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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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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布朗店内。

咖啡的香气从大门打开的瞬间就化作食欲的风直直地往脸上扑来,空气中残存着咖喱酱汁的辛辣和甜蜜气味,友善的店主,热情的熟客,有人请客时不需关心的价格,岩崎玛利亚不讨厌这里。

“所以还要参观多久。”她瞪向吧台处团着的围观群众,雨宫莲的朋友小分队们纷纷东张西望低头吹口哨。

玛利亚和其中两位明显家教良好的小姐只是点头之交,社交恐惧的佐仓双叶和她对视都撑不住三秒,高卷杏的话在工作上还会遇到需要维持良好,卷毛土猫忙着给店主打下手,所以她攻击目标所剩无几。

坂本龙司:“又我?!”

他似乎还没习惯遭遇背叛,表情抽搐地环视一周,除了因为老实正坐在岩崎玛利亚对面、没参与看热闹的喜多川祐介之外,只有趴在吧台上的摩尔加纳敢和他对视:“总不能怪吾辈吧?”

坂本龙司的肩膀一下垮了下来,他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可恶,忘了你就是只猫。”

这份认栽没能平息战争,反而惹来了另一方的无能狂怒:“吾辈才不是猫——”

在猫和猴子双双叫嚣之际,端着餐盘的雨宫莲挡在了两人中间。他对着额角青筋狂跳的岩崎玛利亚歉意地笑了笑,把两杯咖啡放到桌上:“我们马上走。”

他想了想,补充道:“主要是祐介请客太少见了,大家才来参观的,并不是针对你。”

好吧,能从干瘪钱包里挤出额外咖啡钱的喜多川才是十年一遇的珍稀动物。

岩崎玛利亚原本在听说喜多川祐介请客的时候在原地陷入了茫然的干着急状态,但在进入店内、看到他从兜里掏出对应数量的寒酸硬币后,才安心地落座。

自己攒不到钱的时候果然还是阴暗地期盼着有人和自己陷入同样的境地,岩崎玛利亚不允许喜多川祐介比自己率先迎来幸福的人生。

佐仓惣治郎瞥了一眼玛利亚板着的脸,说着“不许打扰客人和妨碍生意”的正当理由把包括打算帮忙干活和捂住喜多川嘴的雨宫莲一起赶去阁楼。

店内一下空荡了不少,此时还没有到晚间熟客纷至沓来的时间,咖啡店主在做完一切后背过身,走到远离他们座位的另一侧将电视声音调大,低下头看起了报纸。

岩崎玛利亚因为这份成熟的体贴放松了一点,曾几何时她身边已经挤满了看不懂脸色的白痴和读得懂空气但是嬉皮笑脸装傻充愣的贱人。

她的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正拼命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搜寻山田可能给喜多川祐介看的表演究竟是哪一段。

在高一被山田纠缠上之后,对方自顾自地以经纪人的身份结合岩崎玛利亚的自身优势创造出了几条成功的可能路径,基于玛利亚目前也不算在SNS上毫无水花,这几份职业规划书并非全是异想天开。

但这也导致了现在的局面,她怀疑山田有的录像不止一段,岩崎玛利亚当时被他吵得心烦,随意地用邮箱发过几次表演视频,试图让对方放弃用芭蕾舞作为卖点的设定。

是刚刚开场就因为紧张记错站位的那次?还是明明排练时一切顺利但正式演出时险些从男伴肩头摔落的那次?亦或是转圈一半在舞台中间跌倒的那次?

她的黑历史和芭蕾舞龄一样长,以至于山田看完后都老实闭嘴。直到今天堀政行和鹿岛游的成功给他气得咬牙切齿,和岩崎玛利亚心眼一样小的前辈冥思苦想,最终还是决定有限的篇章换取极致的惊艳。

对面的白痴突然福至心灵,连忙解释:“山田部长并没有把你的舞蹈视频给我看,他说过随意泄露你的资料会被杀的。”

【他想得没错,而且你根本不是话剧社的,别擅自拉近距离,喜多川。】

岩崎玛利亚深吸了一口气,喜多川见她没打算暴起伤人、起码静坐着无法飞起一脚,便接着解释自己只是在想如何向玛利亚道歉,顺便记起十一月即将登场的表演。

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次百分百会到场;充分的预习和了解会更能与舞者心灵相通,喜多川想到山田部长肯定有天鹅湖的相关资料,所以向他寻求场外救援。

喜多川祐介从包里掏出几盒似曾相识的、旧旧的录像带,岩崎玛利亚眼尖地望见上面贴着自己的名字,瞬间记起这是高一敷衍山田时给他的纪录片和经典剧目。

不过那时山田已经放弃芭蕾话剧演员的设定,忙着给岩崎玛利亚量身打造角色,他们两个在鸡飞狗跳的磨合日常中也就忘了这几盒录像,直到喜多川祐介问起。

山田心里还是向着岩崎玛利亚的,所以也不算太想给喜多川帮忙;但念头一转挑剔地上下打量起对方。

他发现喜多川祐介同样高挑纤细美貌还满身艺术家的破碎感,作为换衣打扮的道具给自己提供点剧本灵感也不错。

报酬无关紧要、却是满足喜多川要求的东西,模特老实听话指啥穿啥毫无大和男儿的廉耻之心,还能帮忙把自己抛在脑后的借来的东西归还,不用被玛利亚劈头盖脸一顿骂,简直是赢了三次。

喜多川祐介和提供设备的主人在周末的早晨开始了艺术灵感培育,雨宫莲嘀嘀咕咕着自己魅力已经超凡脱俗其实没必要继续看碟但还是坐了下来,接着在长达600分钟的芭蕾之旅中和猫靠在一起沉沉睡去。

喜多川在光线逐渐昏暗的阁楼里揉揉眼睛,将最后一盒录像带塞进机器里。

他原本也打算在这里结束,也到了他该告辞离开的时间;但他看着手中影片封面标题的《芭蕾血泪史》,想起了修学旅行时月光下岩崎玛利亚暗潮涌动的眼睛和裸露的变形双脚。

*

电视机发出卡顿的吱吱声,屏幕变成了灰色的闪烁雪花,脸上带着衣袖红痕的雨宫莲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喜多川对着随时可能报废的陈旧机器高高举起手刀。

他及时挡在电视机前吓出一身冷汗,从小习惯破烂电视的喜多川无辜地眨着眼睛:“敲一下就会好,以前都这么做的。”

雨宫莲张张嘴,不知道该先教育还是先同情,就听到身后的电视机里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好像可以了。”

那道带着外国口音的女声方才在捣鼓摄像机,她把设备架好才继续抱怨:“真是的,怎么会把放影片碟子的袋子带来?太粗心了。”

“抱歉,早上有紧急手术,有一只狗遭遇了车祸,所以赶来的时候时间差点来不及。”另一道男声响起,在嘈嘈杂杂的大厅内分外不清晰。

这时不论是喜多川还是雨宫莲都看清了画面,他们在类似表演大厅的前排座椅,摄像头正对着舞台。应该是外国人的女士停止了埋怨,她叹了口气:“那你应该好好休息,我回家一趟拿东西也方便。她会理解的,玛利亚是这么懂事的孩子。”

男人笑了一下:“玛利亚担任主演,我总该到场。虽然我知道她更希望得到你的赞美,毕竟你才是专业人士。”

【啊。】

岩崎玛利亚神游天外,对面的喜多川祐介说话和看录像带一样认真,他的声音逐渐和电视里的男人女人重叠。

【是那天。】

她记得身边簇拥着的女孩们的古典芭蕾舞裙,硬纱在舞动的时候像轻飘飘的云朵般涌动分散,聚集在一起时像礼盒中间饱满的棉花。

她记得聚焦在身上的舞台灯灯光的温度,站在舞台中心时往台下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只能凭借记忆分辨爸爸妈妈的位置,对着摄像机的位置做出最美的姿态。

她记得谢幕时的掌声,那场用的是最著名的圣彼得堡版本,爱和正义击败了邪恶;当时初中生们主演的舞曲是大团圆剧情倒是正常,岩崎玛利亚抽出心思嘲笑山田部长也爱搞这套圆满的东西。

扮演黑天鹅和王子的演员在后台出口的角落里说说笑笑,他们都是妈妈教导出来最优秀的学生。她从更衣室内走出来,他们远远的就停止了交谈,顿了顿对着她微笑,赞扬她的表演感人且深刻。

【是表演。】

岩崎玛利亚看着捧着花走向自己的妈妈和举着摄像机的爸爸,突然在这时无法看清他们的表情。

是早有预料的、委婉的、温柔的、包容的、让她痛苦的神情吗?

她一定是因为话剧的事情抽干了精力,此时居然连他们的脸都无法想起;又是主演加天鹅湖的配置,虽然那次不是一人分饰两角,但岩崎玛利亚还是对基洛夫在自己生命中的重量感到头痛欲裂。

她又一次往俄罗斯的方向抬起头,只看到咖啡馆簌簌掉灰的天花板。佐仓惣治郎干咳一声,卷起衣袖上楼教训闹腾的年轻人,岩崎玛利亚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又把头低下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起录像带表面泛黄的塑料壳。

*

“反正主题还是话剧,成功的舞蹈是点睛之笔。”山田把桌上的资料叠好,宽慰臭着脸妥协的岩崎玛利亚,“你跳得不差,只是……”

山田没再说下去,他敏锐地觉察到岩崎玛利亚不想听。她肯定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山田也亲眼见过她腿上、膝上和脚上的旧伤。

在勉强同意参演后的第二天,山田打开社团活动室的门,看到玛利亚在另一侧压腿。她身体硬得像铁板,劈叉时候痛得冒冷汗,但一身不吭。

然后在那周结束的时候山田发现她已经开始用门框训练软开度了,压脚背的时候路过的社员们都低着头跑得飞快,他自己看着也龇牙咧嘴地感觉脚背要断裂。

岩崎玛利亚的目光扫过他怂了吧唧的脸,讽刺地呵了一声,单手扶墙把腿笔直地掰过头顶。

*

岩崎玛利亚望向安静等待她开口的喜多川祐介:“之前瓶颈期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

虽然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人,毕竟她在半小时之前还打算把喜多川祐介逐出自己的社交圈子;但其实很清楚他会给出的答案,他们两个有时候还挺像的。

“我拼命画了。”他下意识挺直腰杆,又在触及岩崎玛利亚的眼神后茫然地飘忽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坚持着没有挪开视线。

岩崎玛利亚眨了眨眼睛,她似乎笑了一下,也可能只是喜多川祐介的错觉。楼上的吵闹声已经平息,咖啡馆安静得像是女巫的荒原。

湖中的天鹅垂下脖颈,她轻声说道:“我也……拼命跳了。”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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