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的指尖碰上了车窗，好像没有什么冰冷的感觉。

再放上去三根手指，还是没有，把整个手掌都贴上去，依旧没有冰冷的感觉。

他微叹口气，望着那头已经离开甲壳虫汽车，体型格外巨大的蓝鲸，虽然只是过去了几十秒的时间，但已经无法重现相同的条件，无法感到林羲之当时碰到的寒意了。

真是奇怪，老林心中嘀咕了一声，全息影像按理说只是虚幻的光影，不带任何温度的。

再看那头蓝鲸，它庞大的身躯已经往岩洞的下层边缘游去，然后渐渐散开，化作了无数的银色光点，像冬天的飘雪，洒向岩洞深邃的底部，慢慢地散落消失，不见了。

又过了几秒钟，所有现代生物的全息影像也都逐渐变浅，逐渐虚化，消散而去。

------

对于时间的把握得还算不错。让扮演的蓝鲸首先消失，这也很自然，而且几秒钟刻意提前的退场，谁也觉察不出来散落和消散的区别。

无数的银色光点穿过了岩洞底部幽深的海水，飘飘洒洒，全部飘进了一个隐匿在海底的巨大空间中。

一颗颗银色的光点，仿佛彼此之间都有着灵性的牵绊，相互呼应着，闪烁着光芒。

这个海底的空间并不漆黑，而是有着类似清晨的亮度，还有波动的流光溢彩。

银色的光点很喜欢这样的意境。

这是他的同伴，秦伯庸教授按照一本神话小说创造出来的，名字叫做水晶宫。当然差异也清晰可见，这座水晶宫里充满了空气而不是水。水波荡漾在宫殿的周围。

现在是时候重新汇聚了，汇聚成一团团连绵的云朵的样子，轻轻地飘荡在水晶宫的顶部。

这样的形状并非扮演，而是轻松休闲的形态。

他就这么飘浮在水晶宫的顶部，向下望去。

那里站着一位有着长长眉毛，浓密胡须的中年男士，正优哉游哉地含着烟斗，看着水晶宫外游来游去的海洋生物。

男子抬起头，望向了自己，微笑着开口说道：“我尊贵的客人，冰河先生。刚才的外出，您满意吗？”

冰河，是这片银色光点构成的云。他轻轻舒展，团团的云朵变成了薄薄的云层，更显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悠扬舒缓的声音开始在空中回荡：“还不错，秦伯庸教授。我终于看见了你介绍的那些智慧小生灵了。他们和你的样子确实很像。”

秦伯庸微微颔首。他知道这是冰河第一次看到人类。

“小生灵们怎么样？”秦伯庸很感兴趣地打听着。

“嗯～”半晌的沉默，空中的云展云舒也慢了下来，大概冰河是在认真思考。

随后，悠扬舒缓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一言难尽，现在还不好判断。不过，他们的反应都很灵活，动作很快，不愧是你推荐的智慧生命。”

秦伯庸教授听了，笑着吐出了一个烟圈：“呵呵，冰河先生，您过奖了。”

紧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问道：“对了，这些小生灵敏锐得很，他们有没有看出一些端倪，有没有发现你？”

又是沉默，这次的时间更长了一些。

秦伯庸抬头望了望，等得有些着急。他心想：要是这片漂浮的云朵，也有表情就好了，肢体语言和神态有些缺乏呢。

这大概就是来自遥远冰冷世界的生命所特有的属性吧，非常冷静而充满了对情绪的抑制。

终于，冰河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依旧悠扬舒缓，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

“我和其中的一个小生灵有了接触，极其短暂，而且隔着一块薄薄的金属。那位小生灵可能感到了我的体温，就如同我感到了她的体温。这里是靠近恒星的行星，孕育出的生命，体温比我想象的高多了。”

“哦，是这样的。这里的小生灵是恒温生命，和我一样。那么，小生灵确定发现你了吗？”

“应该有感知，但尚未确定。”

“既然这样，那么问题不大。”

秦伯庸教授踱了两步。

“还有其他被发现的可能吗？”

冰河沉默了半晌，随后说道：“不知道出现了两头蓝鲸算不算。除了我扮演的，全息影像本来就有一条。”

惊愕的表情在秦伯庸教授的眼睛里闪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波澜不惊。

“很好，我大概明白了情况。冰河先生，我们不用担心。我正好要去拜访一位朋友，就请他顺便处理一下出现了两头蓝鲸的事情。至于那位小生灵，既然只有感知，但尚未确定，就更是不足为虑了。”

“好的，谢谢。”

云层的边缘舞动了起来，伸出两条长长的云带，往中间卷出了两道圆弧。

秦伯庸有些惊讶，难道冰河在努力摆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真是难得啊。

这是因为，冰河的主体终于全部传输了过来，他的表达能力从而得到了全面提升？

还是因为，受到了外出的影响，看到了很多小生灵生动的音容笑貌，从而产生的模仿？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冰河先生，学习的能力很强啊。

空中，隐隐约约的笑脸浮动了片刻，云层又舒展平铺了开来。

“秦伯庸教授，您说，我们的水晶宫会不会被这些小生灵们发现？您给我看的学习资料中，小生灵们有潜水艇，海底探测器这类的工具。”

嗯～，这是一个好问题！

秦伯庸教授笑了笑，又把烟斗塞回了嘴里，显得派头十足。

“冰河先生，这个问题您问得好。不过同样不用担心。就算潜水艇游过来，或者其他探测手段，都很难发现我们的。”

他的回答透着自信，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像是一个额外附加的保障。

“之前忘了告诉您，冰河先生，我是这个星际，赫赫有名的御者公爵。”

说完，这位秦伯庸教授先生，星际公爵大人，满意地看了看水晶宫的四周，又望了望舒展平铺在顶上的冰河。

“其实，不光是水晶宫，包括你我，就算被发现了也只是小小的扰动而已。我们要做的事情无人能够阻挡！”

不知何时，秦伯庸教授的手上多了一件淡淡灰色的斗篷，薄如蝉翼，超级柔软，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

“这回，轮到我外出了，去去就来。”

秦伯庸说了一声，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嗯，很好玩的戏法嘛。

冰河赞叹了一句，再次舒展着所有银色的光点。云层轻轻飘浮，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大概是一个微笑的形状。

他感觉有些困了，扮演蓝鲸挺消耗能量的，于是打了个哈欠，渐渐地睡着了。

神奇的梦境慢慢升起来，向上穿过水晶宫殿，穿过硅的神弃之海，穿过地球的大气层，来到了浩渺星空，从那宇宙射线的舞蹈中，接收了一缕银色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