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多久了?”宋知钰眉头微拧。
他们此番大张旗鼓的前来,没有遮掩,想必山匪已经知晓了。山中地形复杂,要是山匪分散躲在山洞、密林之中,无疑会加大搜寻难度,还可能导致更多人受伤。
萧寒砚思忖片刻,“小半个时辰了,都是一些老手,你且放心。”
既如此,那派出去的应该是萧寒砚自己的人,而非宋家军。
山中有密林、幽谷、山洞、沼泽,这些地方皆容易生事端。
密林最好藏人,易出其不意;幽谷狭窄,火攻易取胜;山洞虽隐秘,但容易被瓮中捉鳖;沼泽地太过显眼,萧寒砚不可能会被引过去。
宋知钰若是沈问,会将动手的地点选在密林或是幽谷。
但这么简单的道理,沈问会觉得萧寒砚想不到?
萧寒砚敛眸,“依落落之见,在哪里动手最好?”
宋知钰随手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圈,“这里?”
“为什么?”
“山匪在人数武力上都不占优势,唯一的优势就是对地形还算熟悉。密林小路狭窄,仅能容纳两人通过,在这里动手可以将大部队分割成小队,逐个击破。且附近多山峦,多山洞,山匪可以骚扰我们之后离开,如此反复。待我们士气不在之时,方能脱身。”
萧寒砚从身后环住宋知钰的腰,将头枕在他的肩上,低声呢喃,“落落真是好计谋。”
宋知钰呼吸一凝,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也就由着他抱了。
视线再次落在舆图之上,只是宋知钰看的不再是那片密林,而是另一处。
外头的小兵送了一壶热水进来。萧寒砚拿出茶杯倒了两杯,一杯放在了宋知钰桌前,一杯准备自己喝。
“不要喝!”宋知钰突然低声呵斥了一句。
萧寒砚手上动作微顿,狐疑的看了宋知钰一眼,放下了茶杯。
心跳如鼓鸣般在胸腔里狂震,怀里的那包药变得烫人,好似要把他的胸膛烧穿。
“怎么了?”
宋知钰深吸两口气稳定心神,将自己的水囊递了过去,“喝这个。”
萧寒砚不疑有他,接过水袋就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
宋知钰神色恢复,“这水是附近的溪水吧?溪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保不齐被人下了什么东西,还是喝自己的比较好。”
“嗯,还是落落思虑周全。”萧寒砚唇角微掀,但笑意却是不达眼底,眸色幽深的盯了宋知钰一会儿。
宋知钰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时辰还早,我们先好好休息一会儿。”
萧寒砚拉过宋知钰的手腕准备往床上去,宋知钰犹豫片刻后试图挣开,但禁锢在腕间的手却是越收越紧。
他轻叹了一口气,“你去吧,我去外面透透气。”
营帐内一片死寂。
凉风偶尔吹入,搅乱沉闷的空气。
两厢对峙,最终还是萧寒砚率先败下阵来,他松开了手,只丢下一句,“早点回来。”
宋知钰松了一口气,大步出了营帐。
士兵们安营扎寨,生火做饭,看来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宋知钰找人问了一下周彻安的位置,顺着小兵的指路过去,不曾想却是越走越偏。眼看着快要走出扎营的地方进入山里了,他及时停住了脚步。
“阿墨——”宋知钰叫了一声。
窸窣的脚步声响起,暗处走出来的人却不是阿墨。
来人穿着三文甲,普通士兵的装扮。身材矮小,皮肤黝黑,扔在训练营里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但他下盘很稳,脚步极轻,想来功夫应该不错。
这样的人,不会只是军营里的一个小兵。
“药下了吗?”
一句话便坐实了他的身份。
宋知钰颔首,作出一副怯弱的模样来,“下……下了,但他没喝多少,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大人的计划。”
来人瞥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该打探的。”
“明白,我只是担心计划失败。”宋知钰看了一眼四周,又压低了声音,“我听说萧寒砚暗中派了人去见山匪。”
“区区山匪,不足为据。”
看来沈问不是想借山匪的手来杀萧寒砚,那除了沈家培养的死士,再无人选了。
死士都是不要命的杀人傀儡,一旦出动绝对会拼尽全力刺杀萧寒砚。
他们从小就受到了最严苛的训练,即使是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也能应对自如。如此一来,山洞、树上、陷阱里,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藏身之地。
按照宋知钰先前的推断,沈问的想法应当是和他一致的,会把动手的地点定在幽谷里,前后夹击,万不得已还能用火攻,无疑又是多了一层保障。
但沈问动用了死士,是想一次成功,说不定不止会在一个地方埋伏。
“你聪明些,趁其不备,杀之。”男子声音冷冽。
宋知钰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战,“我武功不好,恐怕……难以成功。”
“萧寒砚武功高强,即使是天罗地网也不一定能困住他,但必定会让他分神,你到时候动手就容易多了。”
“是。”宋知钰点头应下,又摸了一下腰间的弯刀。
自从去衙门当值以后,这把弯刀他就从未离手过。
军中尚且不知有多少沈问的眼线,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希望萧寒砚身边的人能动手拦上一二。
“想想惨死的十万宋家军,你爹娘和哥哥们,还有那些枉死的无辜百姓。只有你能为他们报仇。”男人眸色幽深,冷冷的看着宋知钰。
宋知钰深吸了一口气,“是。”
“去吧,周彻安在等你平安回来。”
宋知钰又是心头一震,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营帐里。
萧寒砚正躺在床上休息,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宋知钰死死的盯着桌上的水壶,喘气重了两分。
“怎么了?出去一趟怎么回来就心不在焉的了?”萧寒砚问。
“没事。”宋知钰摇头,从壶里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水已经凉透了,但喝着和普通的水没什么两样。
在他又要倒第二杯时,杯口被人按住了。
萧寒砚睨了他一眼,递过来水囊。
“喝这个。”
宋知钰想要拿回杯子,但挪动不了半分,最终只能妥协,敷衍的喝了两口水囊里的水。
水囊里也是冷水,甚至要比壶里的水更冰。
“又去见周彻安了?”萧寒砚从鼻腔里发出一道闷哼,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宋知钰犹豫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嗯。”
“屁大点事儿也要你帮忙,真不知道他有什么用,废物。”
要是换在以前,宋知钰一定会帮周彻安说几句话,不会让他这么诋毁自己的朋友。
但现在宋知钰脑子里一心想着如何阻止萧寒砚去幽谷,如何提醒他山里有埋伏,又如何让他小心自己。
舆图上通往山上的路只有一条,幽谷是必经之地,避不开。
除非萧寒砚不上山,直接把山匪引下来。
不知道山匪的粮食是否充足,不然可以采取围而不攻的法子,让他们主动下山交涉。
但这种方法也有弊端,要是时间太久,大军耗不起,朝堂上的大臣们也不会允许。
萧寒砚眸光微闪,“还喝吗?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宋知钰瞬间回神,“这么急?出去勘察地形的小兵回来了吗?”
“嗯,地形和舆图上相差不大,不过是一群山匪而已,不足为据。”萧寒砚并未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宋知钰险些咬上了舌头,“还是小心为上,再说我们的目的不是招安吗?不如直接派人去和那群山匪交涉,让他们下山。”
“没这么简单,先礼后兵,打服了谈的条件才对我们更加有利。”
宋知钰缓缓点了点头,目光不自觉的移向了另一处。
“这些山匪能够盘踞在此这么久,不容小觑,万万不可轻敌,说不定他们早已派人埋伏在山间,准备偷袭我们。”宋知钰声音渐缓,始终不敢抬头去看萧寒砚。
话音刚落,他的下巴就被人抬了起来。萧寒砚面无表情,目光晦暗不明。
有那么一瞬间,宋知钰觉得自己已经被看透了。
在他快要受不了的时候,萧寒砚突然俯身在他嘴角出亲了一下,浅尝则止,不夹杂任何情欲。
“落落真聪明,连这都想到了。”萧寒砚似笑非笑的说着。
宋知钰呼吸一凝,“以前在战场上见过这种手段,就记下来了。”
他现在不能得罪沈问,也不想让萧寒砚受伤,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提醒。
刚坐没一会儿,萧寒砚就说要出发了,问他是否要一起去。
舌尖抵在上颚处,宋知钰咬紧了后槽牙,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嚅了两下说,“看天色今天可能要下雨,不然今天休整一天,明天再去,晚上你让人上山好好搜一番,以防有什么问题。”
“不用,钦天监的人看过了,这两日都不会下雨。”萧寒砚直接拒绝了。
宋知钰深吸了一口气,“咱们是直接上山吗?要不先派几个人前面探路?”
“山匪对地形更加熟悉,要是先派人去探路,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萧寒砚应对自如。
“但是……”
“落落──”
萧寒砚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凄凉,让宋知钰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你有事瞒着我吗?”
第30章 第30章 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