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晚宴时，陆荞果然喝醉了酒，喝的是姐姐陆芷递给她的桂花酿，说是米酒来着不醉人，结果这酒后劲大，陆荞喝了小半壶就觉得头晕，又被陆芷多劝了两杯，当时就觉得热气上头，脸上通红一片。

晚宴是男女分席，小孩子另起一桌，不过都摆桌在一个大花厅，彼此间用透光的双面绣屏风做隔断，晚上灯火一亮，其实对桌的人能够朦胧的看到这边。

程固安隔着三四个人的距离，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陆荞。

她贴身靠在桌旁，单手托着唇腮，面若粉桃，人已潇游九霄。左侧的陆家大姑娘不知道和她说着些什么，逗得姑娘甜甜笑了起来，那唇色比上好的胭脂还要诱人，还抹了一层莹亮的蜜糖，眼睛里也星光点点的，叫人想一探究竟。如此貌美，是月宫仙子见了都要引渡她登临天域的程度。

程固安看痴了，手上端着杯酒就定在座上，他的嘴角也跟着陆荞勾起，浓情蜜意从眼睛里是满溢出来，只要见过他这副模样，就能知道他对对面那个女子有多欢喜爱慕。

房楝本是也看着陆荞的，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的极快，比他练完兵再耍三套鞭法后还跳的快。他仰头喝下一杯凉酒，任由火辣辣的烈酒顺着喉舌灌下，然后在体内和同样火热的那颗心汇聚。

他特意挑了在程固安身边的位置坐下，刚好比程固安距离女眷那一席远了一位。因此他看向陆荞时，余光正好能瞄到程固安的侧脸。

同样是有了心仪的女子，程固安脸上的表情实在太好看懂了。尤其他们喜欢的还是同一个人，房楝看看程固安的侧脸，再瞅瞅屏风后隐约的那张桃花面，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低喃道：“又是这样一个书生。”

他龇牙，给自己倒满一杯酒，拉着程固安道：“来，我敬齐夫子一杯，经后打交道的地方多了，若我有处事不周的地方，夫子别放在心上。”

程固安垂下眼眸睥着房楝敬过来的那杯酒，也轻笑了声，心想他可不想和这个房楝打交道。

正要回了房楝这杯酒，忽而屏风后传来一声响动，剑拔弩张的两人同频焦急的看去，只见陆荞摇摇晃晃的起身，先打翻了手边的酒杯，又踢到了自己绣凳，再一个不稳身子一软向后摔去。

“小心！”

程固安和房楝几乎是同时站起来，向陆荞奔去。

可他们距离女眷那一席甚远，如何赶得及在陆荞跌倒前将人接住。眼看醉酒的娇儿将要受伤，一双红袖酥手接住了陆荞的腰。

“神爱，你醉了。”陆芷帮着陆荞稳住身形，扶着陆荞让她把脑袋搁在自己的身上，然后转头对席上众人说道：“她醉的厉害，我先带她回去醒酒。”

说着，她戏谑的目光一一划过站起来的几人，从前就对她妹妹起了心思的房楝、与妹妹关系神秘的教书夫子齐昀，以及……想给她妹妹做儿子的曹家小子曹质奉？

有意思，但陆芷什么也没说，朝着哥哥一示意，两兄妹互相打了个眼神。

陆苍挥手对陆芷说：“你去吧，神爱要是累了就带她直接休息罢。”

陆芷扶着陆荞的柳叶细腰走了，走前还看了一眼她那夫婿上都护府都护徐泰。对方放下酒杯点头，在嫂子周宇柔说要去厨下为大家准备醒酒汤时，徐泰极自然的招手让混在女眷席的六岁小女儿徐仙真到他身边去。

方才见着徐泰时，程固安就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位徐都护就是将来手握天下四分兵力的从二品大都护徐泰。

不过和程固安记忆中那个常年黑脸的武将有所不同，此时的徐泰还是个让小闺女骑在肩上，小心翼翼生怕颠着孩子的憨厚汉子。

程固安挑眉，总觉得回去后没办法再平静的面对徐泰那张黑脸了。

不过他现在没空想徐泰和陆芷这对夫妻，他的心思全随着醉酒的那位夫人飞走了。

另边厢，陆芷扶着妹妹回到映月阁。繁音、蝶音两个都被她打发去取热水和取替换衣衫了。

陆芷小心的将陆荞放在美人榻上，接过繁音递过来的热帕子为陆荞净脸。

蝶音取来衣服后想上前为陆荞取下发簪，陆芷挥手道：“行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来照顾她，蝶音去厨下让人喂着热汤，等神爱醒了就下碗汤饼来。”

繁音和蝶音对视一眼，恭敬道是，一齐垂手退下。

门一关，房里就只剩下陆荞和陆芷姊妹俩了，陆芷为妹妹擦着手，再一边拆发髻一边上手轻掐了掐陆荞的脸颊。

“小家伙才嫁出去几年，就学会跟家里藏心思了，可了不得了。”陆芷轻拍一下陆荞的额发，心疼的看着陆荞瘦了不少的脸庞。

这次妹妹回来，肉眼可见的清瘦了，眼睛里也不复从前的清澈，反而多添了几分忧愁和不安。

陆芷端详着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妹妹，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神爱啊，为什么你说要等两年才能回来呢？”

陆芷轻声说着，虽然她有很多话想问妹妹，但是说出口的第一句却是这个问题，她真的很在意之前陆荞说的两年为期这句话，潜意识里她觉得这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美人榻上的陆荞睡得迷迷糊糊，依稀感觉到有人在为自己梳通头发，她不由自主依赖过去，抱住了拿着梳子的那只手。

她没听全陆芷的话，但‘两年’这两个字就像是把钥匙开启了她心里的恐惧，就连在醉酒睡梦中，她都会被这两个字吓到。

“两年……怎么办我只剩下两年了呀。”说着她抽泣起来，眼泪顺着眼角一路浸入缎面。

陆芷骤然皱起眉，把侧过身的陆荞掰回来，追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只剩下两年了？神爱不哭，跟姐姐说是怎么回事？”

陆荞不安分的动着手脚，好像是被梦魇缠住了，她没回答陆芷的话，而是一直呐喊着：“不要，不要，我不要死，救救我，呜呜呜，谁来救救我？”

陆芷大惊失色，她不知道这怎么就和生死扯上关系了，她想安抚住梦魇了的陆荞，可不管怎么做都不见效，陆荞似乎被她那句话问的引出了最深的恐惧，在美人榻上挣扎不已。

陆芷没了办法，朝门外喊：“二小姐被摄住了，快去煮碗安神汤来！”

门突然被打开，繁音面色发白的出现在门口。陆芷看她一动不动的模样瞬间来了火，喊道：“没听见我的吩咐嘛，还不快去！”

一向稳重的繁音这回却没听陆芷的话，慌张地进门，反手把门窗关好，还胆大包天到上前去拉扯守在美人榻身边的陆芷。

“大…大小姐先回吧，我们夫人这是老毛病了，奴婢知道一贯来吃的什么药，等会儿服一帖下去就好了。”繁音误会了，以为陆荞又犯了从前元哲在时的‘老毛病’。

说来夫人已经很久没犯病了，一开始是因为有元郎君时常的陪伴。但在那位齐夫子来府上之后，夫人与元郎君的联系就逐渐少了起来，到最后夫人已经不再私下召见元郎君了。

可就算如此也没见夫人再发病，繁音还以为夫人这是好转了，亦或者是齐夫子私下‘帮了忙’。总之不管如何，夫人这病已经许久未出现了。

这乍一来，确实打得繁音有些慌了手脚，何况他们现在还身处陆家，就算是夫人的娘家，有些事做起来也不如在自己家方便，因此繁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先把大小姐支开，之后再想办法偷偷去请齐夫子。

此时陆芷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能看了，她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是说我妹妹之前就有过这个毛病？”

繁音急得跺脚，扑通一声给陆芷跪下了：“奴婢求大小姐别问了，有什么事等我家夫人醒了后再向您交代，这会儿子不是得先想着把夫人这病稳住吗。”

陆芷震惊极了，捂住嘴后退了一步，给繁音让了位置，看着不停流泪的陆荞，她坚定道：“我不走，你有什么灵药当着我的面拿出来用，我是你们夫人至亲至密的姊妹，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繁音跪在地上抖成了筛子，死咬住嘴唇不肯开口，这种事恐怕夫人自己都不好意思对大小姐说，她一个奴婢如何做得了主。

陆芷勃然大怒，眉毛一竖厉声道：“我妹子正在受苦，你有良方为何支支吾吾不肯言语？好你个丫头竟要背主不成？要是神爱被耽搁了病情我拿你是问！”

繁音没法子，跪行至陆荞身边，一边为她家夫人擦汗，一边为难的来口：“大小姐莫怪，其实奴婢也不知道每回夫人发病都是怎么治过去的，但我知道有个人一定能救夫人。”

陆芷简直要急死：“你有话快说，别绕弯子。”

繁音转过身给陆芷磕了一个头：“烦请大小姐避着人将齐夫子请来，他有办法。”

齐昀？陆芷脑子里炸成一片空白，繁音这丫头让她夜半将一外男请到她妹子的闺阁里来，且听她意思，这还不是第一回两人私下接触。

这事传出去，她妹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美人榻上，神爱还在挣扎……陆芷咬着牙决定信繁音一回。

置宴的花厅里，小厮上前询问程固安是否需要更衣，顺利把人引出后，才向人交代是映月阁那边有请。

难道是她又发病了？程固安猜到了，浑身的汗毛都在这一刻颤栗起来，他曾见过元哲为她做的事，今夜没有元哲，难道是她选择了他吗？

迟了迟了，哎呀今天出去过节去了，回来写完已经过12点了，真对不住大家。然后亲热又没写到，是我的错，我谎报军情了，但是下一章一定有了，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