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认回来的亲生女儿祝抒怀生日，宋正北和柳知艺要弥补她前十几年的错过，忙前忙后一个月，为她操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

宋正北和柳知艺邀请了圈子内的所有好友和小辈，要让与宋家结识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为了祝抒怀能闪亮登场，彰显他们基因的绝对优势，柳知艺重金聘请了世界闻名的顶级造型师为祝抒怀打理好一切。而又怕祝抒怀在外面的场合不适应，生日宴的地点选在了宋家别墅里。

客厅布置好装饰气球，三层蛋糕上立着祝抒怀模样的小人，宽敞的会客厅里，名流圈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说话，宋正北和柳知艺带着祝抒怀挨个认人介绍。

宋家和沈家关系最好，沈氏集团CEO沈宏博授意下，沈知昶与祝抒怀交谈甚欢。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直到宋正北接到了一通来自警局的电话。

他回复“知道了”便挂了电话，脸色一下子变得不是太好，柳知艺和沈宏博都注意到，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小慈晕倒在小区古巷那片，因为经过了一个霸凌现场，警察打电话过来让家属把她接走。”

沈宏博复述电话意思。

宋念慈这个在今天被刻意忽略的人，终于还是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了生日宴。

“我去把她接回来，今天抒怀生日宴的时间也差不多，知艺你差不多就先组织大家散场吧。”宋正北嘱咐道，柳知艺点头，宋正北又将目光转向了沈宏博，开口道，“宏博你也得跟我一块去一趟。”

沈宏博疑惑，“为什么？”

“你新认回来的儿子知清就是被霸凌的那个。”宋正北往沈知昶的方向望了眼，少年身材颀长散散倚在玻璃鱼缸边上，面容英俊举止绅士，宋正北收回眼光，压低声音和沈宏博说话，“霸凌的那几个指控是知昶指使他们做的。”

沈宏博一下子变了脸色，和宋正北一块匆匆赶往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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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了警局，沈宏博把田野领走，又替沈知昶解决了潜在的麻烦事，宋正北则把仍在昏迷的宋念慈接回家。

离开警局前，宋正北多看了一眼那位新找回来、要即将更名为“沈知清”的沈家少爷。

沈宏博在和警察说话时，那人就坐在长椅上等待，沈宏博当着他的面要草草掲过沈知昶找人打他的事，他自始至终表情淡淡，脊背薄而挺。尽管衣着都很简单甚至称得上简陋，他身上却有一种未来能成大事的气质。

而他察觉到宋正北的目光，视线从容扫过来时，在被助理抱着走的宋念慈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目光深长如炬。

于是宋念慈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家了，她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客厅顶上的吊灯晃得她眼疼。

宋念慈揉揉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看见身旁宋家的私人医生陈瑜以及沙发上坐着的她爸妈。

一切像是一场梦。

宋念慈委屈地想哭，她刚想哭哭啼啼地开口喊“爸妈”诉说委屈，下一秒却自己止住了。

因为客厅内还有两个陌生女人的存在，一个和她同龄、穿着很闪耀的公主裙，一个看起来年长许多，穿得也朴素。

“小慈。”

柳知艺最先喊的她，只是她下一句就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宋念慈愣在那里，她的肋骨和腿都疼，心脏也像在那场车祸里受了伤，被谁的车来回碾过。

“爸妈，”宋念慈看着柳知艺的眼睛，又偏头去看宋正北，她声线带着颤抖，“我出车祸了，你们就只想问我这个吗？”

“不是…”柳知艺抿了抿唇，“只是爸妈最近太忙了，小慈我跟你说……”

宋念慈打断她，“护工阿姨跟我说了。”

一旁宋正北闻言皱眉，不高兴地开口：“小慈，怎么和你说的，长辈说话时不许打断插嘴。”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那两个陌生人边上，先指那个陌生女孩，“这是抒怀，是爸妈刚找回来的亲生女儿。”

“这位是祝秋，她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那个名为抒怀的女孩有和宋正北一模一样的眼睛，一双眼静静地看着宋念慈，有些无措地开口，“姐姐……”

她喊了一句“姐姐”就无下文了。

很明显宋念慈的到来让她手足无措了。

那个名为祝秋的陌生女人也开口，“小慈，我是你妈妈，当时你们出生时，医院不小心弄错了。”

宋念慈抬头看了一眼祝秋，然后又低头沉默。

宋正北不满，“没规矩，这是生你的母亲，你要喊她妈妈。”

“既然是我的妈妈，我在医院的时候为什么不来看我？”

宋念慈重新抬起头，只是这回眼里噙满泪水，她努力忍着不让泪水落下，颤声开口，“今天还是我的生日，你们所有人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医院，我伤得怎么样、我为什么会晕倒没有一个人关心，只是指责我没有规矩，让我喊一个陌生人妈妈。”

情绪喷涌而出，泪水也决堤，宋念慈哭着开口：“被抱错又不是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啊……”

宋念慈情绪崩溃，可柳知艺和祝秋最先看向手足无措的祝抒怀，没什么动作。

是陈瑜给宋念慈递的纸巾，轻抚她的背。

宋正北看向宋念慈的目光冷然，“小慈你冷静点。”

宋念慈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宋正北，她平日最尊敬、行事都小心生怕他有半点不满的父亲，高高在上的让她冷静点。

怎么冷静？她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更改程序的机器人，她有血有肉，会疼会流泪。

可宋正北只是吩咐陈瑜：“你带小慈上去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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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慈房间内，陈瑜顺便检查了下宋念慈身上的伤，拿酒精棉球给她胳膊和手上的擦伤消毒。

酒精接触到伤口带来疼痛，宋念慈往日最怕疼，可眼下宋念慈只是呆呆地出神，神情也涣散。

陈瑜很早就在宋家工作了，最早认识宋念慈的时候她还特别小一只，白白软软的小孩，很爱笑，笑起来有甜甜的小梨涡，最不苟言笑的宋正北也忍不住常常抱她、逗她玩。

陈瑜看着宋念慈被家里宠着长大，然后到如今脸上充满崩溃与颓唐的神色。

陈瑜替宋念慈消完毒，抿唇开口道：“小慈你别难过，你好歹当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女儿。我想他们只是太着急安排祝小姐了。”

“我回家前也是这么想的。”

宋念慈低着头，她看自己的手腕，那里挂着一条珠串与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

玉镯是她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她十六岁生日宴办的盛大，所有人对她投射过来爱的眼神。

而她的十七岁生日，是这样过的。遗忘、责备、混乱与同情。

宋念慈开口问：“陈医生，我是怎么回到家的，我是不是把她的生日宴弄砸了？”

她本来想的是，等到生日宴结束，她走回家对着宋正北与柳知艺扮点可怜，落落大方地祝那个女孩说生日快乐。这是她最好的、最不讨人厌的选择。

可是路上发生了意外。

可是宋念慈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陈瑜安抚宋念慈，“你没有弄砸祝小姐的生日宴，他们本来就快结束了。”

她告诉宋念慈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经过一个霸凌现场被吓晕倒，然后被宋正北接回来。

霸凌吗……？

宋念慈回忆起那个少年蹲在她身前的样子，立马摇了摇头不愿再想。

“所以陈医生你就被通知过来帮我检查一下吗？”

“不是。”陈瑜抿了抿唇，“祝小姐这两天有点感冒，生日宴我一直陪着。”

宋念慈低头，“这样啊。”

原来宋正北和柳知艺他们，是可以这么细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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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没完成的晚宴变成了几个人同坐一桌、尴尬的晚餐。

虽然宋家一直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是这么沉默与冰冷的氛围还是第一次。

柳知艺和祝秋给祝抒怀夹着菜，柳知艺也顺便帮宋念慈夹着菜，但宋念慈盯着碗里的米饭，完全没有吃饭的欲望。

都说胃是身体的情绪器官，现在她一点也没有胃口、胃隐隐发疼，是不是证明她此刻真的很难受。

宋念慈低着头这样想。

饭桌上的沉默最后还是由饭桌规矩的制定者宋正北打破。

宋正北看向宋念慈，以一种通知的口吻开口道：“我和你妈妈要把抒怀接到家里来，明天抒怀也转学到你们学校了，毕竟她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们要给她她应有的最好的一切。”

“嗯。”

宋正北又说：“那你呢小慈？”

“什么？”宋念慈抬头，没明白宋正北的意思。

柳知艺给宋正北解释，讲话柔柔的，“你房间的采光条件是最好的，我和你爸妈想让抒怀住那间……”

一旁吃饭的祝抒怀看了眼宋念慈，开口道：“不用的叔叔阿姨……”

宋正北和柳知艺眼神落过来，改口道，“爸妈……我住客房就可以的，姐姐的房间本来就是她住的……”

“抒怀这些你不用操心，这些本来就应该是你的。”宋正北开口，又和宋念慈说话，“既然你那间房间给抒怀了，小慈你就睡客房吧。”

“或者说——”宋正北拖了个音节，“你跟你亲生母亲回去住，毕竟爸能理解，你现在和抒怀相处一定觉得很别扭。”

“……”

宋念慈度过了难过崩溃的那股劲，她听这话只想笑，她也的确笑出了声，迎着宋正北斥责的眼神，宋念慈紧盯着宋正北和柳知艺，开口道：“你们是要赶我走吗？”

柳知艺蹙眉，“小慈你别这么想。”

“你们赶我走我也不会轻易离开。”

宋念慈扫视了一下桌上所有人的神色，放下了手中根本没怎么动过的筷子，她起身离开饭桌，“毕竟宝贝嘉的广告是我拍的，工厂的事情也是把我推出去解决的，这个家有我的一份。”

“宋念慈！”

“小慈！”

这下连柳知艺也开口斥责，“你怎么会这样想，变成这样的孩子？”

宋念慈看柳知艺，“我是怎么样的孩子？”

她是最懂察言观色的孩子，这是她从小练就的本领。

宋念慈哪里不知道宋正北看似给了她两个选项，实则最希望她能够知趣地跟着祝秋回家——不光是宋正北，饭桌上所有人都是这么希望的。

她跟着祝秋回家，代表祝抒怀不会因为她的存在而感到别扭，代表宋正北和柳知艺可以随时向自己的亲生女儿表露关心而不用在意她的存在。

也代表，她作为被宋正北和柳知艺养大的孩子，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是识礼节、不势利，对亲情的看重远甚于对物质的。

这是所有人——除了她——都开心的结局。

可是凭什么呢？

所有人都不在意宋念慈的感受，她干嘛还顺着他们的心意？

宋念慈不等柳知艺回答，她表情淡淡的，“我回客房了，晚安爸妈，和我的亲生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