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方的床帘里，寻迹倚靠床上拿着手机往下滑动，直至出现了一个直播间。

寥寥无几的观众，昏暗低矮的土屋，长期经历风吹雨晒的皲裂皮肤，一个黑咕隆咚的人在画面的最中间。

她原以为自己又刷到什么苦瓜大队的直播了，停在旁边的手指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划走。

“直播？有什么用？又不能给我挣工分！”直播里的人嘀嘀咕咕。

工分？

寻迹坐起来，这对她来说这已经是很远的概念了，她仅仅听上一辈的人说过。

又是一阵沉默，她准备躺下来往下看的时候。

屋子里刹那间有了光亮，给镜头外的观众都快闪瞎眼，明晃晃的照着眼睛，画面里的人惊讶的叫出声来。

炕床上人的眼睛闪耀着光芒，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七零人士，边月以前根本想象不到电灯的亮堂。

靠自己摸索半天把耀眼的光线调到微弱如烛火的光芒，总算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什么叫直播，不知道为什么直播就可以用电，开这么亮的灯。

不过就冲着这电费不花她的钱，她也得直播呀，晚上还能偷摸打点亮光缝缝补补，偷点天光。

突如其来的光亮，刚会爬的闫妍咿咿呀呀的叫起来，可谁也听不懂婴语。

不在意发生了什么的闫洋从兜里掏出几颗红果，他今天跟村里小孩一起上山去摘的。

在灯光的照耀下，山林野果也变得格外可亲，红彤彤的，拿到闫妍手边勾引，温馨的一幕很快被打断。

寻迹瞧着眼熟，跳下床，打开自己的课本开始翻找，终于在某个角落看见这个红果的信息。

室友纷纷探出头来，“今天实习了一天，还有空看书吗？”

寻迹没回应，手在键盘上打字。

[主播!少吃点这个，性凉，吃多了对胃不好！]

一行字从边月头上飘过，她能认得大半。

“有人在看着我们！”边月全身僵硬起来，未知总是可怖的，随即又壮大胆，又不是什么认识的人。

“能有什么事？你们城里少见多怪！吃的哪有不好的，有的吃就不错了！”毫不在意，看着有些愚蠢的样子。

即使在这片肥沃的黑土地上，粮食不足以让每个人都吃饱。

面前飘着满屏她根本看不懂的弹幕，滑动的很快，都来不及看里面是否有看得懂的字眼。

随即画面一黑，【首播推流中，直播间收到过多谩骂，为保护主播的身心健康，现关闭直播间】。

为避免她看不懂，系统给她念了一遍，还细细讲解了一番。

“好了不起？城里就是看不起咱们这种下地里刨食的农民！”边月气狠狠的吃了几颗，剩了一颗给闫洋尝个味道。

又抱起因为没了红果开始不开心的闫妍，她身上是碎布缝成的罩衣，每天活动地只有炕上范围，身上都干干净净，小脸也白嫩嫩的，略带红晕，扑闪的大眼睛，只叫人心都化了。

一看好大儿，天天往山林里钻，今天衣服划破了，明天裤子勾到了，后天突遇下雨，浑身是泥。

边月恨不得提起墙角的实木棍子往他身上招呼，完全是个不省心的主，她生来是讨债的吧。

有了电灯，比平时晚睡觉了不少，她总忍不住去摆弄新玩意，一下亮点，一下暗点。

咋就这样神奇！

这周围不近不远处有几户人，夜里的灯光难免太打眼，怀揣着激动到心情，很快关掉灯光倒头就睡。

赶明她胖哥回家，也让他瞧瞧这灯有多好。

能让屋子和外边白天一样亮！

天一眨眼又亮了，边月拉着闫洋起来洗漱，支使他去烧一锅水。

直播间在她起床之后，自动打开，进来个别夜猫子和早鸟。

[大妹子这么早又开始忙活了？]

[转发给我儿子看了，回家一天就躺床上睡觉！玫瑰花.JPG]

[昨天被骂的关直播间了，今天一大早又来了？]

“哎哟，还挺好看的花。不做事哪里来的吃的，饿他几顿就好了！”

边月跟做贼似的挡住大半个橱柜，小心翼翼的舀出小半碗白面，另外掺了半碗粗粝的玉米面，揉搓成团。

让烧火工看着火，打好一壶热水，剩下的锅里倒了洗好的小半碗米，面团分开往旁边锅上贴了两个饼。

盖上锅盖，拿着热水壶往屋里走，床上的小女儿还就着炕上的余温睡着觉。

越看越让人欢喜，粉白透亮圆润的脸蛋，长直的睫毛，不知道梦见什么，嘴角带着笑。

把被子掖好，拿了扫帚把院子清扫了一遍。

屋子靠近山林，再加上院子里种了几颗柿子树，每天都会堆积不少树叶，不过入冬后就轻快多了，到时候树梢上只剩孤零零挂着几个被鸟啄了的柿子。

一箩筐的树叶收集起来，在小菜地旁堆积起来沤肥，后院自留地里就剩下几颗白菜和一些葱姜蒜之类的，看起来有点地里黄的可怜。

打扫完，赶紧又回屋里洗把手，刚洗漱留下的水已经快凉掉了。

把炕桌拿出来支上，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到厨房里揭开冒着热汽的锅盖，扑面而来的米香和焦香。

拿碗盛出颗颗开花，粘稠泛着米油的粥，铲下金黄焦脆厚实的饼。

闫洋积极的帮忙端到屋里炕桌上，把灶里剩下的火给移回炕里，又掏出两个外面黑乎乎的两个土豆。

冲着她咧嘴笑，傻气冲天。

“就你最好吃！”边月气笑了，还知道给她也准备了，算有良心吧。

随着太阳的升起，直播间里涌入更多的人。

[怎么就吃这么点啊，能吃饱吗？]

[饿了，吃早饭去了。]

[说不定是剧本，你怕他们吃不饱，就打赏呗。]

[新赛道？起码比有的做饭看着好吃多了，小孩看着也挺干净的。]

边月用力咬下一口饼，咔嚓，背后的薄脆被咬断，硬实的饼子一下肚就有了饱腹感。

夹起最后剩的一点泡菜，清脆爽口，很快就吸溜完了一碗粥。

给对面的儿子使了个眼色，让麻溜的收拾好所有碗筷放锅里泡着。

“洋芋你自己吃吧，好吃嘴，洗完碗，你自己出去玩，记得衣服别搞破了！”

边月爬上炕，抱起孩子，对眼前的空地，

“你们哪里来的，一天吃饱了没事干，找不事做吗？”

下一秒直播间黑屏。

给另一面的王雪梅气得从躺椅上坐起来，她刚看着这家里条件差，充钱，打算给直播间打赏，直播间拒绝礼物就算了，还黑屏了。

后面的保姆有颜色的端上刚泡好的茶，细细品尝了一番，直播间倏然又亮起来。

她眼尖看见小孩嘴边的奶，瞬间了然。

[主播，为什么不可以打赏啊？]

“你想打我？”边月看见认识的字眼，直接抱起小孩，面色凶狠起来，做防备状。

王雪梅突然愣住，她哪里见过这样的，直播间的观众都吓了一跳。

顾不上其他，直接申请连麦，她可不是要打她们孤儿寡母的，这罪名不能背。

边月原本想拒绝突然跳出来的申请，转念一想，又同意了。

“你要干啥，我可不怕你，打架你不一定是我的对手，骂你也骂不赢我。”说完还有些骄傲起来。

“你好，我是刚刚发弹幕的，我没说要打你，说的打赏，意思是送你礼物。”

“送礼物？你能送我一斤肉吗？”边月不太相信天降的馅饼。

“直播间送不了啊,你看看你设置里的礼物打赏是不是关掉了。”

边月小声问了问系统，在那里商量了半天。

王雪梅在那里焦急，没多会儿的功夫，直播推流到直播间里有了好几百人。

质疑声难免出来。

[演的吧…我忘了。]

[感觉像剧本，连麦的是拖吧。]

[有善心的富婆姐姐看看我，我也农村孩子，吃不起饭了。]

[如果真吃不起饭了，找我，假的，你找阎王去吧。]

[直播间乱成一锅粥了，我们把它喝下去吧。]

略微卡顿了一下，直播间瞬间爆出许多弹幕。

[？？？？]

[卡bug了？礼物栏怎么变成这样了！]

王雪梅看见原本花里胡哨的礼物栏都变了，变成玉米土豆大白面等等，跟超市里价格差不多。

她直接每样点了五下，留言让改善伙食去，就麻溜的下麦了。

[为什么我礼物栏都是灰的，根本送不了！]

[我也！]

[+1]

[+10086]

[我怎么都是黑的？]

[怎么还有区别对待呢！]

边月看弹幕太多直接下播，眼前突然出现许多粮食和肉，僵硬的放下女儿，有些不知所措。

“都是真的精粮和好肉！”她刚准备惊呼，又捂住嘴。

趁还村里婶子们都还在自家，屋子里的橱柜里塞了两斤白面和大豆以及一条五花肉，都快塞不下了，又把剩下的粮食和肉提到地窖里存着。

恢复到之前场景，她还没回过神来，这么多粮食啊，还有肉，得好几块钱了吧。

真有人舍得花这么多钱给别人的啊，她第一次对看她的人感到了好奇。

还来不及更多的思考，外面一阵锣鼓喧天，到点应该下地干活了。

“边月！走，上山去不！”

隔壁家婶子从门口探头进来，气声喊到，看见小孩醒着，径直不客气的往炕上一坐，顺手抱过孩子。

“哎呀，你们家小妍随你，长的真好看。”

“嘬嘬嘬。”头快摇成拨浪鼓了。

边月在旁边找了粗布绳和厚棉布，在刘婶帮助下捆在背后，在厨房拿了篮子和镰刀，一起出门往山上去了。

才走两步，枯黄的芦苇荡里，一片欢声笑语，一群小孩互相推搡着，不少脱了鞋袜，往冰冷的河水里下，闫洋在后面刚挽起裤脚。

“闫洋！你给我滚过来！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皮又长紧了，开始痒了！”

这一嗓子给因为刚开直播间进的人都吓着了，远处的儿子一脸惊恐，着急忙慌的把裤脚放下，顾不上后面的嘘声，一路小跑过来。

“我错了。”

头重重埋下去，如果有尾巴的话，估计已经垂下去了。

刘婶家孙子也在河边，刚还在跟着一起嘲笑，发现自己奶也在旁边，吓得整个人晃晃悠悠，要不是跑得快，一把抓着后领子给人拎起来，这身上怕都湿透了。

自己孩子，又不好打骂，说得孩子眼泪汪汪，又转头安慰起来。

“这天，水多凉不知道吗？你跟他们下去，万一哪个出了好歹，你能负责吗？你生病了，药钱不贵吗？”

“等我回去好好收拾你！这几天别想吃肉！”

两个孩子被一顿训斥，又不好回到原本的小团体里，看着大人上山了，就自觉回家去了。

[哎呀，孩子还小，少说几句。]

[这么大点的孩子去河边真的很危险，每年溺水身亡的小孩都不少。]

[年年讲，年年有。]

[不至于吧，这个小河才多大点，小孩子贪玩很正常的。]

[溺水的往往是会水的，真得注意。]

[这个天真的水好冷，小时候不当回事，现在年纪轻轻就能天气预报了。]

[小时候装酷不穿秋裤，现在，已老实，求放过。]

弹幕很快就歪到天边去了，哪个牌子的衣服又暖和又便宜，根本没注意到边月一个人走到林子深处。

不知道是哪个人踩出的小路，少有人来，一路上的木耳都捡不过来，很快装满了一篮子。

直到有动物从她身边跑过，一头撞上了一人快抱不过来的树上。

[啥?]

[啊？]

弹幕满屏问号，这哪里的现实版守株待兔啊。

啦啦啦啦，虽然还没有，但是谢谢大家的收藏评论了！