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孙婉意耳朵都红了，想回头看又不敢看，一只手不住地梳自己的头发，想拿手把自来卷烫平了似的。

程影佳按住她的手，说：“哎呀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哎，没事，你别弄了，挺好看的，比外面烫的好看。”

孙婉意半信半疑：“真假？”

“骗你我下一杆跳不过去好吧。”

孙婉意不敢相信地上下打量她：“你这，太不诚心了！你得说‘骗你期末考试倒退100名’”

程影佳无语：“行行行，我要是骗你期末考试倒退100名。”

很快，程影佳又跳了一轮，这一轮里她是唯一一个过杆的选手，在惊呼和掌声中再次华丽过杆，胜负已分。

按照比赛规则，她可以一直跳下去，直到她过不了杆。

围观的群众似乎没看够，起哄着让她再跳一轮，然而她却笑着摆摆手，跑到一旁和体育老师说了几句话，不过一会儿体育老师便宣布跳高比赛结束，五班程影佳第一。

许佐汉问她：“佳姐你怎么不跳了？我觉得你还能再跳十厘米。”

“妈呀你可别逗我了，”程影佳随意地甩着左腿，说：“而且不是你说的嘛，得给4x400留点体力。”

许佐汉恍然大悟，紧接着又快哭了：“佳姐如此顾全大局，实乃我五班之幸！”

在场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盯了他一会儿。

4x400米是这次运动会的最后一个项目，许佐汉拿着他的积分本算来算去，现在五班的积分是56分，位列第4，前面的三个班级分别是：七班73，一班68，九班58。最终积分前三名的班级会获得奖牌，许佐汉曾经看过上一届学长班里的金牌，好看得他挪不开眼睛。

附中操场一圈400米，每次交接棒都在同一个位置，4x400米项目准备哨声响起，许佐汉跑去checkin，第一棒宋碧莹已经站在了跑道上，郭灿阳和程影佳站在跑道内圈的草坪上。

程影佳感觉自己的脚踝连着小腿肌肉都有些发紧，估摸着可能方才跳高有些抻到了，她不停地小幅跳着，来回移动重心，不时甩甩手臂，多动症般。

郭灿阳站在她旁边，问：“紧张么？”

他换了条半长不短的运动裤，露出结实的小腿，肌肉线条及其流畅。

程影佳说：“还好，感觉刚才跳远有点抻到筋了。”

“啊，刚才张林跟我说他腿也抻到了吗，你还能跑吗？要不我找许佐汉换一个人。”说着郭灿阳就要去找许佐汉，被程影佳一把拉了回来。

“哎没事，不用不用，400米问题不大，一会儿就好了。”

郭灿阳盯着她，说：“那你不要太使劲，输了也没关系。”

这时第二次预备哨声响起，各位选手已经各就各位，只听一声枪响，宋碧莹“嗖”地冲了出去，留给众人一个残影。

“卧槽！”程影佳一阵惊呼，她双手围成喇叭状，“宋姐加油！！！”

许佐汉从checkin处回来，给大家汇报，说：“刚才，宋姐400米第二，老牛逼了！”

400米项目和4x400米项目之间相隔不过20分钟，宋碧玉第一棒还能这么猛，可见身体素质十分强悍。

郭灿阳问：“她这么强，你怎么没把她安排最后一棒？”

许佐汉一拍大腿，懊恼道：“我这不是才发现吗？！忘改了！！”

第一棒的人渐渐接近起点，许佐汉已经走上跑道。

五班在宋碧莹第一棒结束后位居第三，前两名是两个第一棒是男生的班级。

宋碧莹扶着腰走到他们面前，大口地喘着气，旁边孙婉意给她递上水。

程影佳拍拍她，说：“宋姐牛逼，有个班第一棒男生都跑不过你。”

宋碧莹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说：“还行吧，”然后目光在程影佳和郭灿阳之间打了个来回，说：“你俩可别给我掉链子哦。”

“哈哈，哪能啊，哈哈。”

程影佳打着哈哈，心里却丝毫没底。

她心里对自己几斤几两十分清楚，她初中练过跳高，是校队的，外出比赛还曾经活过奖，但那是她唯一擅长的体育运动了，其他项目，譬如立定跳远和800米都是堪堪及格。

走上赛道，许佐汉的身影渐渐逼近。

第二圈下来，许佐汉居功至伟，把五班名次从第三提到了第一，领先第二名快二十米。

程影佳接过对方手中的接力棒，因为紧张差点脱手，引得围观人群几声惊呼，但好在有惊无险。

然而她刚跑出去十几米就觉得不对，她的左腿原本只是有点发紧，如今真的跑起来，肌肉一拉一扯，竟然有撕裂般的痛苦，她不敢再让小腿发力登地，只能依仗大腿肌肉带动两条腿向前迈进。

这样一来就慢了许多。

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给了双腿。

湿热的风中夹着五班同学的加油助威，向她扑面而来，让她觉得有些发晕，她机械般地完成着每一步的动作，看着前方郭灿阳的身影在跑道上渐渐放大。

郭灿阳在她起跑之后就看出她的腿不太好，他皱着眉，在接棒的拿0.1秒间触到了她冰凉的手指，瞬间望向她的脸。

她的脸煞白，嘴唇像两片褪了颜色的树叶，毫无血色。

他看到她说：“快！给！”

他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能量，似乎无穷无尽，那能量像颗原子弹一样爆发，带着他如一支离弦的箭般跑了出去。

程影佳第三棒落下了不少，交接时估计要在第十名左右。

郭灿阳的步子迈得很大，步伐极快，汗水不知什么时候从额头流到了嘴角，被风一吹竟然让他觉得有些凉。

在跑道上，少年飞扬的身姿是最闪亮的焦点，郭灿阳超过了一个又一个前面的选手，他像一瓢凉水浇在油锅中，整个看台都沸腾了，人群中迸发出一阵又一阵欢呼，那欢呼声却追不上他。

最后几十米，他已经追至第二，距离前面第一名仅有一个身位！

冲刺！

很接近了，他想，能超过去的。

然而在他前面的那位身高腿长，看着瘦高，其实一身腱子肉，冲刺起来并不比郭灿阳差。

那正是七班的张林。

最终郭灿阳半个身位之差，以第二名冲过终点。

大家的欢呼还没有喊出喉咙，只见第一名张林冲过终点之后，他想停下来，但是由于速度过快，减速的过程中身子一歪，一个骨碌滚在地上爬不起来，抱着脚踝哀嚎。

郭灿阳离得近，赶紧凑过去，按了一下张林的脚踝，对方叫得更响了，他驾着张林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拽起来，让他试着把脚放在地上走两步。

然而脚刚沾到地上，他就开始哀嚎。

“疼疼疼！老铁你轻一点行不行啊？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跑得快比你跳的远？想趁我病要我命？”

郭灿阳马上表示肯定，说：“这都被你发现了？”

这哀嚎也没有持续多久，却不是因为被郭灿阳制裁了。

只见孙婉意从五班的阵营里小跑过来，她的自来卷随着她的脚步一巅一巅，她慌慌张张，盯着张林的眼神充满了关切。

张林瞬间闭麦。

孙婉意看着张林不敢沾地的脚，问：“这是怎么回事？”

郭灿阳说：“啥事没有，这孙子装呢。”

张林按着郭灿阳的头，说：“说谁孙子呢？”扭头转向孙婉意，换了一个温柔的语气：“没事，我就脚崴了。”

“那就好，刚才佳姐跑完就躺下了，我们正准备送她去校医务室，我得回去了。”

郭灿阳脸色当时就变了，蓦然抬头，想起来程影佳苍白的脸，说：“躺下了是什么意思？”

孙婉意皱着眉：“她说胃里恶心，还头晕，就躺在地上了，不太能走，一动就难受，我们给医务室打了电话，正等他们送担架过来，我猜应该是低血糖了。”

郭灿阳闻言，二话不说就把张林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放到孙婉意肩膀上，说：“交给你了。”

张林被他这一晃，没站稳，受伤的那只脚被迫触了地，疼得他咬牙切齿，不满地朝郭灿阳嚷：“哎哎哎！！你去哪？？”

好多五班的同学聚集在这片草地，他拨开一层层人群，程影佳躺在人群中间，一只手遮着眼睛，脸色白得和纸一样，张思怡坐在草地上护着程影佳的头。

老班在不远处打电话，电话那头似乎是程影佳的家长。

医务室在教学楼一楼，医务室的人来，必然会穿过操场，然而现在操场上一个穿白大褂的都没有，担架遥遥无期。

郭灿阳几乎没有犹豫，蹲下身，把程影佳的两只胳膊往身上一搭，身体向前，等对方上半身完全趴在他背上，他捞起她的膝窝，把她整个人背了起来。

好几个同学围了上来，张思怡一跟郭灿阳说话就结巴：“你你你……你不等一下教务处的……的人了吗？”

郭灿阳说：“别等了，谁知道他们要过多久才来。”

说完，他迈开长腿，快步背着程影佳向教学楼走去，后面张思怡和另外几个五班同学几乎跟不上。

他觉得背上的人好轻好软，像一片羽毛，对方似乎并不喜欢待在他背上，大概是受不了颠簸，一直哼哼唧唧，她的头歪在他颈旁边，松散的发丝中飘散出不知名的花香。

临近黄昏，程影佳的睫毛在夕阳中几乎透明，她迷迷糊糊地问：“你干嘛啊？”

那明媚的光线倾斜着落在郭灿阳的眼里，他直觉眼前飞满了烂漫的银蝶，他的头也开始晕了起来。

程影佳的低血糖会传染，郭灿阳心想。

他的声音低沉，微微侧头，几乎就要和程影佳的头挨到一起，说：“我送你去医务室。”

肩上的人声音朦胧，问：“我，怎么了吗？”

“你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