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树他哥还有一些工人是真的被打了,也受了伤。”
“那这样吧,等我和我爸关系缓和点,我帮你问问。你放心,要是我家亏欠了他们,我肯定想办法补偿。”
费腾揉了揉额头上的淤青,好像很痛的样子。
“行,谢谢你了!大树是我哥们,我必须得帮他搞清楚这事儿。”
“你朋友还真是上到尖子生下到乡下小子,什么样的人都有。”
谢棠略微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嘛,人缘倒是还可以。”
“那我是你朋友吗?”
费腾突然问她,谢棠犹豫了几秒,支支吾吾地说:“勉强算吧,你这个人倒是蛮讲义气的。”
这次打架费腾冲上去帮的是自己学校的学生,而且费腾跟他们本来不熟,只是见不得自己学校的人被外校的欺负。
费腾哈哈大笑:“你倒是装也不装啊,跟我当朋友有什么不好,以后学校我都罩着你!”
气氛很欢乐所以谢棠想都没想也随口开了个玩笑:“有许皎,你可罩不住我。”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每次都是费腾把脾气比臭豆腐还臭的许皎哄走,但谢棠总觉得其实他们两个人,许皎才是那个比较厉害的,至少,谢棠觉得费腾可是镇不住许皎。
这句话果然刺激到了费腾,他倒是沉默了片刻。
正当谢棠觉得自己莫非伤了他自尊心,费腾突然开口:“我和她定了娃娃亲。”
“啊?”
谢棠觉得自己是不是穿越回古代了,否则这么离谱的词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现代人口中,还是说,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
费腾解释道:“许皎她爸没有儿子。”
谢棠在脑海中使劲把这句话的逻辑捋了捋,还是没怎么理解。
“所以,想让我入赘,以后生的孩子也会姓许。”
这么离谱?就为了个姓氏?
“可是不管姓什么,那不都是两个人共同的孩子?这重要么,实在不行,生俩,一人随一个不就好了,至于搞什么入不入赘的形式吗?”
费腾耸耸肩:“我也不理解,她爸觉得很重要。”
“那你爸妈能同意?”
“我爸是她爸手底下的,被一手带起来的。再说这桩婚事对我爸来说可不亏,直接和许家融为一体了。”
谢棠咋舌:“大人都这么以利益为主吗?即使你不乐意,也都不管你的想法?”
费腾轻笑一声,算是默认了。
突然觉得眼前的费腾像是古代被强行押进大花轿的黄花闺女。
长大之后,谢棠才搞清楚这件事的背后逻辑:父权制度下,安有完卵?管你男的女的,都有可能被压迫。
被这消息干懵了的谢棠反应了一会儿,才深深叹了口气,封建余孽扎根如此之深啊!
“这事儿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其他同龄的都不知道。”
费腾试着仰躺在医院休息室的小床上,奔波了一天,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和你聊天的时候,总是莫名地轻松。”
“我知道这么多,不会被谋杀吗?”
费腾笑笑:“反正你又不会跟别人说,我相信你。”
“要不?”费腾突然坐起来瞅着谢棠:“你当我女朋友,我和家里决裂,说我找到了真爱。”
谢棠翻了个白眼,心里觉得这人连逗闷子都自作多情,看来平时没少被学校里的女生吹捧:
“别开玩笑了大哥,我可不愿意当活靶子,再说我这款,怎么配得上校草您嘞?”
谢棠指了指自己刚剪的短头发,摆出一副假小子的样子。
“你这一款怎么了,人家高圆圆不也是短头发。不过也是,谁能不怕许皎呢,她可是个疯婆娘。”
“我倒是不怕她,但是我怕麻烦!”
“真不怕?”
“那当然,你和她,我都不怕,有啥可怕的,大家不都是人。她也就是最多在学校里找我麻烦,就算要打我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还怕把我打死呢!”
谢棠连珠炮似得说完,站起身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看你也没有什么身体问题了,我得打道回府了,我爸跟你爸一样,有事可是会动手的。”
她来医院之前给裴依悄悄打了个电话,让她帮自己找个借口掩护一下,自己可能要九点十点才能回去。
现在正好九点,小城市的大街上已经人烟稀少,谢棠在考虑要不要打个车回去,可是摸摸兜里所剩无几的零花钱,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老老实实地走路吧,不到十点应该能到家。
刚出医院大门,迎面又碰上一个熟人,今天真是巧了么不是!
“你怎么在这儿?!”
双方同时发出质疑,谢棠瞪着眼前这个骑着自行车的少女,初秋的风虽然不冷,但也把她白色的长裙吹得微动。
“我妈来医院复查,又查出来子宫那里不太好,要动个手术。”
萧郡虽然尽力不在脸色上显示出来,但谢棠还是看出她的忧心。
“唉,严重吗?今天太晚了,明天我放学来看阿姨!”
谢棠又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报了明天的表演班,只好羞赧地补充道:
“呃,突然想起来明天我得上课......我现在跟你上去看看吧!不知道阿姨休息了没?”
“没事,小手术,住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你不用去。”
萧郡摇摇头:“倒是你,这么晚了在外面瞎晃。”
“你不也是?”
谢棠吐吐舌头,大哥不说二哥。
“我是出来买日用品,走得太急。”
行,就自己没干正事儿呗!
谢棠撇撇嘴,没解释,估计现在萧郡也听不进去自己讲什么话,赶紧让她回去陪妈妈吧。
谢棠跟她挥挥手:“好了不说了,你赶紧回去吧,阿姨说不定得需要你。”
“你去哪里?回家吗?”
这么晚了一个小姑娘自己走回家?
萧郡眉头紧皱,把长裙又整理了一下,踩好车蹬子:
“上车,我送你回家。”
这话如果不是一个面色清秀、白裙飘飘还骑着自行车的小美女说出来的,倒还是挺有霸总的感觉。
“算了吧,别让阿姨担心。”
萧郡立刻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妈我晚点回去,别担心我,只是碰见谢棠了,我们聊会儿天。”
谢棠:“......”
学霸说起谎来比普通人更优秀的地方在于都不用打草稿的。
“那我载你吧,你穿着长裙骑车很危险的,一不小心裙子就会被卷进去。”
萧郡点点头,把车让给了她。
两个人骑行在几乎没有人的大街上,所有的一切都被黑夜里的黄灯渲染得模糊,只有飞速前行的车子带着凌厉。
其实这几天萧郡心里很乱,她藏起来的这件事,根本也找不到人能说。
从那天一起救小猫时的急促心跳,到上次在试衣间听到隔壁话语时的如坠冰窖,她好像非常容易就能被谢棠的一举一动影响到,她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脑海里随时会蹦出谢棠或笑或闹的样子。
萧郡很少看什么言情小说,但不管什么书,提到爱情,都是措手不及的,都是无法控制的。
自己难道爱上了谢棠?
这个人是她的同学,她的朋友,但最最最奇特的是,她是一个女生。
自己也是一个女生。
这可能吗?这正确吗?
萧郡从小就鄙夷和小三长期姘居的父亲,他会在和母亲吵架的时候无情地说:
“我根本就不爱你,是你非要和我结婚。”
不爱为什么结婚?结婚为什么要背叛人性的道德?
可是自己是不是也遗传了父亲的离经叛道,甚至比他更不容世俗约束。
出轨常常有,且并非人人喊打,但同性恋,却是稍微提一下就会被叱骂违背人类延续法则的天理不容。
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在每次和谢棠相处的时候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
正在晃神中,自行车上坡的一个摇摆差点把她摔下来,惯性让她一下子抓住了谢棠背后的衣摆。
冷不丁被狠狠扯了一下,谢棠大笑:“怎么回事呀班长,咱们不是都学过嘛,变速直线运动,惯性可是很大的哟。”
萧郡松了手,轻轻“嗯”了一声。
车子已经上了平路,稳定了很多,谢棠于是分神松开一只手,快速把后边的人的胳膊绕在自己腰上:
“抓稳啦抓稳啦,一会儿还要上下坡呢!”
说完又小声唱起歌来,萧郡隐隐约约分辨出,是日语歌《太阳と向日葵》,自己偶然听到便单曲循环了几天几夜。
她有自学过几个月日语,偶然能分辨出这首歌里的几个词:拥抱,坡道,忧伤,太阳,向日葵......
还有“夏天”。
可是夏天快要结束了呢,萧郡抬头看天,感觉到秋天慢慢沉入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