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谢棠才开始收拾行李,匆忙地往大书包里塞了几件衣裤和一双鞋就冲出家门。
走了几百米想起来暑假作业没带,又旋风般地回去抱上就跑。
等她到了萧郡家,发现此人还在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一个中型行李箱被打开平铺在床边,里面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
萧郡正在叠着一条米色短裤,神色庄严到仿佛在举办什么仪式。
`
“哎呀我说班长,还有一个小时客车就出发啦!我们是去乡下没错,但又不是去原始森林。”
萧郡微微皱眉,抬起胳膊看看手表。
“来得及,从我家出去很容易打到车,到客运站也就20分钟。”
谢棠翻着白眼,静静地看着她把行李箱塞得满满的,甚至还有几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鼓鼓囊囊的袋子。
一路上有些颠簸,谢棠倒是没多大感觉,但是她看萧郡闭着眼睛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你早晨吃东西了没?”
“没有,忙着收拾行李,没顾得上。”
萧郡依旧闭着眼睛,从嘴里挤出这句话,有气无力的样子。
谢棠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袋旺仔□□糖打开,得意洋洋地揪出一颗递到萧郡嘴边:
“喏!”
萧郡伸出手要去接,谢棠不给,把胳膊伸得更长。
她只好凑过去,就着谢棠的手着含了在嘴里。
葡萄味的,她最喜欢的味道。
谢棠笑嘻嘻地说:“没想到吧,关键时刻还是我细心!”
颠簸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萧郡被谢棠晃醒,睁开眼车外已是另一片光景,耳中的英听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暂停了。
四周铺满了沁人心脾的绿色,刚修好的柏油路干净清爽,车前正路过一群嘎嘎叫的鸭子,昂首挺胸地过着马路。
萧郡紧绷着的脑子一下子就舒缓了下来,晕车的不适也消失得七七八八了。
离谢奶奶家还有十多分钟的脚程,两个人拎着行李慢悠悠地走着,路边开了很多花,萧郡都不知道它们的名字。
谢棠拾起一朵黄花问她:“知道这个叫什么不?”
萧郡摇头。
她又摘了花旁边的一个果子。红通通的,像圆形的草莓。
“这个植物叫蛇泡,传说中蛇喜欢这个植物,所以会经常来附近。”
萧郡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谢棠笑出声:“但这只是传说,没什么科学依据的。”
她用上衣下摆擦了擦手里的果子递给萧郡:“要不要尝尝?”
萧郡犹豫两秒,她其实不想吃,但是本能让她无法拒绝谢棠,只好强行吃掉。
口感并不像草莓,没什么味道,不酸不甜。
“你还真吃啊,听这个名字不怕有毒?”
“我相信你。”
谢棠张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左手往上背了背书包,右手一把拽过萧郡的行李箱。
“走啦走啦,一会儿赶不上午饭了。”
萧郡追上她脚步,执拗地把箱子又拎回手中。
“干嘛这么客气?”
萧郡不理她,甚至把她肩膀上的书包拿下来放在行李箱顶部,一起推着走。
谢棠撇撇嘴:“这么喜欢干活?那就你来好了,可别说我欺负你。”
谢奶奶听说孙女还要带一个闺女来,早早地就准备好了一桌子菜。
谢棠她们进去的时候老人家还在厨房忙叨着,院子里一股饭菜香。
谢棠跑过去从后腰一下子抱住了奶奶,嘴里说着甜甜的话:
“奶奶你想不想我呀,我可想你了!”
谢奶奶手里活不停,轻轻地用锅铲的把手敲了敲她的胳膊:
“想想想!还不快把你同学请进来,不能没礼貌。”
三个人围坐在方桌,桌上摆了花花绿绿的六道菜,有鱼有虾有排骨,丰盛极了。
谢奶奶笑眯眯地给萧郡盛了一大碗米饭:
“小同学,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奶奶就准备了好几种口味的菜,你看看你喜欢哪一道,以后我就照着口味给你做!”
萧郡双手接过碗,米饭热腾腾的香气扑入鼻尖,突然有种被治愈的感觉,鼻头有些发酸。
妈妈从来都只做对她长身体有好处的饭菜,不会问问她究竟喜欢吃什么,于是她也学会了机械性地吞咽着自己其实很排斥的水煮蛋,周而复始。
她从来都觉得自己没什么多余的感情,怎么遇到谢棠的这几个月,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被开发得彻彻底底,竟成了一个嘤嘤怪。
炖的软糯的排骨、微辣鲜香的水煮鱼、清甜可口的莲藕丸子,萧郡把自己撑得肚皮鼓鼓。
她也没忘了礼数,帮着谢奶奶收拾完碗筷后从行李箱里拎出两个袋子,声音略低地说:
“谢奶奶,这几天要麻烦您照顾了。”
谢棠这才明白过来她行李为什么这么重,感情是要送礼呀!
谢棠有点生气地叉腰:
“你这样就没把我当朋友啊,我都在你家蹭了那么多次饭了!”
萧郡摇头:“是给奶奶的,又不是给你的。”
谢棠:......
谢奶奶笑呵呵地看两人吵嘴,她也知道萧郡的心意,这孩子是个不愿意占别人便宜的。
吃过午饭,俩孩子有点昏昏欲睡,谢奶奶赶她们出去消消食,一会儿再回来睡午觉。
乡间的道路少有车辆,没有了鸣笛声却多了很多萧郡从未听过的声音。
有鸟叫声有虫鸣声,有砍柴声有炒菜声,还有各种嬉笑怒骂声。
迎面走来三个男孩儿,穿着大裤衩子光着上半身,看样子要去河边抓鱼,手里都拎着塑料水桶。
“哟,这不是谢姐吗?”
谢棠看过去,发现是这里和她玩的比较好的一个小伙伴,外号大树。
大树跟她打完招呼,看向她身边的萧郡。
萧郡今天虽然破天荒地穿着短裤,但她的短裤是半西装式,配上白色衬衫半袖,依旧挡不住城市女孩的精致。
大树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问:“这......这是......?”
谢棠“扑哧”一下子笑了,一脸揶揄:
“怎么了大树,你不是一向脸皮最厚的吗,怎么看见我们班班长,就说不出话来了?”
谢棠和大树他们基本每个假期都在一起玩个十天半个月,彼此熟悉的很。她从小就喜欢和男生玩,对过家家之类的游戏根本不感兴趣,就喜欢上山挖宝下水摸鱼。每次寒暑假都要把自己玩成一个小黑球,回去被妈妈数落一顿再把皮肤养白了,开学继续打扮成小公主的模样。
大树挠挠头,有点害羞:“嘿嘿,这不是没见过吗?”
谢棠扬着下巴颏:“行啦,我先带她逛逛村子里,改天找你们玩!”
俩人继续向前走,路过一家厂子,谢棠指着厂牌说:
“这就是费腾他爸当初让他来看的那个厂子。”
萧郡听到费腾这个名字,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转头往里看去,里面来来回回地走过几个工人,或搬着机器或运着材料,都在安静做事。
“有点奇怪。”萧郡不由自主地开口道。
“嗯?”
“看这家厂子的占地面积,不应该外面只有三五个工人在干活呀?”
“也许是午休时间?”
谢棠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觉得其中一个工人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感觉年龄不大,最多也就比她们大三岁左右的样子。
萧郡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盯住其中一个扛着袋子的工人看,那个工人的右手好像缺了两根指头。
她问谢棠:“费腾有没有跟你提过,他是怎么看厂子的?”
谢棠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迟疑着开口:
“倒也没仔细说什么,只说这个厂子是刚开的不好管,他爸为了锻炼他就让他来试着安排一下,好像没过几天,他就说一切都搞定了。”
她想起一个画面,又补充道:“等过了一段时间我再路过这个厂子的时候,里面的机器声还挺明显的,门口倒是坐个两个小伙子看门,就是看起来刚受过伤的样子,都打着绷带。”
萧郡闻言,心彻底沉了下去。
傍晚的时候两个人去看大树他们抓鱼,小河虽不甚宽阔,但是流速很快,水质清澈。
大家的水桶都满了一大半,里面大大小小好几条鱼,萧郡都说不出名字。
男孩子看她们来了先是拘谨了一会儿,后来收网的时候太上头了,又重新互相嚷嚷了起来,你推我搡嬉笑打闹。
自制的亚麻色渔网虽不大,捞起来里面却是收获满满,鱼啊虾啊在里面乱扑腾。
大树给了谢棠半桶鱼,非叫她拎回去炖汤喝。
回去的路上已经黄昏,太阳沉甸甸地坠在西边。
萧郡犹豫了一下,开口说了今晚第一句话。
“大树。”
被点到名字的大树瞬间挺直腰板,其他人也瞬间安静。
“可不可以问一下,费家的那个工厂怎么回事?”
大树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放下水桶,挥拳狠狠地砸向身边的树,几片叶子漱漱落下。
“狗X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