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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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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俏霖在院子里陪了小花很久,说是陪小花,其实是她不敢回去。她一边看着小花啃小鱼干,一边在脑海里幻想着谢知妈妈知道她那两百块拿来买猫粮的场景。或许撒个谎,说不小心丢了会不会得到原谅呢?

她蹲在窝棚旁边仰头看着天,她始终不敢去看旁边的小楼,窗户没有关上,她一抬头就会看见窗口里的吊灯。

磨蹭到天色晚了,她才往谢知家里走去。谢知还没回来,周末校篮球队会集训,偶尔会有聚餐。

桌上摆着剩菜,似乎已经吃完晚饭了。许俏霖有点饿,在桌上看到剩有馒头和玉米,正想去拿,谢知妈妈从房间里走出来。

“买了什么?”谢知妈妈问,打量着她的双手,见到她两手空空,眉头皱起来,似乎很不满。

“我、我买吃的了。”许俏霖下意识地撒了谎,她知道不能把小花说出来,它会被大人们丢掉。

“吃了?!”谢知妈妈的音量陡然拔高,把许俏霖吓得抖了一下,“平时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你去买零食?”

许俏霖低着头,没有作辩驳。

谢知爸爸被客厅的动静吵到,从房间里走出来,对谢知妈妈道:“小孩儿就是喜欢吃零食,吃点又没什么,俏霖,下次早点回来,不回来吃饭要说一声。”

“好的叔叔。”许俏霖乖巧应道。

因为谢知爸爸的大肚,谢知妈妈的脸色极其难看,冲着身边的男人道:“你装大方,显得我小家子气,你知道你装一回大方家里要挨几顿饿吗?06年那次,你把升职机会给你徒弟,你徒弟高升了调北京了,你还窝在这个地方,人家念你的好了吗?好不容易熬到你升职了,单位重新分房子你不要,你看看我们一家三口就住在这个破地方,你对得起你儿子吗!”

“你说够了没有!一吵架就翻旧账,有完没完!”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许俏霖赶紧拿了一根玉米,跑回房间里。

外头的吵闹声直到谢知回来才停止,许俏霖在房间做作业,谢知照例进来给她讲错题。

“阿知。”许俏霖唤他。

“嗯?”

“你十八岁,想要什么礼物?”许俏霖问,刚问出口她又不好意思,因为身上没有钱给他送礼物,叫人白白期待一场。

“我想要考上好大学,你也是,许俏霖也要考上好大学,”谢知看着她说,又去拉她的手,“然后我们毕业、工作、结婚,把小花接到我们自己的房子里。”

“结婚?”许俏霖眼睛睁得很大,缓了缓神才低声说,“你哪能想那么长远的事。”

“为什么不能想?”谢知捏捏她的手,又觉得不满意,把她的手握起来,十指紧紧相扣,“你不想嫁给我吗?等我22岁我们就能结婚,只要再过四年。”

“四年...”她默默算着日子,如果没有意外,四年以后他们刚大学毕业,顺利的话就会开始参加工作,能自己赚钱,她也不用再寄人篱下。

窗外起了风,把桌面上的试卷吹得“哗哗”响,谢知将窗户关上,抬头望着天:“好像要下雨了,这几天总是下雨。”

“改天找个塑料布给小花的窝窝搭上,木头容易生潮。”许俏霖也看了一眼窗外暗沉沉的天。

一模考试的结果下来,许俏霖刚上重本线,下课铃响起,她看着试卷有些发愁,没有特别突出的科目,也没有特别明显的短板,想要提分都不知道从哪科开始提。

手机亮了一下,有人打来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许俏霖看了一眼,没有接,她忙着去谢知班里给他收拾书包。

坐上回家的公交车,手机又响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寥寥几个字:俏霖,我是李叔叔,看到请回电。

“谁啊?”谢知凑过来。

许俏霖关上手机,道:“是我爸爸之前的朋友,我想问问我爸爸的事情。”

谢知沉默了片刻,皱眉道:“你爸爸都出事三年多了,怎么会突然联系上你,当心一点,别被人骗了。”

许俏霖在脑子里回忆起李叔叔的样子,记忆中他面目和善,手上总是握着念珠,是个念经诵佛的人,还成立过慈善会,专门帮扶山区里的贫困孩子。

“前段时间他在咱们老街区做活动,可能是那时候想起我的,他办了一个慈善机构,这次联系我或许是为了捐助。”许俏霖道。有点捐助总是好的,虽然她很感激谢知爸爸收留了她,但谁想过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日子呢?

谢知没再反驳她,只是捏了捏她的手:“就要高考了,不要为别的事情分心,学费的事情等考上大学再说,再说还有助学贷款呢,哪能让你读不起书的。”

“嗯。”许俏霖应了一声,也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用什么方式,人总是会长大的。

晚上回到小房间,许俏霖给李叔叔回去电话,李叔叔在电话里寒暄了几句,接着问她周末有没有空,要她填写一下捐助登记表,工作人员需要现场核查身份,还特意强调要穿上校服,用于拍照宣传。

许俏霖很感激,因为她偷偷花了两百块的事情,谢知妈妈这段时间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生活费也比以往要更少一些,这时候能有一笔捐助,无疑是雪中送炭。

谢知的生日在下周,到时候也许还能给谢知补上一份成年礼物。

许俏霖看着窗外笑起来,怀揣着美好的希冀,沉沉地坠入梦乡。

周末谢知去篮球场集训,许俏霖转了几趟车,到了李叔叔指定的地点,是一处酒楼。大厅等候的秘书将她领到一个包厢里,包厢门打开,里面的人物正在推杯换盏。

李叔叔见着她,热情地搂过她的肩膀,像在座的宾客介绍。

许俏霖心里觉得不适,为了补助还是强撑起笑,和宾客们打招呼。男人身上的酒臭味她并不喜欢,宾客们看她的眼神也让她觉得怪异。

命运从她踏入这扇门时开始改写,人生路口开始分叉,她还小,不懂得选择后的代价是什么。

酒宴过半,她被推入一个官员的车里,李叔叔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好好把握机会。

她知道是什么机会了,男人的手摸上她的大腿,拥着她笑,一边问她成绩怎么样,想考什么大学,一边把手伸进她的校服里。

她低头看着校服,脑子里回想起谢知昨晚说的话,心里猛地生出一股勇气,伸手把男人推开,打开车门,不管车子还在路上行驶,闭上眼睛就跳了出去。

所幸是在闹市区,车子开得很慢,她在地上滚了几圈,只是手腕上擦伤了一点,膝盖有些磕碰,过几天会起一点淤青。车子停了一下,车门关上后又继续往前开,她隐隐能听见男人的咒骂声。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校服洗得发白,看起来旧旧的,又沾上灰尘,莫名就多了几分寒酸。

许俏霖坐上公交车,往谢知家里去。

“看这里啊,注意不要眨眼睛,来,1、2、3——”

街边的老店传来店老板的声音,许俏霖往里面瞟了一眼,却愣住了。是一家小小的摄影店,在老街区开了二十多年,老板她也认识,她小时候的照片都是在这家店拍的。

谢知一家三口正在拍全家福,谢知妈妈弄了造型,头发卷起来,戴上发饰,谢知爸爸一身干净无褶的衬衫,还带上了领结。谢知的个子已经很高了,穿着一身西装马甲,坐在父母身前的椅子上。

三个人也看到了她,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眼睛没有看镜头啊,要重新拍。”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往后看。

“俏霖也来了,快进来,我们一起拍一张。”谢知爸爸笑着说。

店老板看到了她,眼神有些复杂,没有招呼她,低头摆弄相机。

她看了一眼谢知妈妈的脸色,即便化了妆,她也看出来谢知妈妈的脸色不大好。谢知只是看着她,视线又落到她身上的校服,皱了一下眉。

校服有些脏兮兮的,因为这段时间老是下雨,路上是湿的,刚才摔倒的时候,沾上了地上的泥水。

“愣着干什么,一家之主都发话了,进来拍照。”谢知妈妈的声音有点尖利,斜眼看了一下旁边的男人。

店老板这才回头招呼她:“俏霖来,站这里。”

许俏霖站在谢知边上,校服衣摆上有几个泥点子,她伸手想捂住,却被谢知妈妈猛地拍了一下手:“别乱动!”

“妈!”谢知站起来,“你别——”

“好了好了,”店老板跑来当和事佬,“小霖别动啊,很快就拍好了。”

四个人摆上别扭的姿势,相机“咔嚓”几声,拍下了他们这不怎么和谐的“一家四口”。

“俏霖你先出去,我们一家拍几张。”谢知妈妈说着,从包里拿出口红补了一下。

“好。”许俏霖走出了摄影店。昨天下了雨,今天的阳光像是被洗过一样,格外透亮,走在街道上,四处都是人烟,但她觉得自己像是孤魂野鬼,到哪里都没有栖身之所。

“谢知你回来!反了天了!”身后传来谢知妈妈的骂声。

她回过头,谢知正疾步朝她走过。男孩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定做的,很合身。他长得高,眉眼凌厉,头发已经长出来了,遮住了额头,也掩住了他的锐气。

他皱着眉,眼神却很坚定,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她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谢知妈妈,她不想破坏他的成人礼和全家福。

“阿知,回去拍照吧,”她笑着对他说,“你今天真好看,成年快乐。”

谢知停住了脚步,身后是他妈妈在呼唤他,他看着面前的少女,阳光透亮,让他看不清她笑容里掩藏的情绪。

“回家等我。”他说。

“好。”她应道。

从这天起,在很漫长的一段岁月里,她的天就再也没有晴朗过。有一天她喝醉了酒,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坐上出租车,含糊不清地说了一个地名。等司机将她喊醒,她才知道又回到了老街区。

夜风把她的酒气吹散了几分,下车后,她往老职工宿舍走。高跟鞋在巷道里突兀地回响,铁门的封条已经在长时间的风吹日晒里破损了一部分,却还是没有人来将它打开。

她绕道墙后,后院仍旧被铁皮墙围了起来,只是中间多了一个很大的缝隙。她从缝隙中穿过,在铁栅栏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猫窝。

“小花。”她蹲下来,朝着小猫窝喊了一声。猫窝被几层塑料布盖起来,旁边放着好几袋猫粮,是她之前买过的特价豪华猫粮。

“小花小花你别不理我呀,我是妈妈,我是小花的妈妈——”她轻言细语,仿佛真的在哄她的孩子。

小猫在猫窝门口探了几探,仍旧没有出来。她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喃喃道:“是酒味太重了吗,你不认识妈妈了。”

她想穿过铁栅栏,可是怎么也塞不过去了。

“霖霖。”身后有人唤她。

她顿住了,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她收回栅栏后的腿,徒劳地把遮不住腿根的裙摆往下拉扯,转身望了一眼面前的少年,动了动唇,却连一声“阿知”也喊不出。

“你...考得怎么样?”三个月前就是高考,她记得那两天的日子。

等了许久没见面前的人说话,她自顾自地说:“应该考得很好吧,那我就...恭喜你——”话音未落,她突然被人拥入怀抱里,紧紧的,耳边传来他因为压抑着而断断续续的抽泣。

他在哭啊。

等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

“我打工赚了很多钱,三天后我要去学校报到了,你跟我一起好不好?我给你租房子,你想复读的话,我送你去复读学校,以后你不用再回那个房子住。”谢知带着哭腔,语气又急迫,好像很怕她反悔。

许俏霖透过他的肩膀,望着暗沉的天,今夜连星星都没有。

“你上的哪个大学?”她问。

隔了好久,他稍稍平静,才对她说了一个名字。她在心里反复念了好几遍,才道:“我记住了,三天后我就去你的学校找你。”

“真的吗?”谢知瞪大了眼睛,对她的许诺感到不可置信。

“嗯,”她点点头,“到时候我会带上小花,我们住在自己的房子里。”

她绘的蓝图太过绚丽,令他有种微微的眩晕感,等他被哄着回到家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不该让她走的。他慌里慌张地跑下楼,在楼道遇到了他妈妈,却看不见她似的,略过她就往外飞奔。

谢知妈妈看着儿子背影,张了张嘴,却什么都不敢说。她把那个女孩子逼走了,还没有成年的女孩子独自在外边,没有参加高考,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起初发现许俏霖失踪的时候,她心里不敢承认是她把许俏霖逼走了,后来在她和谢知爸爸的争吵中,谢知突然发了疯,见到什么就砸什么,把家里闹得不成样。等她想要张口说教的时候,谢知冲进厨房里拿起了刀,冲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划了两刀。

她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听见谢知冷冷地说:“你为什么不能心疼心疼她呢?”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尖酸刻薄的人,时时刻刻都在抱怨。明明刚结婚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在给谢知挑西装的时候,她也给许俏霖买了一条好看的裙子,带亮片的蛋糕裙,就挂在许俏霖的衣柜里,特意熨烫过了,等许俏霖回家就能看见。

可是许俏霖自那天起就再也没回过家了。谢知要报警找人,谢知爸爸却不许,因为这件丑事他不想传出去,他的职位本来也是上面的人看他收留了许俏霖才提上去的。

回到冷冷清清的屋子,打开灯,她知道这个家的人,算是心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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