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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高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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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林开昀是被陈知丽的声音吵醒的。她看了一眼时间,才五点半,翻了个身想再眯一会儿。

“快了快了...老余,不是我不想给,实在是...”

听见“老余”,林开昀睁开了眼睛,耳朵贴着墙壁,在折叠床上扭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老余是以前在她爸手底下干活的人,和她爸是老乡,从她爸还是个小包工头的时候就跟着一起干工地,那会儿老余是个水泥匠,有肾病,做不了重活,拿的工钱就不多。她爸赚到钱以后,就让他做了包工头,派了几个工地让他看管,比之前轻松钱也拿得多。

她爸也欠了老余的钱,“大人的事”陈知丽不让她知道,她只能偶尔在陈知丽和别人的电话里得到一些七零八碎的消息,再按自己的想法拼凑起来,得到一些不算好的结果,操着一些无可奈何的心。

似乎是资金链断裂,她爸找周围的朋友借了很多钱,老余也在其中。家里出事以后,老余从来不催。陈知丽给亲戚打电话时说过,老余是个好人。

林开昀倒回床上,把被子盖在脸上,过了会儿又闷得慌,掀开一条缝给鼻子透气。

天已经大亮,眼睛上盖着被子也睡不着,她索性站起来,轻轻拉开窗帘。花坛里还能看见那根烟,黑色的打火机还在窗台边,陈知丽的声音穿透门缝传到她耳朵里。

她踩上书桌,翻出窗台,看了一眼二楼的落地窗,静悄悄的。于是她飞快地把那根烟捡回来,摸出黑色的打火机。

周泽瑜用了几次,她依着记忆里的法子,擦了几圈阀门,才堪堪打出来一点星火。哀丧的气息好像压制不住,她烦躁地蹲在地上,把烟凑到鼻子底下,吸了一口,嗯,还是有点薄荷香的。

在地上蹲了一会儿,站起来时头有点眩晕,她扶着墙壁缓了缓,又飞快地把烟扔了回去,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她那点“邪恶”的小心思。

翻回窗台的时候腿有些软,膝盖磕在书桌上,发出一阵不算轻的声响。陈知丽的声音立马停了下来,过了几秒钟传来卫生间的玻璃门被关上的声音。

陈知丽去卫生间打电话了。

膝盖磕破了皮,渗出了点血,林开昀抽出纸巾把伤口按住,仰头看着天。

周泽瑜觉浅,药片里或许有某种镇静成分,但管不了多久,他有时四五点就会被耳边的蜂鸣吵醒。好在目前他的病情有所缓和,理智尚存,能分辨出耳边哪些是幻听,哪些是真实存在的声音。

五点半,他烟瘾犯了。屋子里的空气很沉闷,他打开门去露台透气。夏天,晨光亮得很早,五点半,天光熹微,庭院里的景观灯到点就歇了,就显得精致布置过的园景也是死气沉沉。

楼下的角落里传来轻微的“啪嗒”声,他心神一拧,伸出头去看。角落里不见人影,但米白色的睡裙露出来一角,正耷拉在地上。

没一会儿,从角落里蹿出来一个米白色的人影,飞快地穿过竹林的青石板,把手中的东西扔进花坛,还下意识地拿手指在衣角抹了抹。

他凝神细看,底下的人右手还拿着黑色的打火机,嗯,就是他那块。皙白的小腿翻过窗台的时候抖了抖,同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

得,这是干坏事慌不择路了。耳边的聒噪稍歇,他嘴角弯起,回屋睡觉去。

林开昀照常背着小包出门,陈知丽也照常送她出门。母女俩一个不问一个不提,这是她们之间的默契。陈知丽不想让林开昀知道那些破烂的事情,林开昀也就装作不知道,即便有时候陈知丽眼睛是红的,即便家门口被喷上了“欠债还钱”的红漆,她仍旧装作无事发生。

一个人哭就够了,两个人的眼泪就太多太令人绝望了。

林开昀正往大门走,周禹安那辆军绿色的大越野就停在路边,驾驶室的车窗打开着,周禹安手搭在方向盘上,在她路过时按了一下喇叭。

林开昀回头看了一眼,小门已经关上了,她这才拉开车后门,爬进去坐着。

周禹安倒真像个司机,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把车开走。

车子开出大门的时候,昨天晚上见到的那几个男人仍在大门守着,路边的观景长椅上还有几个摊开的纸壳子,椅子腿边放有蚊香。

男人从车窗里见到了她,当即就要冲上来。周禹安见状一脚油门擦着男人开过去,刚转弯又有人冲过来,周禹安紧急踩下刹车,林开昀系了安全带,被猛地弹起又弹回座位上。

“怎么了?”她紧张地问。

“别下车。”

周禹安下车后关上车门,绕到车前面,低头看着。

一个中年男人横躺在前车轮底下,身上穿着发白的墨蓝色T恤,黑色的裤子上沾着灰尘和白色的乳胶漆,皮肤黝黑,看起来像是刚从工地上下来。

“躺着干什么?死了?”周禹安踢了踢男人的肚皮,男人像是才反应过来,立马翻了个身,嘴巴里直喊“哎哟哎哟”。

门口的几个男人也围了上来,指着周禹安,嘴巴里骂骂咧咧十分凶悍。周禹安不怕这些,他十五六岁就在打架,更何况眼前几个人都不是练家子,最多就是干体力活,有点蛮力。

“要钱?”听得不耐烦,周禹安直接了当。

几个人倒是安静下来,互相看了一眼,站在他跟前的男人伸出两根手指:“要两万。”

“两万?”周禹安笑出了声,说他们胆子小吧,敢不要命拦车,说他们胆子大吧,张口只要两万。

两万不多,但他不是冤大头,闹事么,叫保安轰走就是。

“多了。”周禹安转身准备上车,却见林开昀打开车门走下来。

“你下来看什么热闹。”周禹安拧眉,刚想把林开昀塞回去,就见她冲其中一个男人喊了一声“余叔叔”。

林开昀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透过挡风玻璃盯着她的人是谁。她和老余没见过几次面,小时候她爸在工地边租了一个小单间,一家三口就挤在里面,老余带着妻子住在工地的铁皮房,时常来她家里和她爸喝酒。老余经常会给她带点吃的,有一回她过生日,老余送了她一条公主裙,她从老余黝黑又布满沟壑老茧的手里接过粉嫩精致的包装袋,喊了一声“谢谢余叔叔。”

她还想起来,送兰澜去医院的那晚,在医院大厅里,推着担架床和她对视的男人,也是老余。

老余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又有了点变化。好像不敢直视她,看了她一眼,把头低下去,又抬起头看她,反复几次,才动了动嘴唇,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周禹安站在她身前,琢磨着这微妙尴尬的气氛。

“老余、老余!”不知道是谁报了信,身后,陈知丽慌慌张张地追出来,一把拉过林开昀挡在身后,“都是大人的事,和孩子没关系!”

老余没发火,实际上,他就没发过几次火,从根儿里就是老实巴交的。他跪下来,冲陈知丽磕头:“陈姐,不是我逼你,我女儿等不了了,等着钱做手术啊!我把人都借了个遍,没得借了!你行行好,跟大老板说一声,我不多要,林老板欠我三万,我就只要三万!我求您了!”

陈知丽也忍不住哭出声,把老余扶起来,哭着说:“我实在没什么可卖的了,手头上除了给孩子攒的学费,都还出去了。老余,你早点告诉我,我就把钱留给你了啊!”

周禹安抱着手倚在车门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众生皆苦,但渡众生是菩萨的事。他摸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叫保安把人直接轰走,却见林开昀越过陈知丽走到老余面前,说要给老余转账。

老余呆呆的,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连忙拿出手机。林开昀给老余转了五万,是昨天晚上周泽瑜拿周禹安手机转给她的钱。

“多了两万,算我借的,”毕竟女儿危在旦夕,老余也不矫情,“过了这个坎儿,我一定还!”

陈知丽送走老余,周禹安在驾驶座上等着,林开昀看了他一眼,打开后车门准备爬上去。

“开昀,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陈知丽一把拉住她,瞄了一眼周禹安,把她拉到车后面,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不许做那种事!”

“我没有...”

“我给的,”周禹安的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不耐烦,“就一杯酒钱,我想给就给了,上车。”

陈知丽却没退缩,只盯着林开昀:“他有没有强迫你做其他事?你别怕,告诉我。”

“没有,”林开昀很直白地告诉陈知丽,“因为周泽瑜喜欢我,所以给我转了钱,我收了。”

陈知丽一瞬间就愣住了,嘴唇有些发白,眼睛里很快溢出细碎的水光。

林开昀不忍多看,抱了一下陈知丽,转身上了车。

车子开走,林开昀回头看,陈知丽还呆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转过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周禹安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小姑娘身上穿的是一件宽松的卡通T恤,底下穿的牛仔裤洗得有点发白,手边挎着一个灰色的帆布包。若不是个子稍高,估摸着有个165左右,这一身看着就是初中生的穿搭,哪里像个高三学生。

平心而论,林开昀的五官算是他见过的人里,比较出众的,因为还是孩子,脸上脂粉未施,天生带着一种清爽感,是一种寡淡的美丽。这会儿手撑着脑袋,露出一张白皙瘦削的脸,眼睛里透出疲累,又带着一股子倔气。

晃眼一瞧会觉得无味,但处久了,就会被这样的人吸引。之前有个人在他的家里养过几株兰花,那时家里还种了点别的,有几株香水百合,别人送的,香味浓烈,瞬间就将人吸引住。他就笑她种的什么花,附庸风雅,连味儿都没有。

某一天黄昏的时候,夕晖照着窗边那几株兰草,墙壁上就倒映出兰草和花影,他走过去,闻到一阵幽微的香气。

他不在的时候,她也这样开着,不论有没有人驻足。

到了工厂门口,周禹安停下车,林开昀冲他道谢,声音闷闷的,他下车揉了揉她的头发。

“有些人溺死了都不见别人扔过来救生圈,”周禹安声音淡淡的,也不像是安慰人,“你手边就有,为什么不用?”

“我还不起啊。”林开昀扯开嘴角笑了一下,又自觉这幅样子实在难看,那抹笑又收了回去。

“不需要你还。”周禹安轻笑了一声,转身上了车。

林开昀看着那辆军绿色的大越野驶入车流。是啊,她觉得很贵重的,搞砸了一辈子都还不清的东西,在他们看来,或许根本就不值一提吧。

余叔叔下跪磕头才险险换来的五万块,不过是他们的一杯酒。林开昀摸着小布包的背带,转身进了工厂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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