谷阳传来捷报前往的击退鞑虏的队伍即日班师回京,信中提到你推举之人骁勇善战以一抵十,这其中当有你的一份功劳,你可有什么想要的?”皇帝拍了拍洛明珩的肩膀眼神中透露着悦色。
谷阳鞑虏出没常年不断百姓深受其害,一直是皇帝的心头大患,如今节节败退,人与马死伤惨重,短期之内不会来犯。
“都是众将士们殊死拼搏的功劳,儿臣不敢居功。”洛明珩不卑不亢地说道,仿佛上请人才并非他私心。
“你呀,从小就不争不抢,现在长大了照旧如此,可是要吃大亏的。”皇帝眼中划过一丝担忧,叹了口气道,“听闻你皇宫外的府邸已快建成,离宫之际与你母妃说说话告声别,别太怨你的母妃。”
“是。”洛明珩垂下眼帘盖住眼里的情愫。
“去吧。”皇帝摆摆手,没有一同下城楼的意思。
侍卫在城楼下倚靠着城墙环抱着剑等待,没想到自家主子这么快就下来。
“主子我这就去把马车准备好。”说着就要疾走。
洛明珩一把摁住他的肩头制止道:“去钟粹宫一趟。”
“主子您要见娘娘?”侍卫诧异地问,平日里主子同舒妃娘娘住在相近的宫里宁愿绕着走都不愿意碰上,今日怎么主动要去见。
“父皇既然要我去见,当儿子不得不从。”这话从唇边说出,透着几分凉薄,而他的脸色更是冰霜。
钟粹宫中热闹得很,才一进门便能看到宫女在院中戏耍,仔细一瞧,后头蒙着眼睛抓人的男人可不是他的十四弟?
看到这样温馨的场景,洛明珩的内心却触动不了半分,紧接着就被一个没长眼的宫女迎面撞上,那宫女抬头一瞧是五皇子,惊吓地赶紧跪倒在地:“奴婢有罪,请五皇子恕罪!”
树荫底下,舒妃坐着椅子看着他们玩耍循声望了过来,看到门口的人时满脸惊喜地站起身来。
洛明珩的容貌能这般典雅精致,离不开母亲是个美人。
自打舒妃宫几十载以来,丰宗皇帝一直宠爱着她,即便如今年岁已大,嘴角与眼尾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也不妨碍她依旧惊艳丰宗皇帝。
“儿臣见过母妃。”洛明珩上前行礼,舒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眼中的柔柔的笑意像是要将人望入心里去。
“子懿,你总愿意来我这儿了,许久未见你,瞧瞧你的脸都瘦了一圈,你去琉禅寺托人送回的手珠我已经给子福带上了,”舒妃喋喋不休地说着,好似要将满肚子的话在此刻讲完一般,抬手想抚上洛明珩的脸却被躲开,她怔楞一下掩去失望扭头冲停下来的洛思源说,“子福快过来叫你五哥。”
洛思源摘了蒙眼睛的黑丝带,胆怯的摇头不愿意靠近,只是远远地唤了一声:“五哥。”
舒妃脸上的笑容转为遗憾,“他还是老样子有些怕你,若你能多来来应当能亲近些,可用过午膳没有?快到晌午了,不若留在钟粹宫一起用了吧?”
舒妃拉起洛明珩的手,目光带着期待语气小心翼翼地询问。
洛明珩感受到掌心的温度,不适地眉头一蹙轻轻一甩便挣开了。
“皇宫外的府邸已经建成,再过几日儿臣便要搬到宫外去,父皇希望儿臣离宫前来向母妃道别。”洛明珩手握成拳背在身后,眼看着母妃的表情无措脆弱,无动于衷。
“是,细想来也是到日子了,”舒妃眉头似蹙非蹙,眉目间皆是忧愁,手攥紧着丝帕,“宫中规矩繁多,到自己的府邸上自由些,只是你至今未娶……”
“母妃不用操心儿臣,与其操心儿臣的婚事,不若早些给十四弟寻位良妻。”洛明珩看着虽然已经弱冠但智力依旧停留在六岁稚嫩孩童时的模样,这会儿站在花丛前低着脑袋扒拉着手上的黑丝带可怜巴巴的。
“你也知道你十四弟这副模样,有哪位女子能接受呢?”舒妃叹了口气转了话说,“以我来看,浔安郡主为人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
浔安郡主与舒妃出自同一血脉的旁系,洛明珩冷笑一声,自然明白自己的母妃脑袋里想得什么主意。
从小到大,他不喜欢十四弟,但是母妃却一直企图让他们成为好兄弟,望日后他能能照料十四弟一二。
“多谢母妃操心,儿臣的妻子,儿臣自会甄选。”洛明珩面若冷霜,耐心已然消散个干净,他不想在钟粹宫再停留片刻。
“十四皇子快瞧,我抓到蝴蝶了!”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从宫殿的一角传出,众人的目光随之望去,只见一个白嫩清纯的美人从花丛间走出来。
洛思源扭头跑到她的身边抓过蝴蝶,咧嘴笑道:“这个蝴蝶!好看!”
浔安郡主这才看到洛明珩在此,没想到今天他会过来,顿时惊慌失措的拍掉了身上的枝叶。
“郡主,头上。”奴婢在旁边提醒,浔安赶紧将头上的叶子也拍下来,恢复大家闺秀的姿势走近了给洛明珩行礼,“小女子汪衔椿见过五皇子。”
洛明珩睨了她一眼,想必这位就是母妃说的那位,毫不留情地讥讽道:“浔安郡主好生有朝气。”
浔安郡主脸色一红,她本想着逗十四皇子高兴,因着入宫经常见不到五皇子,所以才一直借着表亲的关系在舒妃娘娘跟前混脸熟,本想着有朝一日能看到洛明珩,却没想到是今日自己狼狈的场景下。
“孤到这儿来反而坏了各位的雅兴,”洛明珩扫视了周围的人,所有人似乎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神经紧绷,“儿臣回去了。”
再留在此处也是无趣至极。
舒妃想趁此机会撮合二人,“浔安郡主要出宫,子懿正好送送她。”
一听舒妃娘娘为自己和五皇子寻单独相处的机会,浔安郡主低下脑袋压制自己不断往上翘的嘴,看来舒妃娘娘对自己很是满意。
洛明珩不悦,一双瑞凤眼凌厉地看去,“如母妃所愿,儿臣送这一趟。”
说罢,转身直视前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要说起为何会喜欢上五皇子,还得从年宴时见到五皇子说起,当时汪衔椿只觉得宴会十分无趣,直到舒妃娘娘与五皇子出现。
五皇子洛明珩长身玉立美如冠玉,一举一行夺走了她所有的目光,整个大殿都像是因为他而变得金碧辉煌起来。
可惜在那之后,她就再没那么近的距离见过五皇子,即便再见也只是远远的匆匆的一面,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反而令她抓心挠肝。
自幼周身环绕俊男无数的她,一见惊艳,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男子,兼并柔美与刚强,多一分则硬浅一分则柔。
今日这般近在咫尺的看愈发难以自持,这鼻尖如玉雕唇满如脂,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化为虚无,只剩眼前这人了。
侍卫看着浔安郡主的眼睛牢牢盯着自家主子的脸,连脸色变了都察觉不到,怕不是被容貌迷昏了头?、
他不禁闭了闭眼——主子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一直看他的脸。
果不其然,洛明珩开口了,语气冷漠道:“浔安郡主在孤的脸上找什么?”
“没有没有,只是觉着五皇子的脸实在是……令人赏心悦目,”浔安郡主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移开目光,满脸通红拿手捂了捂,怕他觉得自己是个轻浮的女子赶紧解释,“小女子觉着,五皇子与舒妃娘娘的眉眼有几分相似之处。”
侍卫闻言一怔,完了……
洛明珩收紧手,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已然是不悦的样子。
偏生浔安郡主没眼力见瞧不出来,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根剑穗来,“听说五皇子有把心爱的剑名叫龙鸣,这是小女子给五皇子做的希望五皇子能喜欢,手艺不精还请五皇子见谅。”
她停下脚步递了上去,洛明珩侧脸掀了掀眼皮子看剑穗又看了她一眼,言语如冰刺一般狠狠地扎入人心:“浔安郡主难道不知,送剑穗乃定情信物,孤与郡主见过一面便送此物,郡主莫不是生性浪荡?”
说罢,再不理会甩袖阔步前行。
“我……小女子不是这个意思,”浔安郡主脸羞红不堪,想赶紧收起剑穗却掉在地上,低头去捡再抬头时,人已经走远了,“五皇子等等,听小女子解释……”
她疾步想跟上去,可那腿长一步可抵她三步,哪里是赶得上的,想大声唤人可又怕五皇子觉得她粗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越走越远。
坐上马车,侍卫放下帘子问:“主子,回府?”
“不,去玉章院。”洛明珩声音沙哑带着疲惫,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是。”侍卫鞭策着马驶出皇宫大门,往西面去。
洛明珩心中烦躁不已,脑海中忽然想起幼时与十四弟争吵,却被推搡着撞破脑袋的时候,母妃护住十四弟,同自己说让让他。
额角的青筋突突狂跳的,风吹起车帘吹散了一些身上的燥热烦意。
侍卫惊呼道:“哎,那不是玉章院的厨娘吗!”
脑海中忽然闪现锦芍的脸,他的心情忽然没这么糟糕了,“在何处?”
车帘被人拉开,洛明珩看向玉章院的胡同口站着两位女子站在一处不知在做什么,身上穿着粗布衣裳却也挡不住后颈纤细嫩白的肌肤。
“在这儿停下。”洛明珩吩咐说道,侍卫勒住马,看自家主子下去直往那儿。
“小姐,这菜农画的地图奴婢看不懂,”玉眠左转右转的,撇着嘴皱着眉头着实费劲,叹了口气无奈地看锦芍问,“小姐,就不能买现成的花来做吗?”
“不成,店里卖的花大多不新鲜,怎么能拿来制花茶。”锦芍摇头,五皇子那样尊贵的身份,怎么能用一般的花来敷衍,也是违背了自己的良心。
“那怎么办?”玉眠愁眉苦脸的问。
锦芍拿过地图细细研究一会儿道,“像是走这条路去菜场。”锦芍指了指玉章院前的路,往左边走……
“小姐您买花苗准备种……”玉眠的声音戛然而止,锦芍没有注意到往前走了两步,眼前的地图却突然蒙上一层阴影。
这里什么时候有柱子了?
她疑惑地抬头,对上洛明珩近在咫尺的脸,惊了一跳。
他扫了眼锦芍的地图抬眸明眸含笑地直起身子:“菜场找花苗,当真令孤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