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像浸染了一层墨，五颜六色的烟花点缀其上，喧嚣不止。室内电视机里的晚会热闹放映着，即将进入尾声。

祁也的掌心温热，轻轻握住她细白的手腕，那双缱绻多情的桃花眼注视着她，像是要说些什么，耳边的喧嚣声一小再小，安静到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个厚厚的红包放进她手里，祁也松开手，倚靠到沙发上：“上去睡觉吧，晚安。”

洛笙手里的红包像是在发烫，一般都是长辈给晚辈红包，可她和祁也是同辈啊。

时间不允许她来回拉扯，说完谢谢，洛笙快步往楼上走。

送给祁也的礼物放在桌上，拿上礼物，洛笙推开阳台的门，小桌上放着一个六寸的白桃夹心蛋糕，她和原姨学的。昨晚做好了放在冰箱，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抽空拿到了卧室放着。

礼物和蛋糕一起拿到书房，插上十八根蜡烛，洛笙关上书房的灯，给祁也打语音电话，秒接。

祁也：“怎么了？”

洛笙：“我去书房拿本书，有只大飞虫堵在门口，我不敢出去了。”

祁也站起来，边跑边说：“离虫子远点儿，我马上。”

“好。”洛笙将蜡烛一一点亮。

祁也推开书房门的同时，楼下电视机里的倒计时结束，纷纷说着过年好，新年快乐。书房是黑的，显得窗外的烟花更加绚烂多彩。

可最悦耳亮眼的，还是唱着生日快乐歌，捧着蛋糕向他一步步走近的洛笙。

蛋糕上的蜡烛发出暖色的光，在一片黑暗中，照亮洛笙精致干净的眉眼，她嘴角带笑，嗓音温柔动听，轻声哼唱着，像是一场美梦。

她在他面前站立，蛋糕向他举近：“十八岁的祁也，生日快乐，请许愿。”

祁也双手交叉合上，闭起眼睛，许下他成人后的第一个愿望——

希望以后的每一年，阿笙都能给我过生日。

睁开眼，蜡烛吹灭，祁也摁开书房的灯。

洛笙往书桌前走：“过来切蛋糕吧。”

祁也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克制自己想要抱上去的冲动。

洛笙把切蛋糕的刀递给他，祁也切下第一块儿，放到洛笙面前，再切自己的。

拉开椅子坐下，祁也尝了口蛋糕，奶油细腻，面包胚柔软，白桃果酱清甜微酸。

洛笙：“好吃吗？”

祁也点头：“好吃，哪家店买的？”

“原姨教我做的，这次是最成功的一次了。”洛笙回想起第一次做的蛋糕，难吃到不能下咽。

祁也愣了下：“你什么时候学的？”

“大概一个星期前。”

原姨教过后，她晚上会把烤箱和食材搬到卧室练习，多做几次，慢慢也就差不多了，当然也是因为这个蛋糕没什么太大难度，一个简易版的蛋糕，重在心意。

“这个是生日礼物，希望你喜欢。”洛笙把书桌里的礼物拿出来，放到他手边。

祁也把手里的叉子放下，拆开看礼物，盒子里是一款头戴耳机，侧边刻了他名字的缩写。

“谢谢阿笙，我很喜欢。”

“嗯，”洛笙高兴点头，想起口袋里祁也刚才给她的红包，拿出来还给他，“叔叔阿姨给过了。”

祁也把耳机放进盒子里放好，又切了块小蛋糕，慢条斯理地吃着：“他们是他们的，我是我的，收回去。”

苏城一直都有除夕夜给红包压祟的习俗，小孩晚上睡前要把长辈给的红包压在枕头下面睡。

祁也话里没有商量的意思，一个眼神都没往红包上落。

洛笙把红包又揣回口袋，慢慢吃着面前的小蛋糕，余光看见祁也又准备切一块。

她眨了眨眼，轻声说：“奶油吃多了不好消化。”

祁也不在意地说：“没事，饿了。”

洛笙想起他晚上确实没吃多少：“那我去给你下碗面。”

祁也：“不用，吃这个就行。”

最后蛋糕被全吃完了，祁也吃了一大半，洛笙看着蛋糕盘上剩余的一点儿奶油，她都替祁也腻。

拿上礼物和蛋糕盒，两人往书房外走，东西都在祁也手里，洛笙关掉灯。

从走廊往外看，大厅各处的灯都亮着，今晚不用关灯。

洛笙想起还没对祁也说新年快乐，于是补上：“新年快乐，祁也。”

祁也歪头，看着她笑：“新年快乐，阿笙。”

-

过年，不可避免地走亲戚，但祁也自从上了初二就再也没去过亲戚家，只是在他们来自己家的时候打个招呼，陪着吃顿饭，就接着做自己的事。

上午，家里来了亲戚，宋姝清陪着聊天，原姨还在放假，中午人多，宋姝清找了酒店的两个厨师来家里做饭。

洛笙和祁也下楼给长辈们问好打招呼，祁也叫什么，她就跟着叫什么。

洛笙的长相是长辈们最喜欢的，笑得又乖，几个阿姨把话引到她身上，她这个年纪无非是问和学习有关的。

果然，其中一个烫着大波浪头发的阿姨问：“笙笙学习怎么样啊？”

洛笙想说还行，能跟上。她总不能直愣愣地说自己考了年级第一吧，怎么听都像是炫耀，哪怕祁也听着不在意，她也还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结果宋姝清和祁也同时替她说了——

宋姝清：“我家笙笙考了年级第一呢。”

祁也：“她考了年级第一。”

“呀，这孩子学习那么好呢，也是，看着就是爱学习的好孩子。”

洛笙礼貌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就是觉得挺无聊的，为什么只要家长聚一起，总要聊孩子的成绩，难道除了这，她们就没有别的话说了？

“笙笙哪儿都好，”宋姝清笑着说，“从不让我操半点心。”

“你好福气，家里的两个孩子学习都这么厉害。”

长辈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开，祁也觉得没什么事了，就带着洛笙上楼去了书房，没几天就要开学了，两人学校布置的试卷早就刷完了，这会儿做的是自己找的。

亲戚家的小孩们在别墅里到处撒欢，嬉笑声不断，不知道是谁提出的捉迷藏，剪刀石头布选出了抓人的，其余的小孩各自藏起来。

宋姝清说了让别去书房打扰哥哥姐姐做题，其余的地方就随着他们藏了。

祁屿跑到了三楼的一个房间，看装饰应该是那个姐姐的，正准备退出去，床头柜上放着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走过去，是一个叫江宁的打来的语音。

他想着帮忙拿去书房，于是拔掉充电器，转身时不小心碰掉了床边儿的玩偶熊。

那熊比他还高，他抱起熊，结果踩到了熊脚上，一人一熊摔在地上，慌乱间扶桌子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上面的颜料盘，这下一人一熊身上都是颜料了。

祁屿觉得他完了，他妈肯定得揍他。

把熊放到地上，祁屿往书房走，手里拿着洛笙的手机，想着怎么和那个姐姐道歉。

书房的门扣响，祁也说了句进，祁屿慢慢挪进去。

祁也看了眼他身上的颜料：“你这是怎么弄的？”

祁屿：“我打翻了姐姐房间的油画颜料。”

洛笙这才抬起头，祁屿把手机递给她：“姐姐，我刚才玩捉迷藏进了你的卧室，有个叫江宁的姐姐给你打电话，我本想把手机给你送来，但是不小心把你床上的熊弄掉了，熊身上也有颜料，对不起，我会洗干净后再给你送来的。”

祁屿才八岁，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也是为了给她拿手机才这样的，洛笙接过手机：“没关系，谢谢你把手机送来。”

祁也从座位上站起来：“带我看看去。”

洛笙：“那我先给江宁回个电话。”

祁也“嗯”了声，和祁屿一起往她卧室去了。

出了书房门，刚好那个抓人的小孩上来了，看了眼祁也和跟着他身后低着头的祁屿，二话没说，转身就下了楼。

祁也进到卧室，没有乱看，拿了玩偶熊就出来了。熊的大半张脸都染上色了，摸了下材质，估计就算洗了也不会再恢复如初。

“你没碰着哪儿吧？”祁也问。

祁屿摇头：“没有，哥哥，这个熊能洗吗？”

“不能，”祁也抱着熊往书房走，“行了，你玩去吧，跟他们都说一声，不能进洛笙的房间。”

祁屿拿出口袋里的压岁钱：“好，那我给姐姐买个新的。”

祁也拍了拍他脑袋：“知道补救就行，我会解决的，你去换件衣服。”

说完，祁也关上门。

书房，洛笙正在给江宁视频讲题，祁也把玩偶熊放到自己座位旁边，没打扰她。

讲完，洛笙抬头看了眼熊，五颜六色的脸。

祁也：“下午去给你买个新的，这个送去洗衣店尽量洗。”

“不用，”洛笙摇头，“过段时间再说吧，现在好多商铺都还没开门呢，免得白跑一趟。”

祁也：“嗯，先做题。”

中午吃过饭，洛笙照旧午休，祁也拿着熊去了洗衣店，店员说两天后来拿，不一定能洗干净。

祁也依照那只玩偶熊的样子，跑了好几个大型商超，都没有。查了下这只熊的生产地，在临市，坐高铁大概两小时。

下午，别墅很安静，叔叔阿姨和上午的那些亲戚都去了另外一个亲戚家，打麻将加吃晚饭。

洛笙没看见祁也的身影，书房的玩偶熊也不见了。

给他发了消息，没回。一直等到晚上吃饭，他都没回。这会儿是晚上七点，天已经黑了。

洛笙给宋姝清打电话说了这事，她安慰说：“没事，阿也那么大的人了，还能丢吗，估计是手机冻关机了，要么就是没电了，也可能是没找到一模一样的熊在和自己较劲呢。”

挂了电话，洛笙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

又过了会儿，别墅的门从外面拉开，洛笙回头，就看见祁也怀里抱着一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玩偶熊。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雪，他的头发上落了点雪粒，被室内的暖气一吹，瞬间化成了水珠，映着他明亮的双眼。

祁也走到她面前，把熊递给她：“一模一样，买回来了，另一只过两天去拿。”

洛笙没接，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其实上午说的没事并不是真的没事，那只玩偶熊是阿姨送的，她一直很爱惜，每晚都会抱着睡觉。

今天听了祁屿说把玩偶熊染上颜料了，因为事出有因，再加上他真的很认真地道歉了，洛笙的第一反应就是原谅，原谅后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现在祁也抱着一只一模一样的玩偶熊站在她面前，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觉得自己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委屈好像被他轻而易举地发现了。

祁也没有因为听了她假装大度的没关系，就真的觉得她好像没关系。

玩偶熊被祁也放到一旁的沙发上坐着，他蹲下，伸出手，没问她为什么哭，只是一点一点擦掉她的眼泪。

洛笙觉得自己哭得别扭又矫情，忍了忍，她渐渐停下，像是想揭过此篇：“你没看见我发的消息吗？”

祁也站起来，坐到她旁边，顺着回：“手机冻关机了。”

他把熊抱给她：“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洛笙摸了摸熊脑袋，点头：“一样的。”

“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在高铁上吃的，上了高铁，他手机就没反应了，还好因为过年，他身上有些现金。

洛笙：“这个熊是在哪儿买的？我下午三点就没看见你了。”

祁也：“就在百货超市买的，没费什么时间，回来得晚是因为有点事在外面耽搁了。”

洛笙没再问什么，两人在客厅坐了会儿，祁也就准备上楼休息了，上午因为来亲戚，他起得早，中午又没午休，这会儿确实有点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楼梯上，到了二楼，祁也虽困倦，却不忘对洛笙说晚安。

正准备回头，柔软的东西靠上后背，胳膊。

只听洛笙小声说了句“谢谢哥哥”，然后快步往三楼跑。

祁也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刚才阿笙用熊抱住了他。

洛笙回到卧室，心跳一次快过一次。尽管两人的背后抱隔着一只玩偶熊，她却仍觉得过分亲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