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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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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越惊住。

不知过了多久,医女终于彻底处理完了她的伤口。

她虽然唇色已经白到毫无血色,但还在勉力撑着。

滕越连忙收起心下的惊乱与恍惚,立时询问了郎中和医女。

郎中道,“回将军,夫人眼下是无事了,但若想要伤势好转的快一些,同官县药铺里面买的那些,恐怕效用寻常,最好去往西安府买些好的来用。”

“若是眼下去往西安,内子伤处受得住吗?”他又问。

郎中回应,“如果将军能寻来那驾马车平稳的,又小心护着夫人,去西安府里看伤,那是再好不过了。”

滕越连声道好,这就要去吩咐人。

可邓如蕴却摇了头,连忙说不用了。

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木刺拔了,血止住了,往后慢慢养着也就是了,左不过多养些时间。

但她是拿着林老夫人的钱,离开西安府去的。

她离开西安府来到田庄上,不光是给杨尤绫顶了罪名,也是就此和滕越隔开的意思。但满打满算五天都不到,竟就这样回去,算是怎么一回事?

钱拿了,没有不把事情给人家办妥的道理。

邓如蕴摇了头,“将军不用麻烦了,伤处都已处理好了,不必再费周折。”

“可是同官县里医药欠缺,西安府里的更好。跟我回去好吗?”

他不禁软了声音,低头到她身旁,嗓音中带着几分恳求。

他这般说话,郎中夫妻连忙退出了房去。

他靠来距离太近,邓如蕴不适应,呼吸之间与他隐隐交错,更让她不习惯。

她不由地想向旁边退开些许,她稍有些要动意思,他就立时叫住了她。

“你别动。”他似比她还紧张,又垂下眼帘,“我退开就是。”

男人往后退了半步,只是看向她的眸光隐隐焦灼。

“你流了太多血,我们回去找名医看一下,才更稳妥。”

他再次问来,还是想让她跟他走。

可是邓如蕴只是他的契妻而已,又不是真的结发之妻。

他不知道这些,但她与她母亲林老夫人之间的默契,却不好随意打破。

她还是摇了头,反而劝了他一句。

“将军不用如此在意,我真的没什么事,况且玲琅也在,我带着孩子来来回回多有不便,就这样吧。”

她说着,又想起什么。

“只是这田庄实在是太乱,老夫人吩咐了修整,我却还没来得及做,哪怕收拾出来房子也不像样。将军还是回去吧。天色不早,我就不留将军了。”

话音落下,滕越怔在了原地。

她不仅不欲跟他回去,甚至让他也不必因她停留,同之前的态度并无二致。

滕越心口有种酸胀的感觉在漫延,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而小玲琅从墙角里跑出来,直接扑到姑姑床前。

她眼泪不住地往外掉,“姑姑,你怎么流这么血?好多血,玲琅好害怕... ...”

她勉强抬手摸着小侄女的脑袋,微微喘息地哄着她。

“是刚才飞进来一只打架受伤的小雀,是雀儿的血,不是姑姑的。”

“真的吗,姑姑?”

“是真的,你看姑姑已经好了。”

滕越无法言语。丝丝麻麻的发涩的痛意盘踞心间,不断绞着他的心头。

对不起,对不起... ...

但此刻,他连对不起都没有立场说出口。

*

当晚滕越没有留在田庄,回了西安。

邓如蕴见他终是走了,松了口气。

她对他来说实在是没那么重要,而他定然还有旁的事要处理。应该一时半会都不会来了。

保持这样的距离,才是他与她之间合适的距离。

至于更多的事,邓如蕴也没有精力再一一思及,当晚精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

滕越回了西安。

林老夫人正听到了白凤山土匪的事,眼见着滕越回来了,连忙上前问去。

“我听闻你昨日往白凤山剿匪了,可受伤了吗?”

不想滕越开口就道,“娘不问蕴娘怎么样了吗?”

“蕴娘?”林老夫人还不知道邓如蕴被土匪掠走的事。

滕越三言两语把邓如蕴的事说了,低声自嘲了一声。

“我还是个带兵的将领,竟让妻子落到这般田地。”

林老夫人愕然,魏嬷嬷在旁也倒吸气。

滕越却忽的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黄家的事情本与她无关,但那丫鬟之死,杨家姨母为着自己女儿的名声,却在城中传言是蕴娘之过,一味将污名都推到她头上来。娘知道吗?”

滕越把杨尤绫受到惊吓后说出实话,告诉了自己母亲。

林老夫人怔了一怔,没有立时回应,倒是魏嬷嬷连忙替她道。

“杨家姨夫人是最爱要面子的人,那事一出,咱们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替自家女儿推了罪责,老奴也让人去澄清过,但奈何杨家声浪太大。”

她想帮林老夫人开脱两句,但杨家推脱是一回事,滕家顺势把邓如蕴送去乡下,一定程度上坐实了那些话,又是另一回事。

林老夫人见儿子默然不语,眼眸沉沉地只向自己看来,便也实话实说。

“我确实得了你姨母的恳求,想着尤绫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事若真落定她头上,往后嫁娶必是艰难许多。”

这话微落,滕越便哼笑了一声,不知又是在笑自己,还是笑什么旁的。

“蕴娘不是娘远房亲戚家中的外甥女吗?连娘都觉得,她是不起眼的乡下来的姑娘,所以名声什么的,根本无所谓是吗?”

这婚事成的急,成亲前林老夫人只怕滕越不愿意,便道邓如蕴是自己娘家远房亲戚家中的女儿,因着落了难,家中老少无以为继,寻亲到了西安。

滕越当时正被恩华王府纠缠,她便说这兴许就是天定的姻缘,滕家娶了邓如蕴,替邓家解了围,滕越也能摆脱恩华王府的纠缠,两全其美。

滕越听了这话,也就应下了这亲事。

但邓如蕴同林老夫人根本毫无亲缘关系,这件事滕越可不知道,也不便让他知道。

此时林老夫人听到儿子这般问,心下叹气。

不说旁的,只说让邓如蕴替杨尤绫顶罪这事上,哪怕给了钱,也确是因为邓如蕴的名声在众人看来,不那么重要。

林老夫人不再辩解,“此事是我做的不妥。”

母亲就这样承认了,滕越心里反而更发涩难言。

说白了,连他都觉得她一个乡下来的姑娘,处处做不好才理所应当。

不也一样是看不起吗?

他默然半晌,低声开口。

“我们往后,还是少与杨家姨母走动的好。”

林老夫人不由叹气,但只能应下他的话。

“我知道了。”

但魏嬷嬷面色略略古怪地看了滕越一眼。

林老夫人问了另外一件事。

“听说你抓到了恩华王府的人?这人怎么说?”

恩华王府的侍卫嘴倒是严得很,人都快被佟盟打死了,也不敢咬上自己的主子。

但他是王府的人没错,出现在土匪窝里也没错,更不要说他差点向蕴娘下了杀手。

滕越脸色沉了下来,而后极淡地笑了一声,

“堂堂王府勾结流寇土匪,且这些流寇曾多次窃取军中兵甲,被窃的兵甲流向何处正是军中要严查的,他恩华王府还想在我手里脱开罪名吗?”

这话一出,整个房中都凛冽了几分。

林老夫人默了一默,眉头却紧紧压了下来。

“遇川应该再三思一番。”

她叫了滕越的表字,不禁又道,“要想用一伙关内的流寇,就把恩华王府的罪名定死,这怎么可能?但若不能把恩华王府整个拉下马来,我们岂不是要与王府交恶?连个和缓的余地都没有了。”

滕越不由地冷笑了出声。

“照着娘的意思,难不成就这么把恩华王府的侍卫放了?恩华王府今日敢杀蕴娘,明日就敢刺杀母亲和小妹,我们滕家就这么缩下去不成?就算缩了头,恩华王府就能放过我们?”

他直言,“还不如拔了刀亮了剑,让恩华王府也晓得我们滕家,不是可以随意砍杀的。”

他这话已然不容反驳。

林老夫人撑着额头闭起了眼睛。

滕越只又道了一句,“对付恩华王府,我不会鲁莽行事的。”

可他却叫了林老夫人。

“蕴娘不能就这样在乡下养伤,娘明日同我一道过去,接她回来。”

她不想回来,也是因为他们这些人都对不住她。

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她舒服一些,但他不能就这么把她放在乡下,弃在一边。

好在母亲一口应了下来。

“蕴娘是受罪了,我们明儿一早就过去。”

... ...

滕越走后,魏嬷嬷往柳明轩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知老夫人留没留意?方才二爷对邓氏比从前可上心多了。”

这么下去可不是好事。

魏嬷嬷意有所指地跟林老夫人提了一声。

林老夫人听到了,但却摆了手。

“眼下不管这些了,先把人家姑娘接回来养病吧。”

她这样说,魏嬷嬷只好闭了嘴。

她老脸上愁眉皱着看了林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只自言自语地说了旁的。

“看遇川的态度,他少不得要跟恩华王府对付起来。但扳不倒恩华王府便是树了敌,这事可怎么成?”

言语间,林明淑脸上渐渐虑色深重。

丈夫当年就是因为与小人交恶,多年被压在下面爬不起来,他自己送了命,连累他们的大儿子也被人纠缠、摔下山坡身亡... ...

这些年她尽力四处交结,就是不想再落到此境,不想此番又树了个大敌。

林明淑一想到这些就心焦得不行,额间作痛。

贵女没能娶到,滕家没能在婚事上同高门联姻,这次又得罪了宗室。

旁的事情都是小事,她心里自然有数,唯独树敌这种事,令她实在难安。

回到沧浪阁,她就叫了青萱,“去铺纸磨墨,我要写几封信来。”

怎么也得提前联系一下朝中的人脉,若能离开西安去见上几人就更好了。

*

同官县田庄。

邓如蕴没想到这位将军又回来了,这次还把他母亲也叫了过来。

林老夫人让家中仆从把最平稳的马车拉了来,进到房中看到她的样子,不禁后怕。

“确实是我没想到,那荣乐县主手段竟如此毒辣。”

她要接邓如蕴回去是真的,邓如蕴本还想推辞,却见那位将军眸中满是执意。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好像她不答应,他就再去想别的办法,无论如何要把她接走。

邓如蕴只好应了。

其实外祖母和涓姨她们都在西安府,她能带着玲琅回去,一家人仍旧能如之前一般团聚,也是再好不过。

邓如蕴是轻车简从来的,走的时候却引得满庄子的人都出来看。

周太太原本想来探望她,但见她已然回了西安,只能想着过些天再去西安探望。他们家这次能保住,多亏邓夫人提前警醒,出谋划策。

只是这位夫人之前过得那般不已,从今往后会不会好一些?

*

邓如蕴又看了西安府的大夫,大夫说她血亏得有些厉害了,给她开了休养生血的良药。

这药吃下去,人如同昏了一般,沉沉地睡了过去。

佟盟来问滕越这些土匪的处置,滕越去了趟外院,回来的时候见妻子还睡着,可床前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委委屈屈地抽泣着,“姑姑怎么又睡着了... ...”

但她的姑姑无法回应,只睡得昏沉。

她将小脑袋埋在姑姑的锦被上,小身体一颤一颤地抽搭了起来。

滕越看着心疼,走过去俯下身来搂了她在臂弯里。

“姑姑睡着了,玲琅到姑父这儿来吧。”

谁知他刚伸了手,小姑娘却一把挡开了他。

滕越微怔,听见她沙哑哭泣的嗓音。

“不要,你是旁人家的姑父,你不喜欢玲琅,也不喜欢姑姑,我不要你。”

这话像是拳头大的冰雹,咣咣铛铛地砸在了滕越的心头。

小玲琅却哭着转身跑了出去,只剩下滕越心头发涩地怔在床边。

是,孩子说得没错,他没办法替自己辩解,一句都辩解不了。

他只是看着床上脸色发白的妻子,想着她若能坐起来骂他两句,他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不知是他这念头太重,还是玲琅的哭声牵动了她,床上的人睫毛颤动着睁开了眼睛。

邓如蕴睁开眼睛的瞬间,有些闹不清自己眼下身在何处,她撑着眼皮左右看了一遍,看到了身边的男人。

滕越见她想要坐起来,又急忙按了她。

“你腰上有伤,还是不要坐起来的好。是渴了吗?我给你倒水。”

说话间已倒了被温水,递到了她嘴边,他替她微微抬了脖颈,给她喂了两口。

邓如蕴不适应,但稍稍一动就牵起腰间的伤势生疼,然而他却伸手从锦被下探了过来,将她的手握进了手心里,用指腹试着她掌心的温度。

“这会怎么样?身上冷吗?”

他说着,似乎见到她因着方才喝水,有头发散在了脸边。他伸出另一只手,擦着她的脸边,替她将那缕头发拨去了耳后。

连番的动作从前再未有过一次,哪怕在床榻上,也不曾出现过这般。

邓如蕴愣了愣,这才抬眼正经看了他一眼。

晚安。

周末总是过得那么快~

明晚见~

*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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