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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菊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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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石竹巷。

计云舒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了青石板路的尽头,在那座小院前停下了脚步。

她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发现里面比上回她来时干净了不少,应是那房主已经打扫过了。

推开正房门,卧房里头的桌椅也被擦得铮亮,竟连被褥也是崭新。

“啧...这人还真是会做生意。”

计云舒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这样一来倒是省了她许多事儿。

不过这院门门锁倒是应换一下,至于她的正房么......

她仰头看了一眼那高耸的院墙,心想,京城的治安想必还是可以的,正房便不上锁了。

在去找铁匠师傅来换锁的路上,计云舒顺便去了趟姚府找姚文卿,怕冒昧打扰她便自报家门,只让守门小厮代为传话,说明日酉时她会在仙庐茶楼等他。

她思来想去,也只有在京城生活多年的姚文卿能帮自己打听身世了。

那前来换锁的铁匠是个看上去颇为慈祥的老汉,看着五十来岁,黝黑的面庞饱经沧桑,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砸在地上。

炎炎烈日下,计云舒光是站在葡萄架的绿荫底下都被晒得发晕。

看着那在烈日下忙碌的身影,她心下不忍,转身进屋倒了碗凉茶递给那老汉。

“师傅,您歇歇,喝口茶罢。”

那老汉受宠若惊,赶忙擦了擦手接过碗,连连道谢。

见他喝得干干净净,计云舒又回去倒了一碗递给他。

老汉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汗,露出一个真诚朴素的笑容:“多谢多谢!姑娘心善,老汉我多久没遇见您这般的雇主了。”

计云舒闻言,内心有些发酸,她不过是给他倒了两碗茶而已,可见是个苦命人。

结账的时候,她特意多结了一串钱,那老汉连连推拒,不论计云舒如何软磨硬泡,他始终都不肯收下。

望着那佝偻却异常坚定的背影,计云舒方真正明白,什么叫卑微如草芥,亦有自己的操守与尊严。

次日酉时,仙庐茶楼二楼老位置,姚文卿白衣执扇,款款而来。

“可是有事?”甫一入座,他便温声询问。

计云舒朝他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你在京中多年,能否帮我查查这个叫郭举的人牙子,是否还在京中?”

姚文卿立即伸手接过,只略扫一眼便知道了计云舒的意图。

可这上面的时间,是建渊二十年,已是三年前了,三年的时间,足够这个人牙子辗转半个大渊了。

姚文卿拧紧了眉心,柔声询问道:“你可还记得你家人的名字?京城人口众多,这人牙子又是到处搜刮人口的主儿,找起来怕是不易。”

计云舒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但凡记得一丁点儿也不会从这个线索入手了。”

姚文卿见她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暖心安慰道:“莫担心,我虽无甚权势,但到底长在京城,也有不少人脉,找个人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也就是说,还是有可能找到此人对么?”

计云舒抬眸望向他,眼神里的曦光又再次被点亮。

姚文卿粲然一笑,温柔却坚定地点了点头:“自然。”

“太好了......”

听见他这话,计云舒猛地松了口气。

她不顾矜持地捧起茶盏大口饮尽,又将空盏重重搁下,清脆的声响引得旁桌的人频频回望。

姚文卿哑然失笑,看着眼前鲜活明亮的计云舒,他不免有些自惭形愧。

同样是不幸穿越,她为奴为婢,受尽苦楚却仍满怀希望,生机勃勃,丝毫未被这个压抑的时代影响驯化。

而自己出身世家,锦衣玉食却怨天尤人,消极颓闭,甚至曾想过自我了断来抗议这个陌生的朝代。

如今看来,当真是无病呻吟。

姚文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日后该向她学习才是。

“甑糕......卖甑糕咧......”

恰逢那位老妇人推车经过茶楼,计云舒闻着味儿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出去瞧瞧?”

姚文卿瞥见计云舒滑稽的模样,柔声询问,温润和煦的笑容中,带了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

“好!”计云舒笑容可掬,连连点头。

不出意料,又是计云舒付的钱,因为姚文卿搜遍了全身,也没找到能让那老妇人找开的银子。

他颇有些懊恼,日后再跟她见面可不能忘了带碎银子。

等姚文卿一回府,子书便凑上来传话。

“公子,相爷说您回来了让您去趟书房。”

姚文卿略一沉吟,问道:“宫里可有人来传过话?”

子书点点头:“正是,昨日淑贵妃身边的公公来过了。”

“知道了。”

姚文卿转头往书房方向走去,推开门便瞧见他大哥姚文川也在里面。

“文卿来了。”

姚鸿祯见人已到齐,摆了摆手让他们坐下。

“荣王的伤已然大好了,明日在王府设家宴,请咱们和吴侍郎过去叙叙旧。”

吴侍郎是兵部侍郎,他的女儿便是荣王纳的吴侧妃,说是家宴倒也不为过。

姚文卿却觉得没那么简单,他祖父和大哥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想推荣王上位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怕是打着家宴的名头,结党营私罢。

他最为厌恶这等权力斗争,多次暗中劝诫他祖父,可收效甚微。

太子少年天才,秉节持重,是乃天选储君。

就算他倒台了,还有骁勇善战的宸王,怎么也轮不到他资质平庸的外孙上位。

这么清晰的局势,明眼人都能看明白,偏偏他祖父拎不清,明里暗里地给太子使绊子。

姚文卿无声地叹了口气,之前荣王多次邀请皆被他推拒,可好歹表兄弟一场,再躲着也着实说不过去了。

......

天色渐暗,石竹巷鳞次栉比的房屋上方,袅袅炊烟陆陆续续地升起,计云舒也正用着她的晚膳。

简简单单的一碗清汤面。

由于刚刚搬来,对市集方位不熟悉,她连食材都是找对门儿的赵娘子借的。

那赵娘子是个热心肠,计云舒敲她门时还心里直打鼓,不料自报家门说明来意后,她便大方地拽着计云舒进屋挑选。

那架势,若不是计云舒知晓内情,只怕要把她当成拐卖妇人的人贩子了。

明日,明日必定要找到集市,把东西给人赵娘子还回去。

翌日一早,计云舒便带着新画好的画作,先去了雅轩斋。

佟掌柜一见计云舒就两眼一亮,急趋趋迎上来:“哎哟云姑娘,可算把你给等到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这是怎么了佟掌柜?我这不是来了么?”

计云舒见他焦急的模样,疑惑不已:“诺,画也带来了。”

说着,便朝他扬了扬手中的画。

“嗐,先甭管什么画不画了,我有件急事儿要麻烦姑娘了。”

计云舒见状,忙问他出了何事。

“家中老母病重,姐姐远嫁凉州,就我一人能回去尽孝了,还劳烦姑娘帮我看着画坊,多则一月我便回来了。”

佟掌柜一脸恳求,计云舒不好推辞,却还有些疑惑。

“我看您画坊里头有不少伙计,您也知根知底,为何不让他们照看呢?”

见计云舒心存疑惑,佟掌柜指了指那正看着账本的少年,解释道:“倒也不瞒姑娘,账本的事儿有我徒弟管着,关键他不懂画。”

“我这画坊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喜画知画之人,稍微聊两句他便露馅了,岂不是让人笑话白白影响生意?这才需要你这善画之人在一旁给兜着底儿。”

计云舒听明白了,这是要一个懂画的在旁边看着点儿。

说到底也算不上什么事儿,在画坊里她也照样能作画,也还省得她来回送画了。

见计云舒点了头,佟掌柜才松了口气,连连作揖道谢:“真是多谢姑娘了!姑娘放心,以后你的画,我佟某无偿代卖。”

计云舒哑然失笑,朝他摆了摆手:“那倒不用,举手之劳罢了,掌柜的做生意也不容易,咱们还是照老样子来。”

“不成不成!就照我说的办!就这么定了!”

佟掌柜性情中人,急得面红耳赤,计云舒怕他急出个好歹来,无奈点头同意。

出雅轩斋的时候,计云舒还不忘向佟掌柜打听这附近的集市,豪爽的佟掌柜直接就遣了个伙计去给她引路,把计云舒弄得哭笑不得。

回到石竹巷,计云舒轻轻叩响了赵娘子的家门。

“来了来了!”

爽朗的女声响起,门从里面被打开,见是计云舒,赵娘子连忙拉她进屋,非要让她尝尝自己新碾的茶。

“不了不了,我是来还您东西的。”计云舒说着,把手里的食材塞到了她手里。

“哎哟你这是做什么?!什么不值当的玩意儿,快进来尝尝我的茶!快!”

赵娘子嗔怒地看了一眼计云舒,倒也没推辞东西,拽着计云舒就进了屋。

计云舒依着她走进,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这个两进的院落。

规格跟她那一进的大差不差,院墙上晒了不少干货,墙角也种了些花花草草,可见主人家是个勤劳的。

“来尝尝,我这菊花茶虽比不上那些贵人们喝的名茶,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赵娘子递来一白釉瓷碗,计云舒接过喝了一口,果然是清甜无比。

“赵娘子真是好手艺。”

计云舒真诚的夸赞让赵娘子笑逐颜开,她和善地瞧着眼前秀丽娴静又不失灵动的人儿,那真是越瞧越喜欢。

“可不,我儿子也说呢,他最爱喝这茶了。”

赵娘子一边儿将话头往他儿子身上引,一边儿小心地觑着计云舒的脸色,见她并未排斥,便安心了几分。

计云舒笑着点了点头,方才进门时确实看见男子的衣物,她还以为是赵娘子相公的。

见计云舒只低着头喝茶,并未搭话,赵娘子有些着急了。

“我儿子同你一般大,在府衙当差呢,每月的俸禄可不少银子。”

计云舒一口茶差点没咽下去,她就说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原来这赵娘子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那甚好,甚好,赵娘子有福气,养了个好郎君。”

计云舒扬起一个谦和得体的笑,又话锋一转:“我刚搬来,家中还有许多事,便不叨扰赵娘子了。”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开。

赵娘子似乎也意识过来自己的话不大妥当,连忙找补:“这,这就走了?再坐会儿罢云姑娘,拿点儿菊花茶走也行啊......”

计云舒走出了院门,赵娘子仍一直跟在后头挽留,直到计云舒松口同意拿些菊花茶走,她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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