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精力旺盛，夜已深人还是有许多。回风藤山的路上，还是能遇见三两成群的弟子。
“让一让，让一让。”
后面来了三个人，一股酒味扑面而来，其中两个架着一个喝晕的，摇摇晃晃但走得飞块。
宋甜醋侧过身，将几人让过去。
没走两步，迎面跑过几个孩子，宋甜醋和白米粥各让到一边，几个孩子跳上跳下，甚是可爱。
白米粥注意到，宋甜醋一直在看其中一个孩子手里的小酒坛。
那酒坛是空的，小孩子拿它当轮子踩在上面，滚着往前走。
他大概是想提醒一下这里是山路，这样玩不太安全，可只是看了看便作罢。
孩子们走了，白米粥靠到宋甜醋身边，道：“出门在外的师兄弟都回来了，这条路人就比往日多很多，长老要是觉得不好走，我知道一条小路。”
宋甜醋和他去了。
从寻常殿去萧条殿有条小路，可以通到鹤云岭后门，本来是弟子们偷溜下山用的，白米粥偶然发现，这条路可以直通萧条殿下的长石阶，不用绕路。
拨开将路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灌木丛，露出几块石头堆出的几乎是垂直往下的路。这条路隐蔽的地方就在这里，直直的往下有两人高，这才有条平路，人到平路上时，会被灌木遮挡。
白米粥纵身一跃，想直接跳到较平的那一段。跳到空中才发现有个人，蹲在下面靠着墙站着，白米粥自上往下看，连他的衣角都没看到。
幸好对方没喝醉，身手敏捷，错身一让就避开了。
“师兄。”刚落地白米粥就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男声。
原来是向星枫。
向星枫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小朋友，比白米粥要小几岁。没长开，身量小，脸圆圆的，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来，一双大眼睛总是眨巴眨巴望着你。可能是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没长大，说话做事一直像个五岁小孩，大家对他也都包容。
不过向星枫修炼天赋上佳，现在暂时还跟着他爹娘，明年他可以正式拜入苏簌簌门下。不过，他已经提前将苏簌簌门下一众弟子喊成师兄师姐了。
宋甜醋跳下来，向星枫对他行礼：“长老。”
白米粥内心微微一怔，认识宋甜醋的人可不多。
宋甜醋只略一点头，退到一边。
客套几句，向星枫便急着去找小伙伴了，白米粥也乐意让他走，两人都懒得找理由，行礼告辞，各走各路。
小路的缺点就是树荫密，晚上太暗，今夜无月，路不好走。这路上碎石多，走几步白米粥便要拌一下。
回过头，宋甜醋走得四平八稳，不急不缓，正跟着他。
白米粥道：“不怎么看得清，你也小心一点。”
宋甜醋：“我走前面吧，我能看见。”
“你能看见？”
“能。”
白米粥不自觉地去看宋甜醋的眼睛，他瞳孔的颜色还是那么浅，不过比起白天，夜色朦胧之间，看着不那么空洞洞的了。
宋甜醋走到白米粥前面，离白米粥一步远，在前面带路。
有他带着果然好走多了，这一路上白米粥没再绊倒。
往日寻常殿这个时辰是没有饭吃的，不过考虑到今天很多人守夜，有几个老妪晚上也在。
有个老妪跟宋甜醋很熟，宋甜醋说要吃糖醋鱼，她马上笑眯眯地去做。
另一个老妪闲来无事，靠过来同他们聊天。
老妪看着白米粥道：“我记得鹤云不爱吃肉，是你要吃吧？”
白米粥假笑：“是啊。”
老妪笑眯眯的：“小伙子，你跟他关系好像还不错。”
白米粥余光瞥了一眼在一边拿甜食的宋甜醋，道：“还算不差吧。”
宋甜醋拿了很多糯米饼，这饼里面一层芝麻夹心，外面是软糯的米糕，还裹一层糖霜。
看着就甜，白米粥尝了一个，比想象的还甜。
老妪道：“别只吃这一样啊，那里还有些红豆年糕。”
宋甜醋很给面子地去拿了几个，还拿了些黄元米果。
全是甜食，白米粥怀疑他会吃腻。
宋甜醋坐下没一会儿糖醋鱼就端上来了，老妪回到饭堂后面，继续和其他几个人聊天。
白米粥去拿了几盘菜，虽然知道宋甜醋不需要，但白米粥还是拿了两个碗。
宋甜醋拿他手里的一盘甜食当米饭吃，偶而夹一口菜，也全是没有油腥的素菜。
一盘糖醋鱼全是白米粥一个人吃。
看窗外夜色，时间差不多了。
今晚慕闻卿会在风藤山发现吞脏蛇蛇卵。
这件事白米粥很早就知道，可他快将风藤山翻遍了也没找出来。
没有蛇在，蛇卵并没有威胁，是以，白米粥任其自然，等慕闻卿找到。
吃饱喝足，白米粥送宋甜醋回萧条殿，路上果然看见弟子们交头接耳，都在谈论吞脏蛇的事情。
宋甜醋走了一路，不必刻意听也听到不少弟子在谈论慕闻卿找到蛇卵的事。
而宋甜醋的关注点却不在蛇卵上：“为什么慕闻卿会回风藤山来，邓俗没有留他吗？”
白米粥道：“可能提前走了吧，我们先回去，这件事师尊他们会解决的。”
宋甜醋手里还拿着个食盒，饭堂里那些老妪塞给他的，里面都是糕点。
白米粥转移话题：“长老，你跟那些饭堂阿姨很熟吗？”
宋甜醋：“她们都是在鹤云岭呆了很久的人了，我时常过去，她们认识。”
“那他们知道你是长老吗？”
“知道。”
“那向星枫呢？他也认识你。”
宋甜醋看向他：“向星枫是谁？”
白米粥：“就刚才在小路上遇到那个。”
宋甜醋摸着下巴，像是要极力想起这么个人来，半晌，他道：“方才是第一次见。”
那就奇了怪了，一个宋甜醋没见过的人，为什么会认识他？
萧条殿前的弟子已经散了，殿后梅花树下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宋甜醋一个人走进大殿，白米粥在外面看着，感觉有些冷清。
回到风藤山，白米粥被窝都还没捂热，迎仙山的人就来请他了。
白米粥早有意料，跟着去了迎仙山。
聚会早散了场，空气中还有烟花爆竹的硝烟味。众长老就坐在这硝烟味中，慕闻卿在一边立着。
白米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宗主，您找我。”
邓俗显然没少喝，眼睛眯成一条缝：“白米粥，说说看，你今晚去哪里了？”
白米粥如实答：“先去了萧条殿，然后回了风藤山。”
邓俗接着问：“你在风藤山，有看到吞脏蛇卵吗？”
“没有。”
苏簌簌看起来比邓俗清醒得多，她一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道：“宗主，上次白米粥一路跟着宋鹤云搬镇妖石，这点你和鹿予都知道，我看，没有怀疑他的必要吧。”
这些事邓俗心知肚明，没有怀疑他的必要，真正怀疑他的，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在一边无辜立着的慕闻卿。
可能因为搬一块石头这样的事实在没有技术含量可言，白米粥也是个没存在感的人，今日被慕闻卿提起，旁人会对他起疑心倒也正常。
鹿予对着几位长老道：“确实如此，那日他一直跟宋鹤云在一处。”
人群中响起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常出入白鹤山的就那么几个人，除了他其他几个都是废材，那不然，是宋鹤云要造反？”
这人边说边打哈欠，时不时还冒出两个酒嗝。
白米粥对这位长老印象实在深刻，他叫花有钱，是花从风的爹。
之所以能记住他，是因为他与花从风生得实在不像，全身上下没一处相似，导致白米粥一直以为花从风不是他爹亲生的。有一回嘴欠问了花从风一句，挨了他一顿打。
打完花从风踹他一脚：“你才不是你爹亲生的！你才是你娘偷情养的！”
那一脚让白米粥疼了三天，从此对这位花有钱长老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鹿予看向文无忧：“不是还有个冷如月吗？”
文无忧摸着胡子：“他早回去了，再说他一个破炼药的，身手不行，能偷偷潜进鹤云岭不被发现都是奇迹。”
苏簌簌把白米粥召到身边：“总之米粥的嫌疑是洗清了，孩子们都累了，让他们回去吧。”
“嘭！”邓俗一拍桌子，“洗清什么呀，只有他时常在白鹤山与风藤山之间出入，要将蛇卵从白鹤山带到风藤山最是方便。”
苏簌簌将白米粥拦在身后：“若真是他做的，那上回他何必费力帮助宋鹤云？况且，你也说了，只有他频繁出入白鹤山，真是他做的，那样不是太明显了吗？”
一桌人沉默，无话可说。
鹿予一口一口饮着茶，待苏簌簌心情平静下来，眼神扫过众人，道：“往日里有许多爱逃课的学生，也时常逃到白鹤山去。”
花有钱打着哈欠：“听小风说起过，那有嫌疑的人可太多了，一个一个查那查一辈子也查不出来。”
此时，一直静默不语的慕闻卿突然站出来：“我也不相信师弟会做这样的事，不如问问他，今日回风藤山时，走的是哪条路。”
几双一齐刷刷朝白米粥看过来，白米粥自知他在这些眼睛面前是无法说谎的：“是往日走后门下山那条小路。”
苏簌簌急道：“与白鹤山相通那条小路？”
周身气压逐渐降低，压迫感使白米粥喘不上气，他不明所以：“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