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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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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门之隔,栗越靠在门框边缘听完了一整场询问笔录。

郑星禾出来打开虚掩着的门的时候,她还靠在那一动不动。然而郑星禾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偷听似的,还主动招呼她:“栗小姐,你可以进来了!”

“噢噢,好。”嘴里应着,不详的预感却在听完这场对话之后愈发浓烈,栗越靠在门边没动,身体甚至不自觉地打冷颤,目光紧紧嵌在叶松萝身上。

叶松萝签完名往外走的时候,正好对上栗越的视线。

她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欲言又止,漂亮的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你想和我聊一聊你妹妹的事情吗?”

“对,我想。”

现实没给她们交谈的机会,叶松萝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接完电话之后,眉头都快拧成麻绳,语速飞快:“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工厂里有急事需要我回去处理。我刚刚给了你名片,你明天联系我,我们再找地方聊一聊。”

栗越只好收起满腹的疑问和不安,捏了捏裤袋里的那张名片,忧心忡忡地重新回到房间翻找线索。

两位民警和她打了声招呼,在翻找过衣柜再次确认家里没有栗确监控里穿着的那套衣服后,就去走访这栋楼的其他住户了。

而栗越也没能在房间里继续翻找线索,栗弈骁突然给她致电,说校方约他们到学校谈话,让她一起赶过去。

栗越上一次和父母一起并肩走在大学校园,还是去年新生入学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满怀对新生活的憧憬,栗弈骁和乔女士和绝大多数新生家长一样,不放心地拎着大包小包护送她到学校。

人来人往,手中的录取通知书上的校徽泛着金色的光芒,青春的朝气洋溢在一张张晃过的稚嫩青涩的脸上,校园随处可见新生注入的生机与活力。

世间百态,拥挤忙碌的生活中总会产生不和谐之处。进校的小汽车焦躁地按着喇叭,一位家长把行李扔在路中间,因为一点儿鸡零狗碎的事情嚷嚷着嗓子和孩子吵架,孩子似是觉得丢脸,崩溃地大喊:“我不读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撞见这样一出闹剧,驻足观看的栗家三人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个同样在金色的9月开学,却几乎和家里切断联系的栗确。

大概是触景生情,乔女士幽幽地叹了口气:“养孩子还不如养条小狗,起码小狗还知道回家。”

一向默不作声的栗弈骁瞥了一眼栗越,似是觉得乔女士的话有些过分,低声嘀咕:“还不是因为你非要逼栗确复读。”

这话却把乔女士惹毛了,横眉冷对:“栗弈骁,你是不是想吵架?你不也是要面子希望栗确复读吗?当时我说让栗确复读,也没见你跳出来反对啊?”

栗弈骁立刻识时务地转移话题:“肚子好饿,咱们快点帮栗越安顿好,去试一下学校的食堂吧!”

乔女士对这种怂货不屑一顾,扭过头对着栗越老话重提:“上大学谈恋爱千万擦亮眼睛,别找到你爸这种,整天脑子里就惦记着吃吃喝喝,胸无大志的男的!”

“要不是为了你们姐妹俩,我早就把他甩了!”

旁边的家长和孩子纷纷侧目,一副这里也有好戏看的八卦神色。

栗越还没说话,忍耐已久的栗弈骁扔下手里的行李,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珠,刻意压低声音:“乔巧,你是不是也想被人当猴一样围观?”

乔女士丢不起人,闻言立刻偃旗息鼓,拎着小袋的行李,蹬着高跟鞋重重碾过地上零星飘落的红叶,窸窣又清脆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刺挠耳膜。

飘落的红叶被收拢回记忆里,栗越睁眼所及皆是光洁的水泥地,踩上去只有平底鞋本身沉闷的声音。海城和林城的四季交迭完全不一样,十月的海城仍然处于漫长的夏季温度之中,带过来的薄外套被压在箱底,树上的枝叶更看不出一点儿颓势。

头顶的太阳高悬,用热度催促他们前行。三个人都无话可说,行尸走肉般走在栗确走过的上下学的校园干道,目光所及皆是陌生风景。谁也没曾想到,第一次走进这所学校竟是这样的场景,那个可以为他们解说的人下落不明。

瞥见那个不起眼的小卖部,栗越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细汗,终于打破了沉默:“爸,妈,你们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乔女士还在为栗越隐瞒栗确抑郁的事情耿耿于怀,闻言直接别过脸不吭声。

栗弈骁则提醒她:“我不渴。刚刚那个指路的同学不是说,教务楼就在前面左转吗?办公室肯定会有茶水招待的,没必要买了。”

“好。”栗越机械地点头,继续抬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

行走间隙,偶有过于刺眼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直晃晃地打进栗越的眼睛。她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再睁眼看清楚眼前事物的时候,一张令人厌恶的脸突然从记忆的长河中刺出,砸落在前方不远处。

栗越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定睛一看,那道高大的身影依然没有消失。

原来,那人是真实的和她同处在一个空间当中。

那人与过去有了细微的差别,体型更高更壮了,头发染成潮流的白金色,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下又一下地点燃手里的打火机。

栗越脖颈上的鸡皮疙瘩乍起,排山倒海的窒息感瞬间侵蚀了她所有感官,将她牢牢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人一抬眼,正好对上栗越怔愣的目光,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立刻欲盖弥彰地别过脸和身旁的同龄男生说话。

没过两秒,他突然又放弃了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无效回避,将意味不明的视线直直地转回栗越身上。

栗弈骁和乔女士自然发现了栗越的掉队,纷纷回过头看向她。

栗弈骁朝她招了招手,来自亲人的呼唤将她从回忆的泥潭中拖出:“栗越,快过来,你在原地干嘛?”

“来了!”栗越闭了闭眼睛,掩去脸上不该有的表情,追上父母的脚步,若无其事地和那道身影擦肩而过。

*

海城大学文学院院长办公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来之前栗家人就猜到,校方组织的这场谈话多半是为了推卸责任。事实上,校方的举动并没有脱出他们的想象,大腹便便的院长上来先表示对栗确同学失踪事宜的遗憾,学校会配合警方提供线索。

紧接着校方开始明示,栗确不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在先,私自在校外租房居住,失踪也是发生在校外,校方履行了课堂点名和失踪报警的义务。因此,如果栗确不是擅自出走,而是遭遇不测,事情的责任和校方无关。

乔女士同为教职人员,自然知道校方有难处,需要规避相应的责任。但当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办法大方坦荡地说出“没关系”这种虚伪的话术,这会让她愧对于母亲的身份。

乔女士这会儿只想找到她的女儿,不想和校方推卸扯皮这些无用的责任归属,因此她全程托着腮一言不发。栗弈骁见妻子沉默,拿捏不准她的态度,不敢擅作主张,干脆也以沉默应对。

反倒是栗越站出来,冷冰冰地质问校方:“警方在监控里看到栗确最后出现的时间是上周五。我也是在校大学生,知道学校的规矩。先不提我妹妹到底是哪一天失踪的,正常周一台风停课,学校是有责任确认学生安全的。现在的情况是直到栗确已经一天多没上课了,学校才报警,现在不仅我妹妹人没找到,贵校还好意思着急推卸责任。”

校方不愿意接这口大锅,不客气地指出,他们当然有在台风天让各个宿舍统计学生的安全情况。但栗确的性格过于冷僻,没有朋友就算了,还在开学没多久私下问过辅导员能不能换宿舍,显然和舍友关系不好,因此宿舍长王思敏才敷衍了事,没有确认过栗确的安全就直接上报。假如栗确有亲近的同学朋友,有人关心她的话,失踪后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学校根本不会等到周三才报警。

栗越这才回忆起昨天交接钥匙,帮忙打扫出租房的微胖女孩,她完全没有想到王思敏竟然和栗确交恶。

“内向,人际关系不好,是什么大罪吗?这个世界上有开朗的学生,当然也会有内向的学生啊!”一直沉默的乔女士情绪决堤,按捺不住跳出来反驳校方,“按照贵校的说法,如果一个学生阴郁孤僻,是不是就不用当正常人看待了?点名能直接略过,甚至这个学生没有上学和存在这个社会的必要了?”

栗越意外地望向乔女士,和这番话截然相反的声音在她的耳畔混乱回荡,让她一时间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栗确,你为什么总是死气沉沉的呢?不能跟姐姐一样,多出门和其他小朋友玩吗?”

“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待着?”

来自回忆里乔女士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你不想妈妈骂你,就开朗一点啊,和人多说几句话又不会掉肉。”

“没事的,不要多想。遵医嘱吃药,多运动,多出门和人交流,让自己开心一点,会好起来的。”

来自回忆里栗越自己的带着同情的声音。

“求你了,栗越,别用这种同情又小心翼翼的眼神看我,我会觉得我真的很可悲。”

“也别高高在上地劝我多出门,和我说会好起来,那和你之前一直劝我开朗一点有什么区别。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我就想自己待着。”

“无论我是阴沟里的老鼠,还是随处飘荡的塑料袋,我都不想改变。”

“无条件…这世界有无条件的爱吗?栗越你和妈妈一样,总是让我积极开朗,让我多和人交流…这是无条件吗?这是支持吗?”

来自回忆里栗确崩溃的声音。

栗越过往坚信不疑的高墙轰然倒塌,校方对栗确的否定成为推波助澜的坚硬砖头,一下又一下,砸得她的心头鲜血淋漓。

如栗确所书,阴郁是否有解药?

栗越在这一刻忍不住扪心自问,阴郁真的需要改变吗?应该要有解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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