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对警察撒谎？”

李翊言看向吴潇，眼睛里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因为这样做结果最好。”

吴潇不解地看着李翊言：“但那样说的话马耀就是在犯罪啊。”

李翊言：“这是马耀的想法，如果你口供跟我们不统一，会很麻烦的。”

吴潇还是不肯接受：“吕七也肯定不会同意的。”

李翊言：“他已经录完口供了。”

吴潇愣住了，眼睛里满是疑惑：“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翊言轻轻捏了捏鼻梁：“因为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霸凌者得到惩罚，被霸凌者得到帮助，皆大欢喜。”

吴潇：“但我们都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

李翊言不想再跟吴潇争论没有意义的对于错了，他只是淡淡地摇头：“不管真相是什么，你都只能照着我刚才说的去念。”

说完，他抬眸，深棕色的瞳孔如湖底一般冰凉，语气略带威胁道：“你觉得当初马耀家能把刘亮摔残这件事给压下来，现在还压不住一个乱说话的小朋友？”

看着他的眼睛，吴潇一时间哑然。

雨下了一天了，吴潇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朦胧景色出神。

“吃饭了。”李翊言轻敲房门。

吴潇沉默地站起身来，走出房间。

餐桌上，两人面对面坐着，空气都异常的安静。

自从上次李翊言逼吴潇录假口供到现在，两人说的话总共不超过三句。

吴潇不知道还能和李翊言说些什么，李翊言不知道要和吴潇说些什么。

沉默似乎要延伸至整晚，李翊言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去找刘亮了？”

吴潇伸筷子夹菜，默默点头。

李翊言：“你也知道马耀的目的了吧？”

吴潇扒拉着碗里的几片菜叶，声音闷闷的：“你们都不是好人。”

“怎么了？”

吴潇抬起头，这是他们这几天来第一次正视对方：“罗弘宇没失忆，他知道马耀这几年来一直在背地里保护他，但他还是不肯放过马耀。”

李翊言盯着他，表情有些惊奇：“你怎么知道？”

吴潇眼神躲闪片刻，就像被石头打破了的水面：“我推测出来的。”

“推测？”李翊言来了兴致，嘴角扬起一抹笑，“你怎么推测的？”

吴潇：“我听吕七说过，罗弘宇一直在班上暗示别人，让别人卷入他们的事。但听刘亮的说法，罗弘宇应该是不知道马耀的计划的，所以应该是有人跟他告密，罗弘宇将计就计把马耀带进坑里。”

李翊言已经放下筷子和碗，饶有意味地看着他。

吴潇看着他：“那个中间人应该就是你吧？”

李翊言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吴潇还是在自嘲，他对着吴潇语气轻佻：“猜得挺准的嘛。”

吴潇质问他：“所以你是在帮罗弘宇吗？”

“我谁也没帮。”李翊言摇头，抱着手靠在椅子上，“客观来说，他们两个现在的结局完全是他们自己编写的。”

吴潇皱着眉头，等待李翊言说下去。

“马耀不知道罗弘宇没有失忆，不知道罗弘宇已经拿捏了自己的底细，不知不觉就被罗弘宇牵着鼻子走。

罗弘宇也不知道马耀为什么要帮助自己，他也不想知道，在他眼里马耀和刘亮是一丘之貉，他只想着找机会报复马耀。两个人之间保持着这样的偏差，就像钥匙和锁一样，不能配对的，要么各寻他处，要么一起成为垃圾。”

吴潇：“所以马耀为什么要保护罗弘宇？”

李翊言沉思片刻，又迎上吴潇的目光：“你刚刚说我是中间人是吧？”

吴潇点头：“是。”

李翊言：“其实当年马耀在刘亮和罗弘宇之间也是个中间人，只不过是个失败的中间人。

刘亮在欺负罗弘宇时，逼马耀给自己放哨，那时马耀同情罗弘宇，但又不能做出反抗吴潇的事，所以在吴潇和罗弘宇眼里，马耀是站在马耀这边的，只有马耀自己知道，他实际上想要帮助的是罗弘宇。”

“所以他后面才会这么不要命地帮罗弘宇？”吴潇问。

李翊言点点头：“其实马耀也是挺孤单一个人，家里有钱但人没有脾气，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在刘亮身边都是被当做小弟使唤，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能和他成为好朋友的男孩，还被刘亮给整成仇人了。”

这时，吴潇心里升起的疑惑愈发强烈：“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他们的事这么了解？”

李翊言坏笑着，露出白亮的牙：“我说过了，我是李翊言。我也说过了，我和刘亮是发小，和他从小长到大。”

“所以……”

“对。”李翊言猜到吴潇要说些什么，“我看见过好几次刘亮霸凌罗弘宇，但什么也不说。我说过刘亮不是好人，我也没说过我不是坏人。”

吴潇垂下头，李翊言在他心里的形象逐渐扭曲变形，“那你在罗弘宇和马耀之间还做了什么？”

李翊言：“什么也没做，罗弘宇开始还想把我拉下水，但我反而把他吊着，一直跟他打游击，不然还没等你来，马耀和罗弘宇的恩怨就已经了结了。”

“但你知道所有的事，可以让他们避免这样的结局。”

李翊言却无所谓地摇头：“我不能保证自己能让故事达到完美结局，所以我选择不去承担这份风险。”

吴潇抬眼看向李翊言，眼里是之前不曾对李翊显露出来的戾气与凌厉：“罗弘宇马耀甚至是吕七，他们都没能逃掉，凭什么你可以置身事外？”

李翊言轻吁一口气：“可能都是因为我什么也没有做吧。”

啪。

餐桌猛的晃动，碗里剩下的汤漾起圈圈波纹。

吴潇揪住李翊言的衣领，右手捏紧的拳头僵持在空中。李翊言还是那幅波澜不惊的表情，盯着吴潇的眼像是在挑衅。

吴潇叹出一口闷气，松开手，转身走进房间，用力拍上房门。

从房间里出来时，吴潇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李翊言在厨房洗碗。

吴潇经过厨房门口时，语气沉闷：“我走了。”

李翊言似乎没有感到多惊讶，语气平淡：“明天考试加油。”

吴潇没有回应他，走出家门。

李翊言看着洗碗槽里白亮的碗发呆，直到房门被关上时才回过神来。

吴潇不知道，属于李翊言的报应从来没有停止过，如同滴水穿石，李翊言早已经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