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雪山玩了小半月，快到录取通知书的发放时间了，两人才又回到苏城。
下午的太阳将地面暴晒到滚烫，窗外蝉鸣不间断得聒噪。
洛笙窝在沙发里看着综艺，吹着空调，吃着西瓜。
祁也从手机屏上移开视线，看她：“喂我。”
洛笙有点无语，刚才她主动喂他吃的时候，他半推半就地接了，像是明明不喜欢吃，但碍于她喂了，不得不吃一样。
但他既然开了口，洛笙还是喂了，也不是惯着他，只因为这碗里的西瓜是他冰的，他切的，他端过来的。
西瓜吃进嘴里，祁也不急不慢地嚼着，在阿笙看综艺的时候不能打扰她，但喂个西瓜的分神时间还是可以有的，存在感是自己给的。
小群里发来消息，祁也看了后问洛笙：“谢繁让今晚出去聚聚，刚好这段时间领录取通知书，大家都在苏城。”
“好啊，”洛笙放下碗里的西瓜，不吃了，留点胃，“晚上吃什么？”
祁也：“大家在群里商量，你想想吃什么？”
说着，祁也站起来，把沙发侧边洛笙充满电的手机拔了，拿过来给她。
洛笙接过手机，慢慢往上滑。
谢繁：[时间就定七点半吧，吃什么现在发。]
顾唯：[夜市有家砂锅粥不错，他家还有烧烤，附图X3。]
江宁：[茗裕楼的粤菜超好吃，蜜汁红烧肉和葱油鸡绝了，附图X5。]
林景迟：[我都行，你们定。]
谢繁：[最烦你这种，给个具体参考。今晚的消费我买单，给你们个机会，好好宰我。]
谢繁：[@祁也，问问你家那位吃什么？出来冒泡。]
祁也：[她在想，我跟她一样。]
林景迟：[你们这两票加起来，谁能高得过。]
江宁：[你也可以谈啊，咱们这儿又不是不让带家属。]
洛笙：[我投宁宁一票，茗裕楼的蟹黄汤包好吃。]
祁也：[听她的。]
谢繁：[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妻管严的潜质？]
祁也：[她没管，我主动听的。]
顾唯：[也哥这觉悟是真高。]
谢繁：[……我好饱。]
江宁：[你可以不吃，但你得打钱。]
谢繁：[！]
商量好在哪儿吃后，洛笙拉着祁也上楼选衣服，两人买了很多套情侣装，随便那套都好看。挑衣服花了两个多小时，洛笙还是没确定到底要哪套，最后把选择权交给祁也，选了其中一套换上。
洛笙进浴室换裙子化妆，祁也换好衣服再进来，把她放在床上的衣裙一件一件挂进衣柜收拾好。
茗裕楼开在人来人往的商场旁边，这会儿正是出来吃饭的时间，放暑假出来玩的几个女生听见摩托机车轰鸣的声浪，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移过去——
一辆通体全黑的摩托机车上，一个带着白色头盔的女孩坐在前面开车，她穿着烟紫色的短裙，灯光下能看见裙摆上银色蝴蝶的纹路。她身后的少年带着黑色头盔，穿着一件黑短袖，短袖的背面是一只银色蝴蝶，烟紫色的裤子包裹着修长有力的双腿，与女孩露出的纤细小腿形成明显反差，他的胳膊环住女孩不及一握的腰肢，一只大手压住她腿上的短裙不让晚风吹动半分。
摩托机车上的二人从路边几个女生面前一晃而过。
“绝了，刚才就一眼，我看见了那个男生放在短裙上护着的手，青筋翕张，荷尔蒙爆棚！”
“这两人的身高体型差不要太配，从身后根本看不见他前面还坐着个小美人。”
“已经可以脑补出小说情节了，太好代了！”
“我觉得那个男生一定超爱他女朋友，抱那么紧，一看就是黏人小狗。”
到了茗裕楼门口，洛笙把车停好，取下头盔，祁也理了理她的头发，两人牵着手一起往里走。
包厢里大家都到了，菜是提前打电话定的，这会儿除了几个费时的大菜，其他的陆陆续续端上来。
见小情侣来了，顾唯敲了下顾饴的脑袋：“喏，你想找的漂亮姐姐来了。”
顾饴放下手里的平板，眼睛亮亮的，笑着喊人：“姐姐。”
洛笙在她旁边坐下：“真乖，好久不见呀。”
祁也紧靠着洛笙坐下。
林景迟见了，忍不住低头笑，这还是祁也吗？怎么看着有点像他家那只黏人的猫啊？走哪儿跟哪儿。
谢繁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这穿的情侣装啊。”
祁也轻笑，慢条斯理地用热水烫一遍他和洛笙面前的餐具：“女朋友选的，怎么样，眼光很好吧？”
江宁：“你俩这长相穿麻袋都好看。”
“也是，”祁也笑着说，“我女朋友美若天仙。”
洛笙在桌下掐了下他的手，眼神示意，别总把她挂嘴上，正常点儿聊天。
祁也懂了也装没懂，照旧原样说。
菜上齐，谢繁举杯：“来，敬我们，敬成长，敬未来。”
一顿饭吃完，大家对祁也恋爱脑程度的认识又上升了一个新的高度，归功于祁也自从谈恋爱后天天在朋友圈秀，所以大家很平静地接受了他在餐桌上对洛笙的优质服务，话里三句不离洛笙，眼神不离洛笙，放下筷子就要牵洛笙手的严重恋爱脑行为。
洛笙虽然有一瞬间的小小拒绝，却也很快接受了，一看就是经常这样，所以习惯成自然。
洛笙帮江宁挑了几套衣裙，祁也陪着几个男生聊天，聊几句，眼神就要往洛笙那儿看。
谢繁无奈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哥，你没救了。”
“嗯，”祁也看向眉眼弯弯笑着的洛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病入膏肓。”
包厢外的天色越来越暗，也都聊得差不多了，约定好以后常聚，顾唯抱起沙发上睡着的顾饴，江宁背上包包，把刚才那几套衣裙全部下单，谢繁去前台付钱，林景迟打开手机叫车。
洛笙和祁也走出茗裕楼，戴上头盔，骑上摩托机车，乘着皎洁的月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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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录取通知书后，祁也又带洛笙去了苏城临边的小镇避暑，过了一周惬意的田园生活。
再回来时，车库里停了两辆新车，祁父让两人别再跑了，先把驾驶证拿下，以后有的是时间天南海北地飞着玩。
考过驾驶证的当天，洛笙从晚上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下午，终于可以歇了。
晚上吃饭，祁也问她：“明天还睡吗？”
洛笙喝了口汤：“明天有事吗？”
“没事，”祁也说，“就是问问。”
洛笙：“明天不睡了。”
就因为这句话，翌日早上九点，洛笙被祁也揉着脸叫醒。
洛笙推开他的手，翻了个身接着睡，嘟囔一句：“你好烦。”
祁也倚在她床边坐着，闻言笑了：“行，才谈多久？就对我烦了？”
洛笙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你不要无理取闹，我是不是从来没有打扰过你睡着，那相应的，你也不能打扰我才公平，出去，把门带上。”
祁也想起在蓝海月亮湾，她躺到他床上抱住他的那一次，她在身边睡得香，但他一直到天亮才浅眠了一会儿。
没听见身后人的回应，洛笙回头，撞上祁也垂眼看着她的视线，行吧，她认栽。
被子一踢，洛笙从床上坐起来：“今天什么安排？”
祁也看着她笑：“秘密，你先去洗漱，我去楼下端早餐。”
洛笙：“好。”
祁也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然后关门离开，洛笙抱回被子，躺下睡了七秒，起来走进浴室。
吃过早餐，祁也开车，洛笙坐在副驾驶上，车里放着柔和的音乐，车辆平稳驾驶着，吹着空调，没一会儿，洛笙就睡着了。
一分钟的红灯停车时间，祁也拿出毛毯，盖住洛笙，调高空调的温度。
再睁眼时，洛笙偏头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逐渐熟悉的景象，再行驶一段路程，车停在福利院的门口，洛笙放在毛毯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祁也握上她的手，声音很轻地安抚说：“只是想来看看你以前生活的地方。”
洛笙垂眼，点头，两人解开安全带。
下车后，洛笙抬头是白茫无际的天空，低头是灰败不堪的地面，呼进肺里的空气像是沾染上了熟悉的砂砾，连带着她的脚步也变得沉重。
祁也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
福利院院长和几位护工阿姨从门口走出来，几人临近，看见洛笙后，像是不敢认一般，长相倒还是一如既往得漂亮，只是身上的气质不同了，看着比过往明媚阳光些，想来是这一年过得不错。
洛笙一一为祁也介绍几位，祁也跟着她一块叫人。
迎着走进去，福利院的小孩围了过来，身上都穿着干净的衣服鞋子，有洛笙先前就认识的，也有她走后再进来的。
院长说：“祁家给福利院捐了一笔钱，所以这些孩子的以后会好过点。”
闻言，洛笙看向祁也，两人的手还牵着，一直没松开，他正低头接过一个小男生递来的饼干，道谢后吃进嘴里，没有半分以往的洁癖。
听了院长的话，洛笙这才抬头看了看福利院的周围——
墙皮斑驳的楼房被重新粉刷，破旧的窗户换上了窗纱一体的，庭院旁那棵枯死的老树换成了桂花树，散架的秋千换成了加靠背的，滑梯跷跷板这些游乐设施都换了新的，像是不再死气沉沉。
进到室内，也是全部焕然一新，地面上铺着完整的瓷亮地板，配备了空调的房间，一人一张的小床，颜色漂亮的儿童被，有点陌生，却又充满希望。
护工阿姨们安排小孩坐好发饼干牛奶，院长向祁也一家表达谢意。
聊着聊着，院长开始给祁也讲洛笙小时候的事，说她乖巧漂亮，聪明伶俐，祁也笑着，听得很认真，洛笙却不好意思再听下去，让祁也松手，她跑去加入小孩们看动画片。
祁也看着洛笙坐下后，收回视线，对院长说：“您给我讲讲阿笙被送回后的事吧。”
院长叹息一声，娓娓道来。
动画片看完，洛笙回头，却见原先祁也坐着的位置没人了，她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
院长见她脸上苍白，指尖还有些抖，不免担心：“笙笙，你不舒服吗？”
洛笙：“祁也呢？”
院长指了下窗外：“他出去了，说要自己一个人走走。”
听了她的话，洛笙夺门而出，像是一秒都等不下去了。福利院不大，站在楼房门口，能一眼看见院门前祁也停着的车，他没离开。
洛笙到处寻找他的身影，腿跑得发软，最终在福利院最边角的矮墙下看见他，墙面上粉刷着温暖的向日葵，他却低头看着墙角下生长的青苔藓。
洛笙缓慢走过去，伸出手，从身后环住祁也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心脏回到胸腔：“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出来了？”
他没回应，洛笙困惑地松开手，走过去站到祁也面前，愣住——
祁也的眼睛很红，唇紧抿着，眼泪聚集到下巴处，不堪重负地挂着，然后坠落，打湿他脚下站着的布满灰尘的地面。
洛笙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伸出的手半悬在空中。
祁也像是眼睛终于聚焦了，看清眼前站着的她，视线落在她微微发颤的手上，缓缓牵上，才终于有了实感，接着他上前一步，用力把洛笙抱进怀里，眼泪甩出，落到墙角的青苔藓上。
他抱得很用力，呼吸似乎都被牵扯压制了，两个人的血肉因为他眼泪的灌溉像是生长缠绕到了一起，彼此之间再也分不开。
洛笙安静地轻抚他的后背，祁也的眼泪滴到她的颈窝，最终落在她心脏的位置。
两个人像被火点燃的青苔藓，温热，阴湿，在隐蔽的角落互为养分。
时间缓慢地滴答流逝，过了好久，也许没有多久。
祁也直起身，红着眼睛看她，洛笙什么都没问，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他。
中午在福利院和大家一起吃饭，下午有义工过来陪小孩们玩儿，不知道是谁提议一句捉迷藏，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
本来是两个人抓，但临近开始时，祁也提出加入抓人的队伍，洛笙笑着松开牵他的手，跑走藏起来。
闭上眼的前一瞬，祁也深深看着她的背影。
一百数完，三个人分开去抓，祁也站在楼房门口思考了一瞬，看了眼其中的一间房，院长说，这间房是阿笙回来后，经常跳舞的房间。
到对面的墙上靠着，拿出一只蓝牙耳机戴上，点开手机里的《醉清波》，看完一遍，周围有小孩被陆续抓出来的声音，时间差不多了。
祁也推开那间房，是个杂物间，什么东西都有，侧边的墙上挂着一面镜子。
透过漫长的时光长廊，他在镜子里看见了跳舞的阿笙。
柜子前放着一些杂物，祁也一一推开，浮尘飞扬，静置后，他缓缓拉开柜子的门。
洛笙听见柜子发出老旧缓慢的声音，心脏砰砰跳动，随着柜子门一点点拉开——
太阳冲开厚重的云层，透过窗户将光洒落进来，远处树梢的蝉轻声鸣叫。
洛笙抬头，一如初见时，两人的视线蓦然相撞。
但这次祁也笑着向她伸出手：“阿笙，这次是我先找到你了。”
“我们一起回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