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哲这边就先拜托你了。”

跟林交代好后，温以南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荒川虎斗的医院。

波浪短发的少年站在门口等她。

因为太过安静，连自身都仿佛融入了夜中。

看到这样的他，温以南没忍住高喊了一声：“小虎？”

听力极佳的改造人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存在，毫不犹豫地抬步走向少女。

荒川虎斗漂亮而又面无表情的脸越来越近，温以南抑制住询问他“你没事吧”的欲/望。

即使问了也能预料到对方的回答。

肯定是“数据分析”，“没有波动”之类的答案。

因此代替回答，她率先上前一步抱住了少年。

柔软的，带着香味的怀抱忽然拥住了自己，这措手不及的情况让荒川虎斗陷入了短暂的宕机。体内运行的电子声像是骤然消失了，只剩下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噗通噗通的声，而这份鼓噪的声音还在越来越大。

无意识地，少年脸上已经模拟出了记录中“温以南最喜欢的笑容”。

他没有回抱住温以南，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目前储存的数据关于拥抱的内容很少，他不得不借助重启的程序开始搜索。

拥抱代表什么呢。

鼓励，同情，安慰还是……爱慕。

蓝色的光在荒川虎斗的眼中明明灭灭，单从外形看不出他内里纠结。

难得的，少年的自我意识先于指令产生。

他想要开启眼部检测的功能观察温以南的情绪，可能很快就会被对方察觉，但只要一瞬就可以，他体内的运算的速度可以在半秒时间内得出结果。

他轻而易举地就能知道温以南是怀着怎样的情绪给他这个拥抱。

但隐约的，心底也有一份陌生的情绪升起。

也许得到的结果并不会像他希望的那样。

蓝光闪烁了三四秒后还是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的提问。

“为什么温姐姐要抱我。”

“因为害怕。”

抱住他的少女闷声说道，怕他不信般继续絮叨。

“刚才你的屋子来了好多黑衣人，好可怕啊，小虎。”

原来是害怕吗。

荒川虎斗没有疑虑地相信了温以南的话。

尽管心底有隐隐的失落。

他按照检索的结果抬起手，力道适中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不要怕，不要怕。”

明明是刚经历离别的少年，此刻却在安慰别人。

温以南抱着荒川虎斗比常人更冰冷的身体，甚至更坚硬，因为他的躯体大部分是由机械构成的。她无法回答少年的提问，哪怕她说想安慰他，荒川虎斗也肯定会回答她他并没有什么需要安慰的。

因为荒川虎斗自认为是没有感情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

下巴抵在少年的颈窝里，温以南悄无声息地长叹了口气，然后离开了他。

荒川虎斗也收回了手，两人再次面对面时，他的脸上已经挂上了非常熟悉的笑容。

“进医院吗？”温以南问。

荒川虎斗摇头：“事情已经结束了。”

他的身份也不适合继续待在那。

“那……回家？”

“嗯，回家。”

*

云哲在一片滚烫中醒来。

睁眼，入目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紧接着，脸上一阵又一阵的热度传来。

他发烧了。

但，发/情的迹象却消失了。

他成功熬过了那个艰难的关卡。

额头上，冰凉的湿毛巾正搁着，显然它的主人正在照顾他。

随着神智的清醒，身体的感官也逐渐复苏。

口腔里传来微弱的铁锈味。

铁、锈味？

他茫然地用舌尖舔了舔，尝到了牙齿上残留的血腥味。

一瞬间，昏倒前发生的事情宛若被水模糊的画卷一一铺展在他眼前。

【我是Beta。】

被水湿润的少女低声说着，她拉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滑腻莹白的脖颈，然后……

云哲：！

他的脸因为回忆起的画面顿时爆红，陡然升高的温度连湿毛巾都无法拯救。

他都……干了些什么。

云哲懊悔。

他知道因为信息素的原因，自己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去咬了一个Beta的腺体。

这是有多饥渴啊。

他一边懊恼地想着，一边把一切的错误推给了不理智的自己。

快逃走吧。

因为太过羞愧，逃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第一选择。

但是虚弱无力的身体提醒他，他现在除了当一个砧板上的鱼肉别无选择。

云哲：我选择死亡。

房门推开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

“哟，你醒了。”

似曾相识的男人声音响起。

云哲艰难地转头看去，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门口看他，冷俊的眉眼里透露的是满满的嫌弃。

“林……”他开口，因高烧变得沙哑的嗓音听起来像磨砂纸一样。

“是我。”林应道，他抬步走到床边，然后用脚勾住旁边的凳子带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清醒了？”

云哲没想到醒来后见到的是林，他本以为会是……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心里的窘迫少了许多。

“你救了我？”云哲问道。

“醒了就快滚。”林对他问题避而不谈，用冷漠的表情催促着。

喉咙里的涩意让云哲忍不住咳了两声。

“她呢。”

林的神色因为云哲的这两个字变得越发阴沉。

“没有她。”

“你撒谎。”少年勾起了笑容，仿若得胜者一般，“她救了我，她是我的了。”

躺着的床铺被人用力踹了一脚，颠簸的感觉令人头晕目眩。

“去你妈的你的！”林站起了身，“你要是走不动，我可以送你一程！”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紧成拳，看起来随时就要出手。

“你们把我送回去，她也逃不掉。”面对林怒火冲天的模样，云哲露出了挑衅的笑，“你和雷欧不怕被黑市追杀，那她呢。”

“你们舍得让她就这么被淤泥缠住脚，然后彻底沉入其中。”

一张比人偶更为精致的脸，花瓣般柔软的嘴里却吐露着极其恶毒的威胁，还是对刚刚救过他的人。

真恶心。

林看着躺在床上，明明已经弱到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却依然冒着黑泥死命拖人下水的少年，心里不自觉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哪怕已经在这里呆了五年，他也没法彻底习惯黑市人的思想。

不是走出来去迎接太阳，而是选择拉着太阳一起沦入黑暗。

肮脏而又卑贱的臭泥才能形容他们。

“除了送你回去还有另一个选择。”林掏出了怀中的手-枪，上前一步抵在少年的额头上。“让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