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潇心不在焉地吃着牛排，眼睛时不时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刘亮。
刘亮吃得津津有味，抓薯条的手指不自觉地弯成奇怪的弧度，每次薯条也不能顺利送到嘴里，刘亮还得伸嘴去接。
吴潇越看越感觉他可怜，心里的悲悯逐渐放大。
脚尖被碰了碰，吴潇低头看向桌底，李翊言干净的鞋尖在有节奏地轻碰着自己的鞋尖。
这是在干嘛？找我玩吗？
吴潇按着他的节奏踢了回去，最后还调皮地踩了一下他的鞋尖。
抬头看向李翊言，李翊言坐在刘亮旁边正看着自己，眼睛里的无语感都要溢出来了。
李翊言拿起手机又放下，吴潇终于反应过来他的讯息，偷偷看了一眼手机，果然，李翊言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别盯着他看，他能感觉到的。”
“他只是摔残了，没摔傻。”
明白了他的意思，吴潇埋头专心吃东西，过了一会儿，他又打开手机，给李翊言发消息：
“我的眼神很明显吗？”
过了一会儿，李翊言回道：“不明显。”
吴潇松了口气，李翊言又发了一句话：“瞎子是看不出来的。”
吴潇这边发出来一个震惊的表情。
那意思就是刘亮发现我在看他咯。
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吴潇心虚地看向刘亮，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两人目光对视片刻，吴潇发现刘亮的眼睛出奇的干净明亮。
刘亮歪了歪嘴角，笑着对吴潇说道：“我，听李翊言说，过你。”
吴潇很感兴趣：“哦？他说我什么？”
刘亮很努力地在说话：“你是，他的，室友。”
吴潇点点头，期待着他接下来说的话。
“他还说，你很，帅。”
终于听见他想听的了，吴潇大笑起来：“哈哈哈，我也觉得是这样。”
李翊言不说话也不笑，就静静地听着。
刘亮还想再说些什么，李翊言拿起一根薯条递给他：“吃东西的时候就不说话了，小心呛着。”
刘亮盯着他看了一会，眼珠一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说话了。
吴潇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看着刘亮问：“他还说我什么了吗？”
刘亮低头装作听不见。
他又看向李翊言，这下子轮到李翊言笑了：“我还能说你什么？肯定是夸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孔武有力，聪慧过人啊。”
吴潇一脸不信地看着他。
李翊言面带微笑看着他：“真的，不信你问刘亮。”
刘亮连忙点头。
这下子吴潇更不信了。
算了，不就是说了一些我的坏话吗？爷不在乎。
李翊言收拾好桌子去厨房了，吴潇和刘亮面对面坐着。
吴潇在盯着桌上花瓶里的黄色假花发呆，刘亮在他旁边带来的书包里掏了掏，拿出一个笔记本，一本寒假作业和笔来。
吴潇愣了愣，问他：“你拿这个当康复训练？”
刘亮摇头：“这是，我的寒，假作，业。”
“你还在上学啊？”吴潇好奇上前瞅了一眼，刘亮已经九年级了。
回想起来，刘亮出事时也才刚上初一，推算下来应该是停了一年课。
刘亮很认真地捏着笔，每个字都写得肉眼可见的用力。
尽管李翊言说过刘亮只是摔残了，不是摔傻了，吴潇还是好奇他的智力会不会受到影响，不自觉地就靠了过去。
问过刘亮后，吴潇好奇地拿起他的笔记本翻了翻，每一页上的字可以说写得都很吃力，就连一个标点都吸满了墨水。
翻着笔记，吴潇莫名感到心疼，想不到刘亮还挺励志的。
李翊言从厨房里出来时，吴潇在和刘亮争论一个题。
吴潇：“这个公式你记错了，不是这样写的。”
刘亮：“这，这……”
吴潇：“还有这里不应该用这个公式。”
刘亮急得都结巴了：“可是，可是……”
吴潇就一个劲地欺负刘亮说话不利索，急得刘亮五官都在冒汗。
气不过了，刘亮突然抬起手来，两根手指精准捏住吴潇的上下嘴皮子，吴潇也没想到这下他的动作这么利索，无奈被他强行闭了麦。
李翊言走上来把两人分开，看了看两人争辩的那题。
“你公式确实没写全，还有另外一点。”拿起笔，他给刘亮写着。
刘亮认真地听，李翊言就好像他的老师一般。
讲完题，李翊言还不忘夸他：“思路是正确的，但公式还不太记得住，多记记可以做对的。”
吴潇坐在一旁，眼里流露着一股惆怅的气息。
怕吴潇不高兴，李翊言就像哄小朋友一样对吴潇说：“你的思路是对的，是能做出来这题的。挺厉害的嘛，这么久没看过书了还会做。”
吴潇脸上却看不出来喜悦，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还在担心吴潇和刘亮会因此不对付，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看是吴潇发来的消息：
“他好像刚刚吃完薯条没洗手……”
后面跟上一个悲痛欲绝的小狗表情。
吴潇心里委屈极了，偷偷看向李翊言，
李翊言眉毛微微上挑，飞快地打了几个字。
“咸的还是甜的？”
吴潇：“？”
李翊言发了一个狂笑不止的表情包过来。
吴潇抬起头来，又气又好笑地看了一眼他，起身走进洗手间。
就像小时候一般，下午的时光飞驰而过，窗外的天渐渐被覆上暗影，道别后，刘亮自己回了家。
看着刘亮一瘸一拐地走远，吴潇放不下心来：“他一个人没事吗？”
李翊言在拖地，地板映着一圈光晕。
“没事。”李翊言说，“他家就在这附近，很快就到了。”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吴潇回头看着李翊言，眼神里还是留存着担忧。
看着他这样子，李翊言直言不讳道：“劝你最好不要和刘亮共情。”
吴潇不解：“怎么说？”
李翊言表情漠然：“他还没出事之前就是个刺头，看见弱的就想欺负，看见牛的也想去碰一碰，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到现在除了我都没人来看他。”
吴潇还想替刘亮辩解：“但他现在已经改了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翊言神色没有往日那样随和，而是多了几分凌厉，“你不知道他以前做过多么混账的事，他现在这样只能说是罪有应得。”
感觉到李翊言语气的变化，吴潇知趣地闭上嘴。
“所以……”吴潇犹豫许久，开口道，“你跟刘亮说我啥了？”
李翊言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着他，眼神微妙，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李翊言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你还惦记着这事呢？”
吴潇觉得有些害羞，但又实在想知道，破罐子破摔道：“是的，我不知道你说了我什么我今天睡不着觉。”
李翊言：“那就明天再睡呗。”
吴潇睁大眼睛：“你……”
李翊言呵呵笑起来：“你真的想知道吗？”
吴潇认真地点点头：“想。”
李翊言看着他，神色放松：“我跟他说你虽然大我们几岁，但干啥都像个小孩子一样。”
吴潇神情复杂，沉默着，过了会儿噗呲一声笑起来：“明明我们才认识四天啊，你咋就看出来了呢？”
李翊言微笑着：“我还以为你不会承认。”
吴潇眼神像是在回味一段美好的故事：“我之前的同学都说我像个小宝宝一样。”
“你现在也像。”
“但是，现在没有谁来跟我说这种话了。”
看见吴潇眼里闪过几分寂落，李翊言反问他：“你想念读书的日子吗？”
吴潇摇头：“我只是想念那些人，不是上学这件事，就像现在，没了目标，我也不打算继续读下去了。”
“那你留在这里就会有目标了吗？”
吴潇看向李翊言，李翊言也在看着他，眼睛像是会讲故事一般，一页一页触动着吴潇的心。
温暖的店里，少年们相顾无言，窗外，清冷的空中只有一颗星星孤单地闪烁着，期待着照亮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