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孟怀舟再次睁开眼时，已是下午三点了。

他被哀鸣的肠胃所叫醒，饥肠辘辘地揉着眼睛下床，走到房间门口，一打开房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虫站在门外等待他醒来。

对方的站姿标准，腰板挺直，身形高大健美，宽肩窄腰，隐隐显露出来的肌肉轮廓中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极其扎眼，头颅却恭顺地垂下，如同一只被戴上项圈的狼。

“……塞西尔，你怎么在这里？”孟怀舟也不惊讶，打着哈欠问他。

被称为塞西尔的雌虫抬起头，视线礼貌地停留在孟怀舟的脖子上，没有直视孟怀舟的脸，却不妨碍孟怀舟看清他的脸庞。

墨色的丰厚长发被仔细地打理过，束在脑后。狭长飞扬的碧眸泛着祖母绿般的幽深光彩，五官深邃英气，轮廓锋利沉稳，冷冽之中又不失俊美，如同一把暗藏锋锐的利剑，只待出鞘饮血。

但就是这样一只虫，此刻却收敛了所有锋芒，温顺地回答孟怀舟的疑问。

“您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沉睡也没有进食，父亲大人很担心您，吩咐我今天留在家里等待您醒来，好照顾您的起居。”

孟怀舟啧了一声，“我不是说了别管我吗？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不会连学都没去上吧？”

雌虫默认了。

孟怀舟无语道：“下次雄父再安排你做这种事情，你就别理他，直接去上你的学。你不是快考试了吗？这次军团选拔考试对你来说还蛮重要的吧。”

他打了个哈欠，声音变得含糊起来，“他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的要求。我又不是幼虫，不需要别的虫照顾我。都说了不用管我——”

“咕——”孟怀舟的肚子大声地叫了起来。

孟怀舟：……

塞西尔忍不住微笑起来，温柔地看向眼前脸逐渐发红的雄弟，低声道：“我准备了您爱吃的饭菜，一直放在厨房温着，您现在需要用餐吗？”

“那我洗漱一下就下去，你先去吧。”孟怀舟假装镇定，迅速回到房间，大力甩上房门。

塞西尔看着紧闭的房门，轻笑一声，他的雄弟现在还处于比较可爱的阶段呢，不是吗？

真希望你能永远都这么可爱，不要长大，不要染上那些雄虫的恶习。

塞西尔想道，嘴角的微笑淡了下去。

等孟怀舟收拾好自己下楼时，就看到饭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都是他爱吃的。餐厅的悬浮电视开着，正在播放近期的时事新闻。

塞西尔系着围裙，从厨房中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杯刚榨好的咕噜果汁，看到孟怀舟下来了，便赶快把果汁放在桌上，伸手帮孟怀舟把椅子拉出来。

孟怀舟习以为常地坐上去，伸出双手，塞西尔便熟练地用热毛巾帮他擦手擦脸，然后又站在一边帮他夹菜。

“塞西尔，你吃了吗？”小雄虫的脸颊鼓鼓，含糊地问道：“没吃的话，就坐下来一起吃吧。雄父现在不在，不用管他那些破规矩。”

“这怎么能说是破规矩呢。”塞西尔低眉顺眼地答道，虫却很自觉地拉开椅子坐在了孟怀舟旁边，“这些都是雄保会出台的雌虫标准守则，父亲大人只是在帮助我们熟悉这些规矩。只有把这些规矩都刻进骨子里，时刻不忘，才能做只合格的好雌虫。”

“做只合格的好雌虫，然后呢？”孟怀舟哼了一声，“然后找只雄虫，把自己嫁出去？”

“塞西尔，你是我哥我才劝你，”小雄虫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擦嘴，“按照我的经验来看，雄虫没一个靠谱的。当然也包括我。”

“雌虫想要幸福，第一件事就是要摒弃‘嫁给雄虫生虫蛋才能虫生圆满’的落后思想。只有不结婚，雌虫才有自由，才能把虫生掌握在自己手里。”

孟怀舟逐渐慷慨激昂，“为什么一定要和雄虫结婚？！如果担心精神力暴动，没关系，现在市面上有安抚药剂。如果想要虫蛋，没关系，去申请冻精就可以！如果只是觉得寂寞，想要陪伴，没关系，现在雌雌恋可流行了！听说帝国很快还要出台雌雌恋合法婚姻法案。”

“你的选择这么多，为什么一定要嫁给雄虫呢？”

孟怀舟一锤定音，掷地有声。

塞西尔无奈地笑了下，眼神柔和起来，语气也变了，“怀舟，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雌虫对雄虫的向往是刻在骨子里的，很难说放弃就放弃的。”

“哦，那你随意，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孟怀舟继续埋头吃饭。

“那你呢？怀舟，你也会变成那样子的雄虫吗？”塞西尔指着电视中的那只雄虫，轻声道。

“近期，备受关注的雄虫虐杀幼虫案件正在进行审判。”

巨大的悬浮电视上，表情严肃的雌虫主持人正在播报新闻，他身后是法院审判的视频图像。一个表情嚣张的雄虫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被告椅上，辱骂着对面满脸悲痛憔悴的雌虫。

“据悉，本案被告虫汉特阁下在3月18日于家中虐待幼雌，致其死亡。被告虫称是酒后失手，并非故意虐杀。法医鉴定证明表示，死者身上有多处陈年旧伤，且有营养不良状况，发育水平远低于同龄正常雌虫，疑似长期遭受虐待。”

“死者雌父为第四军团的奥伯特上校。奥伯特上校得知噩耗后，迅速从战场返回并发起诉讼，要求雄虫受罚并且与其解除婚姻关系。按照规定，已婚雌虫起诉雄主，需先领受雄保会的一百星鞭惩罚。但奥伯特上校依然坚持起诉，带伤出席本次审判。”

“这是帝国五年来第三起已婚雌虫起诉雄主的案件，加上案情极其恶劣，引发社会极大关注。之前两起雌诉雄案件，皆以雌虫败诉收尾，不知这次审判将走向何方？是雄虫？还是雌虫？另外，雄雌婚姻频频出现暴力犯罪，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敬请关注。”

孟怀舟收回视线，用勺子搅拌碗中的饭菜，低声道：“无聊。”

不知是在说新闻无聊，还是塞西尔的问题无聊。

塞西尔笑了下，帮孟怀舟把喝完的果汁又倒满，顺手又把他嘴角沾到的油渍擦干净，“那你想结婚吗？”

“我有的选吗？”孟怀舟挑挑眉，一脸无所谓，“结婚是雄虫的义务。雄虫不结婚可是违法的，会被强制匹配的。”

“如果你可以自由选择呢？”塞西尔坚持道。

孟怀舟叹了口气，好像是在嘲笑塞西尔无意义的追问，又好像是在嘲笑自己。

“雄虫都是自私的。”

他最后说，眉目淡淡，“塞西尔，你要记住，雌虫对于雄虫来说，只是消耗品。”

说完，孟怀舟就把勺子扔在餐桌上，说了句我吃饱了，就走了。

只留下塞西尔收拾残局。

***

孟怀舟走出家门，才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他猛地一拍脑袋，哎呀，光顾着对塞西尔一顿输出，忘记问他有没有在星网上看到奇怪的直播了。

孟怀舟站在家门口沉思片刻，拨打了光脑上的一个号码。

通讯很快接通了，悬浮的光屏在空中投射展开，露出了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哎呀，孟大少爷终于醒啦。”

对面的虫笑嘻嘻地大呼小叫起来。

孟怀舟翻了个白眼，“林格，你现在在哪里？”

“我还能在哪里？你看这里像哪里？”

林格打了个哈欠，歪歪扭扭地靠在一旁温顺的健壮雌虫身上，顺手把屏幕一转，“嘿，和大家打声招呼呗。”

昏暗的灯光下，宽大华丽的包厢里虫影交错。好几只看着眼熟的年轻雄虫都在，他们随意地和孟怀舟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关注自己下的注，时不时发出或兴奋或懊恼的声音。

每个雄虫身旁都跪着两到三个雌奴在伺候着，雄虫的手习惯地压在雌奴恭顺的头颅上，就像放在把手上一样，激动的时候就用力地拍几下，或是抓住雌奴的头发用力摇晃。

而这些训练有素的雌奴绝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也不会让雄虫感到扫兴。他们就那样稳稳地跪着，时刻关注着雄虫的需求，脸上还挂着最合适的微笑，仿佛能够被雄虫使用就是他们最无上的光荣。

孟怀舟面无表情地把通讯挂了。

没过几秒钟，他的光脑就开始响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孟怀舟才接了这个通讯。

林格咋咋呼呼地在通讯另一头叫道：“哎呀，你怎么就突然把通讯挂了。不就是不喜欢雌奴市场吗？我出来了，出来了还不行吗？”

视频中，林格身处的地方换成了一个空旷安静的华丽房间。他身边只有一个从家里带来的雌奴陪着，其他虫都不在。

“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那个地方，你还让我和那些虫打招呼。”孟怀舟面无表情地控诉他。

“哎呀，这是雄虫间的社交，也没办法。”林格嬉皮笑脸道，“以后这些虫脉关系都用得到的。你不喜欢我知道，但是面子功夫还得做，其他的就交给我，我帮你做还不成吗？”

“雌奴市场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是少去那里吧。”孟怀舟没好气道。

“没办法，年轻雄虫都爱来这里玩。”林格耸耸肩，摊开双手，挤眉弄眼道：“除了你这个怪胎。”

孟怀舟厌恶地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